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前世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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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绾坐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白嫩的玉指不安地绞着。她望着站在窗边的宋彧,乌汪汪的杏眼还泛着一圈红。

    自宋彧将她带回了临镜长川,便一直在窗边站着,现下已经站了有一个时辰了。

    薛绾抽抽噎噎地声哽咽着,也不敢大声哭出来。

    宋彧也未问她半句话,只是独自一人在窗边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有些困了”身后突然传来少女娇软又怯生生的嗓音。

    宋彧一怔,显然还未适应屋内多了一个娇嫩的姑娘的事实。

    宋彧敛眸,转身面对薛绾,面色有些黑沉。

    薛绾一惊,以为自己惹恼了宋彧,连忙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困了,不困了!”

    姑娘乌溜水润的杏眸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委屈的模样透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既然困了,就在这里歇息吧。”宋彧忽然开口,墨色的眼底却是波澜不惊。

    “这这儿?”薛绾差点被宋彧的话给呛到。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临镜长川是宋彧自己的居所啊。

    “这这不太合适吧。”薛绾低声嗫嚅,“我还是去和木香住吧。”薛绾罢,抬眸偷偷望了宋彧一眼,却被宋彧突然投来的目光给惊得心头一颤。

    “虽然此事很荒唐,但你既然真的是薛绾,便是提督府的夫人,与下人同住自然不成体统。”

    男子的声线低沉淡漠,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也是微凉不见暖意。

    “这”薛绾有些犹豫,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时之间让她与一个男子同住,自然有些不适应。

    宋彧掀唇,嘴角带着一抹讥色。

    不管是三年前的薛绾还是三年后的薛绾,终究是嫌恶他的。

    “睡吧。”宋彧留下两个字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薛绾有些惊愕,她以为宋彧是要与她同住的,结果却只留了她一个人。

    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心中害怕而已。望着男子颀长孤寂的背影,薛绾的心口莫名有些难受。

    宋彧落了门栓,便去了院子。

    纵然他有一千句,一万句话要问她,可一旦对上她那一双泫然欲泣的秋水剪瞳,他便瞬时败下阵来,所有的怨念通通化成了无言。

    他害怕,一旦他开口问了。现下所有的一切便像一场梦似的,醒来了,便忘了。

    三年前的那个冬夜,少女彻底的在这个世上消失,冰凉的尸骨至今还长埋在地下,讥笑着他对少女那可耻阴暗又没有尽头的念想。

    阉人是什么?那是最下等,最下贱,根本不配提爱的人。

    宋彧看了一眼侧卧在榻上的薛绾,墨色的眼底浮着沉沉的光,薄唇掀出了一个讥诮的弧度。

    提督府近日传了一些风言风语,据提督大人金屋藏娇,对一个新进府的婢子很是宠爱。

    不仅让那婢子憩居临镜长川,就连已故夫人的居所惊蛰院都成了这名婢子的嬉戏游乐之地。

    偶有三两婢子厮聚在一起,皆称此婢恃宠而骄,终有一日会被提督大人厌倦,届时便是那婢子的苦日子到了。

    自薛绾一五一十地向宋彧了那日在悬崖上的事后,宋彧埋在心底三年的心结终于被姑娘轻声细语地解了开来。

    原来她不曾对那车夫有情,原来她不是要逃婚。

    真好。

    望着面前生动活泼的姑娘,宋彧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知道,薛绾从来都是不愿嫁于他的。若不是他执意向魏帝圣上邀旨,一纸婚书落在了破败的薛府头上,昔日何等尊贵相国府嫡出姑娘是如何会答应嫁给一个阉人呢?

    纵然薛绾不曾对何人有情,可薛绾喜欢的人也终究轮不上他。

    因为他从来都不配。

    或许他该放了,到此为止就好。

    宋彧勾唇,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

    姑娘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巧的秀足上穿了一**烟缎攒珠绣鞋。

    穿了一袭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外罩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柔白雪腻的腕子上配了一副白银缠丝双扣镯,腰佩环饰,偶有凉风吹过,叮咚悦耳。

    薛绾抬眸,忽见宋彧站在桂花树下,明亮的日光穿过树木枝杈落栽了宋彧的肩膀上,晕染成了莹透的光圈,为清隽冷冽的男子镀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辉。

    薛绾面色一红,随即跳下了秋千。

    “阿彧。”少女娇声唤着,一双明媚的杏眼澄澈分明,模样有些娇憨。

    木香同她,唤人名总是能显得与人亲近些。她虽不知宋彧的名,又想同他亲近些,便只能唤他“阿彧”了。

    她莫名地从三年前来到了三年后,像个闯入旁人世界的异类。事实虽然荒唐,可宋彧却依旧选择信任她。这些时日,宋彧守礼而又克制,偶有时候与她相见,也是点到即止,无一逾矩之行。

