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探入禁地。

    走着走着, 敛华突然想到了那个阿桐，她道：“那名祭司,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妖王领路在前，笑道：“阿桐年幼时曾是长生大帝座下的童子, 后来奉了大帝之名，前来妖族当了祭司。不过吾母上还尚在时，阿桐还不那么辛苦。”

    “反倒是吾继位后, 辛苦他了。”妖王感慨一句, 语气中浓浓的愧疚。

    敛华仔细想了想，似乎以前帝兄的属下中是有这么一个孩子。

    阿桐……

    罢了，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前面就是禁地了，你们三人不是妖族, 千万心一些。”漪贞提醒道。

    秦广将敛华护在身后, 点了点头。

    转轮是吃过这妖灵阵的苦头的，不过他只是淡笑不语，仿佛并不太在意, 而巴则在她阿爹的怀里探着头，时不时看看这, 看看那。

    进入禁地后，那株巨大的灵树还是盘踞在正中央，撑天而立，繁茂的枝叶挡去了日光，荫蔽一片。

    “这便是……妖族的灵树啊。”秦广头一次见，自然感慨。

    敛华也颇有震惊, “那年的那棵树苗，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秦广低头问她：“你见过？”

    敛华颔首：“幼时我年纪还时，帝兄因为不放心我，便将我带在身边。我曾来过天玄境，见过帝兄与紫薇大帝交接这天玄境的一幕。”

    经年久远——

    那时敛华还是个丫头，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她生来便要比同胞的帝兄上很多。个子也的，站在帝兄面前就像个稚嫩丫头。

    她乖乖扒着帝兄的手，向后半步躲着，颇有些怯生。

    敛华没见过面前的这个青年。

    只觉得，可能天地间的俊秀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他安安静静地垂着眸，手捧星光，星光深处有一株的树苗。

    他：“今日将天玄境交给你，长生，妖也好，人也罢，于吾仙家来，或许微不足道。但他们，却都是上天赐下的瑰宝。凡人有凡人的智，妖族有妖族的力，吾等既作为上天眷属，守护他们，是吾等的责任。”

    “吾明白的。”长生沉声应了，接过他手里的树苗。

    长生比眼前的少年还要高上一些，但在敛华眼中，帝兄像是山海，而那个少年是天地。

    她缩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岔。

    “将灵树种下，妖灵阵自然生成。上古凶兽均已被制服，但残魂非吾等可破灭之。灵树会汲取凶兽残魂中的霸道之力，化作灵气散入这天玄境中，造福心生妖灵。”

    “愿你照看好它，这个天地，应当一尘不染。”少年面无表情地完。

    敛华觉得，少年眼里其实泛着光。

    欣慰的，仿佛能看见未来景象的光芒。

    长生认真地听完，话了时，只了：“好。”

    少年转身，迈步离开。

    长生叫住他：“星辰……你想过吗，也许集齐吾等的力量，也许能够与这东西抗衡……”

    少年回头，低声道：“并非不能抗衡。吾有实力杀了它。但……人族，妖族，甚至仙族，都该开始改变，而不是永远滞留在这段历史中，永不前进。那不是吾的意愿，也不是天道的意愿。”

    “人族应有轮回百世，妖族因干净无忧，仙族该管束天地。鬼冥不该再来捣毁人间，这个吾等辛苦守护的人间。”

    完，他转身消失。

    敛华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帝兄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好像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紫薇大帝了。

    ……

    听她讲完，妖王、转轮和秦广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敛华受不了这静谧，便朗声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知道紫薇大帝到底为何会消失吗？我问过帝兄，帝兄却怎么也不告诉我。我长居极南，倒是对这段历史颇感兴趣。”

    秦广摸了摸她的头，低沉道：“在仙界紫薇大帝的消失一直严禁任何仙家提起的话题。”

    敛华失落地叹了口气：“哦……”

    妖王听见她低落的声音，便轻声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提不得的。起来也不是不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那位大帝在三界真正建立前就已经消失，而我们这些后辈，能知道的他的事太少了。”

    转轮接话道：“这三界中最清楚的，可能就是那几位大帝了吧。”

    敛华点了点头，“可惜他们都不。”

    “好了，心脚下。”秦广揉了揉她的头，“我们过去吧。”

    这着，一行人才走到了灵树底下。

    敛华走上前，向他们介绍道：“你们一定不知道，这灵树的根就是妖灵阵的本身。而这树干，其实就是阵眼。一旦灵树崩坏，妖灵阵随之就会毁灭。而这妖灵阵下面压制的凶兽残魂就会跑出来了！”

