第27章 阴阳师
鸦天狗彻底清醒了。
他非常想一飞了之,但终究没有这样做。
谁叫他现在是人的式神呢!
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大天狗大人,我对不起你!或许可以挽救一下?考虑了一下将事情含糊过去或是略作修改的可能性,鸦天狗便对上了三道灼灼的目光。
“……”
阴阳师晴明的就算了、这个疑似撬墙角的夜叉也算了,为什么连最不该理直气壮的八神你也是这样?
哦,失忆了。
冷漠.jpg
仔细想想,莫非八神会失忆是被大天狗大人料理过了?转着些有的没的念头,鸦天狗最终还是没有坚守,磕磕绊绊地出了他眼中的八神。冲动果然是魔鬼,而忠诚不等于能够保守秘密,这还和智商有关。
对了,大天狗不认为这是秘密。
——因为他并不知道某只鸦天狗是如何脑补的。
“当时!大天狗大人已经倒在了八神大人怀里,你们知道情况有多危急吗?”着着,鸦天狗便找到了节奏,停不下来了,“虽然我知道自己和大妖怪之前的差距,但对大天狗大人的担忧占据了一切,我立刻就俯冲下去——”
埃兰了个呵欠。
不知为何,一听这种抑扬顿挫、富有激情、好似出征前誓师一样的讲述方式,他就条件反射地想睡觉。
“呃……”
鸦天狗卡壳了。
夜叉懒洋洋道:“继续啊。”
鸦天狗垂头丧气,“八神大人仅仅是看了我一眼,我就动不了了,吹了一晚上的风。早上的时候,我能动了,不久大天狗大人出来了,那时候八神大人就不见了。”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出大天狗大人对八神能力的评价——石化。
妖怪和阴阳师的阵营是对立的。
即使偶尔有几个跨阵营的好友,也不能影响大局,何况八神还失忆了,是不是留有本心还两……这就很奇怪了。
在弟弟的房间里,除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图册,当然也有流传于市井之间的一些话本,热爱脑补的鸦天狗在理清了这宅邸中的居住者后,分分钟在脑内补充了许多细节,完成了一本关于恩怨情仇阴谋诡计的册子。
看看吧,在妖怪和人类之中都很有影响力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在黑夜山失忆了,同时捡到了同样失忆的大妖怪八神,并且八神的力量被限制住了……鸦天狗再次体会到了力量上的差距。
晴明和夜叉他一个也不过!
默默按下抢了八神就跑这个诱人的念头,鸦天狗又伤心地想起,不离开的话,他甚至没有办法和大天狗大人传讯。
为什么晴明要把式神全留下?弄得他也回不去爱宕山……果然心机深沉。
静观其变吧。
被心机深沉的晴明此时心情很是微妙。
尽管看出鸦天狗的话有些是他自己的想法,但真实的部分也很容易判断。爱宕山的大天狗……和这样的大妖怪扯上关系了吗?晴明开蝙蝠扇,遮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夜叉表情不怎么好,显然也想起了差点命丧于羽刃暴风的时候。
那时候,他拖着重伤的身躯走出了大天狗可能管辖的范围,找了个山洞养伤,在伤势没好全的时候,报完了仇。
正是为了遮挡伤口,夜叉才穿上了衣裤的,后来有些习惯了,便没再做改变。
复仇之后,做什么呢?
紫发的鬼在乡野游荡,无聊地踢开脚下的石子,将暗处窥探的视线掉一道。
都是些没胆的货色……这样想想,曾经来讨伐他的那些人类都被莫名其妙地石化,也是那个少年模样的陌生妖怪干的吧?
夜叉倒是不介意背锅。
如果以往他还可能找上门去,现在也不会了,毕竟被救了一次。他并不是那么不知好歹。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珍惜的东西……好无聊啊。
找点事做吧。
鬼之瞳对上了暗处的视线,鬼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杀、杀、杀……夜叉眼中的红光日益加重,血光蒙蔽了理智,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门”。
消息灵通点的妖怪都知道,那是阴阳师在召唤。
夜叉对此本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察觉到了似是熟悉的气息。——暴风席卷之中,羽刃倾覆之下,护住自己的气息。
这次,轮到他来了。
不知道身旁的鬼在心中许下了承诺,对于鸦天狗的叙述,埃兰仅仅给出了一个反应,“我不记得我喜欢……等等,大天狗是狗妖怪对吧?”