    可薛绾毕竟是个才及笄不久,情窦初开的姑娘。再通过府中下人的闲言碎语,她知晓了宋彧昔日对已故夫人,也就是死了的她是如何深情眷恋,如今鲜活灵动的她突然闯了进来,好似一枚石子,落进了平静已久的湖泊,掀起了一番逝涟漪,最终却也要归于沉寂。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宋彧到底还要不要她。

    “阿彧”耳边响起了少女软绵绵的嗓音,宋彧微怔,墨色的眼底划过一丝讶然。

    她从未如此唤活他,即使是上一世也未曾有过。

    “你身子弱,不能久经凉风,快进屋吧。”宋彧淡声,俊脸依旧不现波澜。

    狭长的凤眸微敛,眼眶下却有淡淡的乌青,衬得肤色愈发苍白起来。

    薛绾有些失落,纵然这些时日她想亲近宋彧,可宋彧总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似乎对她的出现未曾有半点惊喜。

    少女咬唇,娇嫩的唇瓣被玉白的贝齿咬得泛白。

    “那你也一起进来吧。”薛绾抬眸,睁着乌汪汪的眼,白嫩的揪住了宋彧的衣袖。粉嫩雪白的玉指拽着男子的一块衣袖,娇滴滴,怯生生的。

    宋彧心头微颤,秀挺的长眉微松,最后轻轻应了一声。

    墙角的壁炉里燃着沉沉的辟寒香,丝丝缕缕,带着微醺的暖意。

    薛绾绞着中雪白的帕子,不安地看了一眼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椅上的宋彧。

    只见男子垂眸,目光落在了自己中的旧窑十样锦的茶盅,浓密地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不明的情绪。

    “这蒙顶茶你可喝的惯?”宋彧突然开口,凤眸微抬,看向了正怯怯不安地少女。

    “啊?”薛绾一时没听清,看到宋彧中的茶盏方才反应过来。

    “我向来不喜喝茶的。”姑娘娇声嗫嚅,眸色水润。

    宋彧闻言眼底一黯,握住茶盅的修长指微微一紧。

    他连她不喜喝茶都不知晓,还以为是给她送来那么多蒙顶茶。

    这些时日,他不问,她便也不。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泡?”男子的嗓音有些干涩,带着几分凉意。

    薛绾闻言微愣,继而眉眼弯弯,“因为你喜欢呀。”姑娘甜甜笑着,天真又娇憨,殊不知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在宋彧心里掀起了多大波澜。

    宋彧愣住了,他抑住自己狂跳地心脏,颤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姑娘:“因为我喜欢?”

    男子一向清冽淡漠的嗓音此时听起来竟有几分压抑的喜色。

    “对呀。”薛绾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莹润的粉颊透出了一抹红晕。

    “因为听林夏你嘴喜欢的便是蒙顶茶,所以我就想知道能让你最喜欢的茶到底是什么味道。”到这里,姑娘的脸颊更红了,雪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现在我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喝茶了,我也觉得蒙顶茶最好了。”

    薛绾罢便羞得捂住了泛红的脸,乌溜的杏眼透过指缝偷瞥着宋彧的神色。

    她觉得她已经得够清楚了,要是宋彧再不回应她,那她可是要哭了。

    宋彧已经怔住了,他想若是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姑娘的意思是喜欢他?

    一时之间,空气静得不同寻常。

    薛绾见宋彧不话,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委屈地揪着里的帕子,一双杏眸顿时蓄满了晶莹的泪珠。

    “你你不喜欢就算了”姑娘娇声哽咽,带着绵软的哭腔,委屈透了。

    还没等薛绾继续些什么,少女瞬间被揽入了一个带着沉木香的怀里。宋彧长睫微颤,长臂紧紧搂着怀中的姑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薛绾的腰被宋彧箍得有些疼,可是比疼更多的是少女的羞意。

    “疼”薛绾埋在宋彧的胸膛上低声埋怨了一句,耳边是男子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重重地击在了少女的心上。

    薄唇翕动,宋彧的眼底沉着浓浓的墨色。

    “我给过你会了。”

    “嗯。”薛绾轻轻点头,瓷白的脸微红。

    狭长的眸子涌入一阵狂喜,宋彧低头埋在少女馨香的颈间,低沉的嗓音微微发颤: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薛绾抿唇,眼中带着盈盈笑意,她用力回抱住了宋彧,嗓音娇甜绵软:“再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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