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巫师与教廷
个体但凡有了意识,便会有自己的思想。
人类是群体性的动物,依照个体的性格爱好传承等特征,即使是同一组群,也会被分为不同的团体,比如血族的十三氏族,比如地表精灵和卓尔精灵,又比如……白巫师和黑巫师。
认真来,性格多半平和有爱心的白巫师和光明教廷秉持的理念倒是有些相似,白巫师通常使用的咒语多半是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的,还有专研家务类保护类咒语的特例,也难怪欧文对侄子成为教会骑士没什么抵触。
巫师和教廷本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在真正的大战发起之前。
相对应的,黑巫师往往性情古怪、手段酷烈,善于使用具有破坏性的且邪恶的咒语,如夺魂咒、钻心咒等,这些咒语也被称为黑魔法。
站在灌木丛后的,就是这样一位黑巫师。
尽管埃兰很清楚,骄傲的人多半不会做出偷东西或者抢孩玩具这样的事情——没错,在将此时的戈德里克放在“孩”的位置上时,黑暗神毫不在意地把自己放在了“玩具” 的位置上——但他还是有所期盼的。
当然,这只是埃兰这一秒的想法,下一秒他会不会因为来人有失风度的举动反击,又是另一回事了。
黑巫师定定地待了很久,而后轻柔地转身离去,黑袍的下摆荡起优雅的弧度,靴子踩在落着树叶和细碎树枝的土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意料之中的结局。
埃兰看了眼身旁睡姿大大咧咧的金发少年,和不远处站着睡觉的马儿茉莉,摇摇头,重新躺在了蚕丝制吊床上。
十日后。
戈德里克终于到达了欧文信上所的山谷,离格兰芬多城堡最近的人类聚居之地。准确地,是人类和巫师混居的偏僻之地。
马车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富裕的象征,在别的地方都会引来人们羡慕的视线,但在这儿,却只是平平常常。戈德里克在一路上见到好几辆或停靠在路边、或正行走着的马车,人们脸上的欢笑似乎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多。
所谓的邪恶,只是教廷单方面的辞……吗?
戈德里克意识到自己的动摇。
虔诚的信仰,如无瑕的白璧,不会那样轻易被破,可若是有了第一道缝隙,接下来的破损就变得更为容易。
自欧文道出其巫师的身份起,戈德里克便一直处于苦痛之中。
这是第一道裂缝。
不得不,欧文不愧是常年游历的巫师,他在信中给侄子写好的、去往格兰芬多城堡的路线,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曲折的,可无疑是沿途的风景最为复杂的。这里的风景,指的是人性。
领主们聚集起来,将逃奴和罪犯放开,任由他们亡命而逃,然后悠然拉开弓弦,享受这别出心裁的狩猎;衣衫褴褛的农户家庭跪在税务官的脚下苦苦哀求,却终究无能为力,只能将女儿送入其屋中;稚嫩的孩童用锋锐的石块杀死了欺负他的大孩子,粗喘着气冷静地将尸体推入了桥下湍急的水流中,制造出意外落水的假象……
这些都是戈德里克从未见过的景象。
幼时,他被叔叔保护得很好,有力而温暖的羽翼隔绝开一切风雨;长大了点,他生活在叔叔所选择的土地居住,遇到了和善的神甫,踏上了骑士之路,又凭着精湛的技艺和虔诚的信仰得到赏识,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道前往圣殿……
以前的生活,都太过简单。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都具有两面性,包括巫师,包括教廷,包括麻瓜。
是的,不知不觉间,戈德里克对于麻瓜这样形容没有巫师血统也不会魔法的人的词汇,也不再那么抗拒,内心深处隐隐对巫师这个群体有了好感。
少年时期,正是容易接受新事物,容易受到影响的年龄,埃兰静静地看着戈德里克的转变,似乎能够明白“格兰芬多”这个姓氏的分量。自称为各方面都资质平平的欧文,即使在死后,也牢牢地把控着侄子的思想,深谋远虑令人动容,那么在他口中,远超其百倍的哥哥,又会是怎样的人物?