空气突然安静。
鸦天狗怔了会儿,才莫名其妙道:“是天狗妖怪。”
“跟狗没有关系吗?”
“没有。”
“也没有狗耳朵?”
“……没有。”
“那为什么要叫‘天狗’?”埃兰认真脸,出乎意料得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
虽然很想反驳,但也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鸦天狗不甘退散,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晴明。
失忆的大阴阳师:“……”
晴明假装没看到。
“休息吧,夜晚不要吵闹。”被追声惊醒的阴阳师只披了件外衣,神色间难掩疲倦,“八神,回房睡觉。”
少年乖乖应了。
尽管在夜叉和鸦天狗出现后,被划分到“妖怪”的范畴里,可晴明和神乐显然还是把埃兰当人类的。一是习惯,二是少年不但没有妖怪的特征也没有妖力,相反,他的体内蕴藏着的庞大而驯服的灵力,这便是为何本属于阴阳师的召唤能够被埃兰瞬间掌握的原因。
关于少年的身份,晴明有许多猜测,如果他思考的方向不错的话,八神可不仅仅是大妖怪而已。
夜更深。
式神们都有自己的习惯,并不都像人类那样住在房子里。
管狐钻入了他的竹管,和白一起睡在晴明的卧室外;萤草、山兔、座敷童子结伴占了一间房,两个生长在山野间的妖怪在座敷童子的指导下好奇地使用着人类的器具,魔蛙趴在床边,几乎把落脚处全占了;蝴蝶精化作只浅紫色的蝴蝶,栖息在樱花之中,浅紫色的翅膀融入粉云之中,睡得很熟,便是方才的闹也没有吵醒她;鸦天狗飞到樱树上去歇着了,夜叉则宿在了埃兰房里。
别误会,不是一张床。
他给自己了个地铺。
鬼并不是那么需要睡眠的,于是夜叉就这般坐在铺上,保持着背靠墙的姿势,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埃兰觉得有些眼熟。
这样的场景……一人睡在榻上,一人守在榻边……鸦天狗,他曾经就是这么对待大天狗的?可是,在夜叉和鸦天狗的描述中,大天狗既不是狗妖怪,又没有软绵绵毛茸茸的耳朵,自己干嘛要守着呢?
不想了。
明天去摸摸白。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白:啾啾啾???
翌日。
埃兰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昨晚你召唤出的那条鱼不见了。”
院子里有池塘,尽管对于这条鱼的体型来了些,它稍微游一游就要碰壁,但埃兰等人又不是真的要养它,只是吃之前先放在水里避免死掉而已,于是就把它搁在了池塘里。
清天还蒙蒙亮,惦记着这件事的白就口水直流地带着伙伴管狐去看鱼了。
新鲜美味的大活鱼!
……大变活鱼。
是的,鱼不见了。
那样的体型,根本没有藏,执着的白仍然找遍了整个院子,还一度怀疑是被谁偷吃了,急得团团转。
埃兰在换衣服。
轻薄的里衣除下,现出少年白皙的身体,并不瘦弱,是种流线型的美感,肌肉随着动作偶尔显出轮廓,和夜叉的雄健阳刚不同,但也是一种美,纤细优雅,更符合京都上层人类的审美。
接过夜叉递过来的和服,埃兰换上,两人都没觉得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妖怪和人类的观念,本就不同,礼仪这种东西,想用就用,要一定遵守就免了。
少年又倒在了榻上。
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柔顺若水,光在其上游移不舍离去,带出金色的光泽;剪裁得体的和服折了一角,将印染的浅草色纹路隔断。少年的举动和姿态有诸多不妥之处,但映着那张秀丽的脸,便也不算什么了。
夜叉闲闲地想着,又觉得自己太过无聊,竟然还把曾为人类时的标准拿出来。
“不想起?”
“嗯。”
紫发的鬼重新坐下来,看起来是定主意要寸步不离了。
埃兰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尽管失去了记忆,有些东西是太过长久而形成的天经地义,比如,有人守卫服侍,无人敢于亵渎。
不过,鱼怎么会不见的?
还想吃吃看呢。和晴明在街上买的鱼不同的种类,应该会很好吃吧?整个院子都找不到的话……
少年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着体内的力量。
作为被他召唤出来的存在,他应该能感应到才对——
荒川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