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回到浴室时，白兰已经睡着了。

    这才……几分钟？

    刚刚洗过的头发像是猫咪被浸湿的毛一样黏在额头，还滴着水，身上也没有擦，白兰在浴桶里闭着眼，呼吸均匀，身体一点点下滑，放着不管的话，很快就会被溺水的危机惊醒。

    埃兰把人捞了出来。

    动静不大，但也不，白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蛇尾的少年，紫色的眸子水汪汪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他了个呵欠，“好困……”话音未落，短发在埃兰身上蹭了蹭，似乎在找窝的幼崽，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很累了。

    以往疼了一晚上之后，为了不让自己生病，他强撑着擦身换衣服，这才回到床上重新入睡，在此期间，为了保守秘密，还不敢引起一个仆人的注意力，可谓十分辛苦。这次难得有人在旁边守着，而且还帮忙洗了澡……

    在少年去拿睡衣的短短时间内，倦意涌了上来，四肢百骸都诉着疲惫，他根本无法抵挡。

    迷蒙中，似乎有人帮他擦干了身体吹好了头发，又帮他换好了轻薄舒适的睡衣，还把他塞进了软绵绵的床里……真是太幸福了。

    他蹭了蹭枕头，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埃兰戳了戳白兰的脸。

    没有反应。

    以人类而言，这样的承受能力算是很强了吧？对此不怎么了解的神祇思索着，又戳了戳白兰的脸。

    有点软。

    埃兰抱着乖乖不动的“抱枕”，也跟着睡了过去。

    翌日。

    即使房间里没有阳光，生物钟还是起作用的，尽管由于昨晚的经历，起作用的时间比较晚。白兰不怎么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朱红色的薄薄纱幔发呆。咦……等下……这是哪里？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看到的景象不太对。

    住进八神房间后的几个晚上，他都是地铺的，即使雕花大床再怎么宽大，也没有他的份，可这次……

    白兰眨了眨眼。

    被褥柔软地让人一不心就要陷下去，像是用云朵和棉花糖制成的；鼻端若有若无地闻到淡淡的清香，仿佛从空山幽谷之中而来；眼前的少年脸庞精致无瑕，挨着的身体有着比人类更低的体温，不是冰而是凉，让人忍不住要更靠近的那种……

    手指轻轻一动，便触到了黑发。

    美妙的感受。

    泽田纲吉每天都有这个待遇吗？

    腿上，缠绕着尾巴尖。

    如果有动作的话，很可能会吵醒少年。

    白兰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心态，看着埃兰毫无瑕疵的脸，试着在心里勾画他的模样。

    他又想起了昨晚。

    清晰的记忆只到了少年去拿睡衣……后来他是睡着了吧？

    朦胧之间，有谁动作轻柔地抱起了他，还帮他吹头发换衣服，温柔体贴之处难以言表。

    肯定是八神了。

    记得昨晚，他还感叹过泽田纲吉有这样的宠物，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今早，却完全推翻了这个想法。这样美丽温顺且强大的生物，只为你一人所有，根本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白兰觉得昨晚的自己简直是个智障。

    可能是洗头的时候脑袋进水了吧。

    但很快，他又觉得昨晚的自己无比明智，今早的自己才是疯了。

    因为埃兰醒了。

    纯黑色的眼睛睁开，黑暗和虚无孕育其中，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白兰全身都僵硬了。

    过了会儿，面前的眸子覆上层清澈的波光，「人性」重新回归，掩盖了「神性」——这一幕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连一秒也没有，可既然已经看到，再当做没有……白兰可做不到自欺欺人。

    他努力放松身体，想要早安，可是做不到。

    埃兰毫无所觉。

    少年蹭了蹭乖乖不动的“抱枕”，在他脖颈间嗅了嗅，夸赞道：“挺好闻的。”

    白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少年的声音中还透着初醒的慵懒，道：“听脖子很有嚼劲……我就在这里咬一口吧，别乱动哦。”

    会死掉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惧，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发，“放心，不会死的。”

    和昨晚一样的话。

    所以那些温柔都是对食物的吗？

    努力克制住不明智的逃跑想法，白兰用尽全力才终于能够指挥身体。他两手抱住眼前的少年，脸埋在对方肩膀上，不再克制身体的颤抖，用微弱的声音抗议，“别……会流血……”

    “没关系。”

    修长有力地手臂按住了他，少年的脸庞下滑到正对着他的脖子，柔软湿润的舌头在他的喉结舔舐，恐惧引发了肌肉的阵阵抽搐和痉挛，面对他这样的表现，少年发出了轻笑，“血的话，我不会浪费的。”

    话语迷离如同幻梦。

    “嘶——”

