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这种程度啊。”

    听完两方对于目前形势的认知后，埃兰托着腮，如此感叹。

    忽略仍旧清醒着的骑士们不可思议的眼神，黑暗神颇感无聊。在中世纪的居民看来，这样的战斗或许已足够惨烈，然而在见识过不知多少次场面更为宏大的战争的神祇而言，这些不过是闹而已。

    虽这也和巫师的人数及分布有关。

    巫师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现在的巫师，都是从原本的巫师家庭中诞生的，即使排除哑炮的可能，大家的孩子也不多，尤其是在注重血统的家族，偶尔有些例外比如特别能生孩子的韦斯莱，也只是极少数。

    你麻瓜巫师？

    在全民信奉主的背景下，这样的孩子，要么当成是恶魔烧死，要么被赶出村子，要么被父母藏得死死的，不允许他漏出半点异常……

    至于巫师的分布，更不要提。即使硝烟的气息已剧烈地弥漫开来，仍然有不少离群索居、独来独往的巫师窝在正常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折腾他的咒语和魔药，沉迷魔法无法自拔。

    总觉得起来很没劲啊。

    埃兰突然郁闷。

    如果他知道千年后，巫师随便杀一个人就叫“穷凶极恶”，能让整个巫师界瑟瑟发抖，不定心情会好点吧。

    有对比才有优势。

    此时的黑暗神并没有看到那么远。

    埃兰没精采道：“你们走吧。看到戈德里克的面子上，这些送你们了。”清水、绷带和干粮在眨眼间出现在骑士们面前，黑发的少年径自转身走入密林之中，漆黑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枝叶之后。

    波旁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往前跑了几步，“等等，你戈德里克？”

    树影丛丛，没有黑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和消失，都是如此突兀。

    “波旁，你知道那位阁下？”

    在埃兰用实际行动表明他不是站在巫师那方的之后，实力立即带来了尊重，骑士的言语间也客气许多。他们不是那种只会冲锋陷阵的无脑角色，在许多人活不到40岁就死去的环境里，孩子懂事的年龄相当早，接受教廷教育的更是如此，因此也不会做出无谓树敌这种愚蠢的事情，何况还是强敌。

    “我不认识……但我认识戈德里克，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入选圣殿骑士团的！”

    “那他在哪？”

    “我不知道。”波旁苦恼地皱起眉，“去朝圣的路上，他接到叔叔重病的书信，必须赶回去……我失去了他的消息。”

    这是个通讯艰难的时代。

    干脆利落地结果了那个断臂的巫师，海伍德还剑入鞘，拿起了藏在绷带下的信，“波旁，这是给你的。”

    戈德里克的信。

    介于巫师和教廷相对的立场，戈德里克当然不能透露他真实的现状，他只是告诉伙伴，自己继承了叔叔的遗志，不会再返回教廷，并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各种关心的废话。结尾的地方，稍微提了一下刚才那个自称魔法生物的神秘少年，但也只“这封信会被我信任的人交到你手上”，连名字都没有，更别身份了。

    “信上了什么？”

    年轻的战友好奇地问，被沉稳的队长阻止，“这是波旁的私事。”海伍德这样道，“我相信波旁，如果有和这场战斗有关的消息，他一定会告诉该告诉的人。”

    波旁神色坚定地点点头。

    于是骑士们的关注点被转移，有人问：“那么这些东西，都可以用吗？”

    海伍德看向波旁，后者稍稍犹豫，仍是点了点头。

    对戈德里克的信任根植在波旁的脑海里，让他犹豫的不是戈德里克的品性，而是埃兰“受戈德里克所托而来”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过，伙伴的字迹和口气都是对的，而那个神秘的少年如此强大，也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快天黑了，赶紧。”沉稳的队长道。

    年轻的骑士们露出笑容，开始就地处理伤口和包裹行李来。

    埃兰在树梢结界中托着水晶球，将这一幕录制下来，准备当做给学生带的手信。看到一同学习的伙伴对自己如此信任，戈德里克肯定会高兴吧？高兴过后，又会开始苦恼两人相对的立场。