    “那些残魂虽然已经被灵树吸收了万年的力量，可终究还是上古凶兽，要毁掉这天玄境，是轻而易举的。所以长生大帝时不时会查探一下这妖灵阵的情况。”

    妖王点头，颇有些惭愧：“我身为妖王，却还不如敛华大嫂懂得多。”

    敛华豪气地拍拍手，“你才上任妖王多久啊，我可是活了很久的仙家了！”

    秦广见她一副得意的模样，真是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继续。”

    “帝兄的查探不会出错，妖灵阵的确暴动过。而为何妖灵阵会暴动……”敛华走近树，伸手附在灵树的树身上，手掌贴合的地方出现了一阵阵白光。

    敛华从眉间缓缓皱起，最后连脸都皱在了一起。

    长生大帝统御万灵，而与长生同胞而生的敛华虽仙力颇弱，但却也有压制万灵的威迫力与沟通之力。

    灵，乃天地造福下的产物。

    她们并非生而有体，刚出生时也许就是天地间一抹的灵气。而久而久之，这股气越来越强健，终究幻化成了灵。

    “灵树，你……你怎么了？为何会虚弱成这个模样？”敛华不解地问出声，手掌还贴合在树身上。

    灵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力量，绿光一闪，一个的少年已经出现在了众仙眼前。

    众仙颇惊。

    少年约莫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

    他，“你们好。”

    转轮见了他，大惊失色，喉间的话脱口而出：“苏易？”

    这个孩子，这孩子不就是上次帝上去凡间时夺舍的……那个太子的模样吗？

    怎么会……

    少年闻声忘了过来，眼中含疑惑。

    敛华没在意他们，只问少年，“灵树，你是灵树吗？你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他魂力淡薄，凝成的人形也模糊清透，仿佛即将消散。

    少年微笑颔首，“因为力量在消散。”

    “可是……你不是一直在吸收上古残魂的力量吗？”敛华疑惑。

    灵树少年无奈道：“上古凶兽属煞为阴，而吾是仙，是灵。怎么能吸收他们的力量呢？”

    妖王握拳，“那这么来，天玄境一直以来源源不断的灵气是……”

    少年微笑，“是吾的力量。”

    “吾奉命为天玄境而生，自然当用尽力量守护这里。天玄境很好，吾将它养成了一片净土。若是星辰见了，也会夸吾吧。”少年垂了垂眸，问：“星辰呢，他可还好？”

    “紫薇大帝已经消失万年了。”

    少年机敏地听到消失二字，反而是笑：“仅仅是消失？而不是魂飞魄散？”

    转轮哑口。

    少年叹了口气，“想来你们也该来了。吾不知你们知道与否，万年前，星辰划下天玄境，将吾交给长生，化为妖灵阵支撑天玄境时，星辰将他的一分魂魄，交给了吾。也因此，吾才能在此镇压残魂上万年。”

    “但如你们所见，吾与残魂对抗万年，早已是强弩之末。星辰的力量也越来越弱，已经不能再行压制。”

    “这……”众仙面面相觑，不知该什么。

    妖王心系天玄境，自然急迫问道：“敢问前辈，若是您……您有一日不能再压住残魂，那当残魂跑了出来，天玄境会变成什么模样？”

    少年想了想，回答道：“会变成炼狱。残魂被压迫万年，本就是上古极凶之物，反扑起来，可不是这一个天玄境承受的住的。”

    妖王身形一震，往后退了半步。转轮赶紧将她扶住，“敢问前辈可有何解决之法？”

    “吃掉他们。”少年语出惊人。

    “吃掉……这是什么意思？！”

    “残魂早已凝成鬼煞，你们妄想杀了它，是不能的。煞乃三界外物，杀不死，抹不去。除非天道出手。但修煞者却不同。比如……你们。”少年伸出手，指向转轮和秦广。

    “修煞者，以煞为力，虽为邪，但亦然为仙。只要你们能保持本心不被残魂掠夺侵蚀。吸收了残魂，反倒是修为大涨的好事。”少年完，轻笑道：“可惜，你们不行。”

    转轮颔首同意：“这是自然，我与大哥修为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

    转轮与秦广对视一眼，眼中都不约而同有一个意思：若是帝上的话，未必就不行！

    “你们走吧。顺便告知仙界的那几位大帝。也许在他们那里，能找到拯救天玄境的法子，毕竟即便是吾，也不希望这一片净土就此毁去。”灵树少年轻轻一震袖，四人同时飞了出去。

    没有半分损伤。

    但眼中的凝重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妖王无疑是其中最为担心的，一旦行差一步，天玄境便将沦为炼狱。

    她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守护好天玄境里这万千妖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