    这一口很，力量也不大，连疼痛，都太过短暂。

    埃兰收起了蛇的尖牙，用人类的牙齿咬出了个月牙形的创口，品尝着血肉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常常吃棉花糖，在埃兰的感官中，白兰的血肉也带着丝丝甜味。伤口中流出了鲜血，而正如之前所的，少年全都没有浪费。

    要害被掌控的感觉如此清晰，白兰差点丢脸地哭出来。

    视线朦胧，他有些茫然道：“好了吗？”

    “可以了。”埃兰欣赏着自己的咬痕，“这样的话，他们就都知道你是我的猎物了。对了，这段时间记得穿高领。”

    蛇尾的少年完，径自下了床，出房间觅食去了。

    被留下的白兰满脸迷惑。

    过了会儿，埃兰回来了，带着两人的早餐，道：“继续吧，这个世界的彭格列有什么危险？”

    咬都咬了，竟然还来问……

    白兰默默地洗漱，拖了点时间，还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铃声响起。

    埃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起手机。

    在这样的房间里出现这样的现代化电子产品，看起来很有违和感，但连这条蛇每天用笔记本电脑都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一个的手机了。

    埃兰挂了电话。

    “阿纲的爸爸回来了，里包恩叫我回去。”

    “泽田家光吗？”

    “跟我他吧。”

    众多平行世界交汇，再加上24岁的某人的侵袭，少有白兰不知道的情报。

    泽田家光，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的首领，负责与九代目连络。

    这个职位，在彭格列中地位仅次于首领。具体而言，他平时与彭格列家族并无关系，但在紧急情况下其权限等同首领，在戒指传承时，门外顾问首领和彭格列BOSS有相同的权利决定继承人，如果两人选的继承人不一致，那么就会组织“指环争夺战”。

    “指环争夺战？”

    “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回家，也有可能，是巴利安那边出问题了。”

    巴利安，彭格列家族的特殊暗杀部队。

    而其首领XANXUS，是九代目的养子，因意识到没有彭格列血脉而反叛，想要夺取家族首领的宝座，不过失败了。

    “这些发生在其他平行世界，我也不清楚这个世界会怎么发展……也有指环争夺战没起来的世界。”白兰侧着头，眯起眼睛地笑了起来，“呐，如果正在指环战的时候，纲吉君就被24岁的我拉过去了，巴利安会是什么反应呢？”

    泽田宅。二楼。

    里包恩放下手机，“八神他马上回来。”

    “嗯……”纲吉看着手中的明信片，上面企鹅和冰川的图案仿佛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讽，“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开采石油吧？”

    “爸爸要回来了，不是好事吗？”里包恩如此道。

    “话是这样，但这样的爸爸真的没问题吗？”纲吉烦恼地抱头，“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没错，纲吉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不但没有失踪，而且这两年来一直都和妈妈有联系，他的学费和家里的伙食费也都是爸爸给的。按照妈妈的法，爸爸为了赚钱，在国外开采石油，是个满身是泥的男人，而且最近还寄了张明信片来——嗯，就是显示着南极风光的这张。

    更离谱的是，两年前爸爸走的时候，让妈妈跟他“爸爸变成天上的星星失踪了”，理由是这样很浪漫！而妈妈居然也高兴地答应了！

    “我的身边急需一个正常人……”纲吉虚弱地喃喃自语。

    里包恩轻嗤。

    这就是你问八神能不能回来的原因？

    竟然把那条蛇当成正常人……他根本连人都不是。另外，对于自己被排除出“正常人”的范围，里包恩倒是不怎么吃惊。

    “唳——”

    晴空之中，出现了的黑点。

    “来了。”

    “咦，这么快？”纲吉光着脚开窗户，蛇尾的少年自苍鹰背上跃下，迎面而来扑入他的怀中，“阿纲，我回来了！”

    “哇啊——”

    纲吉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

    和苍鹰了招呼，见他离开，埃兰散出神识，「看」着家里的景象，疑惑道：“不是阿纲的爸爸回来了吗，人呢？”

    纲吉无精采地把明信片拿给他看。

    “妈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已经很开心地去做饭了……”

    埃兰瞄了一眼，便把那张写着“我马上就回来！——家光”的明信片扔到一边，转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里包恩，阿纲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哎？”

    纲吉侧目。

    八神猜到了多少呢？还是他确实掌握了什么消息。里包恩按了按帽檐，语气一如既往，平淡道：“提前知道的话，就不叫惊喜了，还是和伯母一起耐心地等待吧。”

    等待个鬼啊！

    纲吉怨念。

    “对了，八神你去宠物店有什么事吗？”都三天了。

    “有个算是认识的人，比我矮一点的，跑到店里找我。”蛇尾的少年伸手比划了一下兔子主人的身高，笑着道，“对了，他比阿纲高一点哦。”

    纲吉无语地看着仅仅比自己高3cm的少年。

    只有这么一点点差距，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