    骑士们走了。

    手腕翻转，埃兰将水晶球收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树下转的灰狼。

    真的特别像狼。毫无破绽。

    无论是那嗅来嗅去的动作，轻巧的步伐，还有下垂的尾巴……阿尼马格斯变成动物的形态后，就会自然地拥有那种动物的能力吗？

    奥利西斯·布莱克焦急地绕着圈子。

    气味若有若无，没有集中的点……

    跟丢了吗？

    灰狼灵敏的嗅觉提醒着它这个沮丧的事实，它不死心地在附近转，最终只能承认丢了目标，尾巴垂得更低了，悻悻的样子。

    就在布莱克准备转身去往附近的巫师聚居点碰碰运气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起了它，不顾它的挣扎将它托高，随即，落入一个漆黑的怀抱里。

    “嗷？”

    纯黑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它，“家伙，为什么跟着我？”

    正是埃兰。

    话间，埃兰顺手撸了撸灰狼的脖子毛，又晃了晃它的前爪，做了个“握爪”的动作，而骤逢变故的灰狼傻乎乎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懵逼样子，看起来真的挺像某种狗的。

    “家伙？”

    成年的狼不轻，身形也长，埃兰把灰狼放在粗壮的树干上，让对方的前半身趴在自己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布莱克的脑袋飞速转动起来。

    这位阁下叫它“家伙”，是没有认出来他的巫师身份？

    也对，阿尼马格斯很难认得出来，自己也扮演得足够像。心里淡淡的失望和自豪一齐涌上来，布莱克索性装作一匹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森林狼，用警惕而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眼神看着少年。

    不能怪布莱克判断错误。

    以黑暗神的年龄来，埃兰叫谁都可以是“家伙”，和一个巫师到底是1岁还是600岁没有关系。

    咦？

    看出眼前的阿尼马格斯仍然在装，埃兰有些不解，但这也是件好事，毕竟比起人形来，他更喜欢狼的形态。

    “不吗？算了，谁叫我喜欢你呢。”

    黑发少年这样着，愉快地抱起大狼把它翻过，开始揉肚皮。

    之前没怎么撸这块地方，要知道，这儿的毛虽然短些，可更软更绒，更重要的是，狼和狗翻转露出肚皮表达的撒娇、臣服的意思，它们绝不攻击露出肚皮的敌人。

    “嗷呜——！”

    “摸得不舒服吗？”

    不！不是那个问题啊！

    “乖。”

    “……”

    布莱克四脚朝天，在舒服的感觉袭来时，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要不，就当自己是头狼吧？这种情况，再被发现是个巫师……太羞耻了。接下来偷偷逃掉，然后变成人形再去接触阁下，之后再也不变狼了，反正家里人也不知道他是个阿尼马格斯……

    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布莱克想通之后，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底线这种东西，就是这么一退再退的。

    然而想法和现实总有区别。比如，被埃兰单方面收为宠物后，布莱克几次觉得天时地利人和想偷偷溜走，都没有成功……允悲。

    今天也还是一匹狼呢。

    两天试了七次后，布莱克都有点认命了，灰狼望着逐渐下沉的夕阳，脑袋趴在两只前爪上开始思考人生：要不就这么直吧？反正都是男的，被看看摸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不破的话，难道要一直作为宠物这么被养着？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埃兰拿出的各种见所未见的美食，布莱克的心思飘远一瞬，又很快被自己拉了回来。

    是的，布莱克已经知道对方叫埃兰了，它有点疑惑这个名字，又想到可能是外出行走时使用的名字，这才释然。——埃兰和骑士们自己是魔法生物的时候，布莱克正躲在远处的灌木丛里，没有听见。

    不不不！

    太颓废了！

    你这样还像个布莱克吗！

    记住你的阿尼马格斯是狼不是狗！

    “困了吗？”

    “嗷。”

    “想不想吃夜宵？”

    “嗷！”

    “乖。”

    吃下第一口肉后，布莱克惊醒过来：我在干什么啊！都怪狼的嗅觉太灵敏，肉也太香了。今晚再试一次跑掉吧——唔，为了报答食物的事情，先多抓一些孵公鸡蛋要用的癞蛤蟆吧。

    斯莱特林都是蛇佬腔，难怪会想培养蛇怪。

    撕咬着七分熟的肉食，感受着美妙的味道在唇齿间崩裂，布莱克有些陶醉地眯起眼睛，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