可惜错过。
至于被欧文寄予厚望的戈德里克能够有祖先几分风采嘛……埃兰歪头看着脑门上简直写着“傻白甜”的金发少年,看着那蓝得剔透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了更为成熟的色彩,憔悴地叹了口气。
戈德里克的转变,已经不算慢了,可以预料,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如今的原石终将被磨成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宝石,可惜的是,埃兰不怎么喜欢养成游戏——黑暗神的耐心实在有限,他更喜欢的是成品。
日常嫌弃。
并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蛋快些孵出来的戈德里克在山谷内唯一的酒馆兼旅馆住了下来,晚上依然坚持和怀里的蛋谈人生谈理想,通常这个时候,埃兰会直接一个幻术搞定,然后去附近走走,这次也不例外。
虽山谷内巫师和麻瓜混居,但这间酒馆的周围布置着咒语,是只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即是,这些客人都是巫师。不是白巫师,也不是黑巫师,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加入阵营,学习的咒语杂乱到荤素不忌——中世纪对于知识的垄断,可是很见成效的。
这就是欧文一定要侄子回到格兰芬多城堡的原因。只有去到城堡,戈德里克才能接受完整的白巫师教育,才能将家族完整地传承下去。
至于戈德里克是如何进了酒馆的?
自然是埃兰出力。
胸口藏着颗蛋的金发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径自踏了进来,而由于早已对巫师一事有着心理准备的原因,在见到酒馆内奇装异服的客人们时,他也没有露出惊奇或恐惧的神色,好像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那样。
混进来的过程十分平静。
隐身的少年自如地在桌椅间狭的通道内穿梭,视线掠过红葡萄酒和其他眼熟的酒类,好奇地量着黄油啤酒和蜂蜜酒。
没喝过呢。
酒馆老板老汤姆睁大了眼睛地缩在柜台一角,明明是温暖的季节,他却全身发冷。
一支支码放完好的酒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取下,在空气中消隐无踪,在老汤姆大着胆子用拐杖试着触碰那应该有个人在的地方时,却没有触到任何东西。是某种魔法吗?可谁会这么做,用庞大的魔力完成了一个包含隐身和将自身转为虚幻状态的复杂咒语,仅仅是为了几瓶便宜的酒?
老汤姆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
战战兢兢地等到没了动静,又等了会儿,老汤姆试着挪动脚步,站在应该是刚才那个人站着的地方仔细观察着周围,毫无所得。到他回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柜台上放着几枚银币。
“……”
好吧,最后骗自己的理由也消失了。
老汤姆量着酒馆内的景象。
光线昏暗,桌椅破旧,客人少得可怜,此时只有个将全身蒙在黑斗篷里的高大男人醉倒在角落里呼呼大睡,但那是熟客。仔细想想,最近的异常情况其实也没有,只是新入住了一位陌生的年轻巫师?
翌日。
戈德里克给茉莉刷毛的时候,悄悄地和爱马窃窃私语:“茉莉,你有没有觉得酒馆老板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咴咴。”
“好姑娘,你也这样觉得吗?”
戈德里克喃喃自语,“他看我的样子,好像很尊敬……”来到这里以后他似乎一直在房间里,除了和幸运话以外就是倒头睡觉吧?之前都住在森林之类的野外,难得有床,戈德里克睡了个沉沉的好觉,哪知醒来以后,有些事情就不对劲了。
见他眼神询问地看过来,酒馆老板朝他行了个巫师的礼节。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戈德里克:“……”
然而他那懵逼的表情显然被老汤姆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不愿意暴露实力吗?老汤姆点点头,重新窝回了柜台。
为何如此笃定呢?
酒吧是巫师们聚集的场所,即使是不爱酒的巫师,偶尔也会来这里和人碰头,而老汤姆的年纪足够大,记忆里也足够好,不夸张的,除了那些把自己锁在家里做实验十年二十年不出门的,老汤姆认识山谷里所有的巫师,对他们的水平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问题只能出在陌生人身上。
尽管对方的相貌是如此年轻,可这只能明对方或者出自名门,或者依靠某种神奇的魔法保持住了容貌,再或者,是变作了现在的模样。
戈德里克莫名其妙地喂了马,回到房间,然后开始和幸运话。
然而这次,黑蛋的反应和以往都不一样。
埃兰,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