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齿痛恨
心里烧着的火仿佛如何都无法消减,到了吴南邶公司门口,曲珍却又开始退缩。
拨通他的手机号,响了一声挂断,再拨通,再挂断。
门禁发出幽幽绿光,里面办公区黑漆漆的,但曲珍知道,她就是知道吴南邶在。
“吴南邶!”她朝里面喊“出来!”
拳头狠狠砸向玻璃门“你出来!”
强大的力量将那毫无章法自残似捶向门的手臂钳制住,曲珍觉得浑身恼怒得颤抖,使劲挣脱了一把,却发现全部都是徒劳。
吴南邶显得有些懒散,手里拎着一袋便利店里买的食物,缓缓松开她的手按指纹进去。
曲珍步步跟进“你不是孩子了!你不要再做幼稚的行为。”
“我记得你跟我‘你还是个孩子——还很年轻’。”
他一向这么记仇,尤其是曲珍刻意要拉开彼此距离的话语,他记得格外清晰。
黑暗中他的声音稳稳的,丝毫听不出任何忏悔或者抱歉的意味,他进了办公室,按亮灯,一瞬间将二人照得体无完肤。
“香蕉班戟,怕你觉得吃了会发胖,我又买了全麦面包。”
吴南邶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整个人显得异常慵懒靠在桌沿上看着她,之后从兜里掏出烟低头拢着火点上。
“吴南邶……”曲珍极力控制情绪讨好“我是真的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你赢了,你全都赢了,你出尔反尔我没辙,你非要将我的生活全盘毁掉!”
“我看你现在这样只明白一点,工作在你心里比你老公重要。”
吴南邶轻笑一声吐出一口烟,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就不问问我还疼不疼。”
曲珍觉得喉咙里坠着一块秤砣,好半天才颤抖得问“疼吗?”
“疼。”
吴南邶假惺惺嘶得一声咧了下嘴“天天疼得我睡不着……”
他睡不着的时候眼神不知怎的瞟了一眼曲珍,叫她更加不自在。
“吴南邶……”
“我有多久没吻你了?”他突然倾身靠近,呼出的热气撩拨着曲珍皮下的每一寸脉搏,仿佛在哄骗着,委屈得哄骗着“上次是你自己主动的,我没有逼你。”
曲珍觉得自己没来由得战栗了一下,吴南邶手伸到她大衣里面贴着她内着的衬衫抚摸“还忘了告诉你一点,我是一片沼泽,你陷进来只能自救。”
突然被拉近又被一掌之力擎着向上,在唇与唇刚要交合之际曲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吴南邶以一种病态的心满意足轻笑出声“这一巴掌,总算是让你下来了。”
曲珍微微喘着粗气,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吴南邶仍是要上前,曲珍随手操起桌子上的一样东西砸向他“别过来!”
啪得一声,是玻璃质地的器物撞击水泥墙面应该发出的声响,曲珍垂目,突然痛苦得蹲下去抱住膝盖。
是那个相框,相框里插着一张茶花的相片,曲珍在吴南邶的寝室见过,这东西几经周折随吴南邶从西安到了北京,它的意义不同了,而懂得这意义的两个人也不同了。
吴南邶默默蹲下,捡起碎片扔在垃圾桶里,抽出那张相片生怕按出指纹,轻轻搁置在饮水机水桶的上方。
“吴南邶,我虚心得、诚恳得请教你,希望我怎么做。”
曲珍已经哽咽,几乎模糊的视线中吴南邶慢慢伸出手擦拭她的眼泪,一遍遍不厌其烦,仿佛那里淌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离婚吧。”
“……”
“跟他离婚,我会把一切做妥善,你继续你的工作,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去跟师傅,我会安抚好如月,我会跟各自父母讲明白,包括陈杜生的父母、你的父母,所有能够中伤你的话我不会让你听到,所有需要你抬脚迈过去的坎儿我背着你,你不会嫌我穷,不会嫌我是个坏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曲珍几乎狰狞的冷笑,她觉得她身体已经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空洞的框架,一局迷乱的俄罗斯方块正在她体内慢慢堆积,刚开始还好好的,仔细得计算用心得排兵布阵,但很快始料不及的速度令人措手不及,渐渐放弃渐渐没了耐心任它随意堆砌,直到马上要堵到最顶端。
“好。”曲珍脸上挂着泪带着笑,见吴南邶一瞬间错愕,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十年后,等我给陈杜生生了孩子,等他对我没了耐性,我就跟他离婚,我就来找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也很想抽你!”
吴南邶几乎咬牙切齿“你爱他吗?你过得开心吗?曲珍,我有时候非常喜欢你的原则又憎恨你的原则,那就像你脑子里的迂腐与不开窍,折磨的不是你而是我!”
曲珍摊坐在地上笑了很久,一把扯开衣襟露出内着的胸衣“那么你呢?不过是寻找刺激贪恋师娘的身子,我都给你,你想要你来拿啊!你又何尝是真心对待我,你不会懂一个离婚的女人对于你味同嚼蜡般的无趣,我本就是个无趣的人,不年轻不貌美,床上功夫不行生活中节节败退,你知道我的弱点,你肆意妄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
“我不能离婚——”曲珍哭着摇头“不爱他了也不能离婚……他总是好的,在我人生中指引过我,在我懵懂不知的时候他处处指导过分忍让,你只看到如今,你何曾看到一份感情最初的纯粹!他不该经受背叛,他那么严谨得生活,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怎么可能再给他第二次!”
吴南邶看了她很久,之后跪在她面前轻轻扣上刚刚崩开的扣子,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仿佛已经不是手,似那穿肠毒.药,一丝丝渗透进曲珍的血脉,腥得她发慌。
“智商和理解能力是不分年龄的,你比我大,处处教,但我比你懂,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你居然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吴南邶站起身,几乎蔑视得垂眸看她“给你买的东西,你车上吃吧,还得提醒你,今天去你单位找你的也不是我,你知道什么叫心虚吗?”
他哈腰一脸轻视的表情“糟糕的是你的情绪,但我要感激你的情绪,但凡是遇到我的事情,你都会抓狂。”
吴南邶伸出手抬高她的下巴凝视她落魄模样“这永远不是最糟糕的,你是仲裁者,我得等你。”
*
锅里炖着八宝粥,笼屉上蒸着包子和扇贝,魏如月几乎把所有吴南邶能够回家后出想吃的东西全部提前采买回来,但人是回来了,却沉默得可怕。
“洗澡水烧好了,你应该提前跟我,我刚洗完,水还没热,给你快烧了。”
吴南邶没什么进了浴室,不多时传来哗哗的水声,魏如月将浴巾和新买的内裤放在浴室门外的夹子上,之后敲敲门“别刷牙,粥马上得了。”
吴南邶出了浴室围着浴巾擦拭头发,发现这间空间窄的房间里如月买了一张桌子,应该是定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现下那桌子上面的景泰蓝花瓶里插着一束茶花。
吴南邶抬头看她一眼,魏如月已经很感激,不好意思得垂下头。
“天天都买吗?”
吴南邶看着那束茶花新鲜得很。
“嗯。”如月却没想过多谈这个,把一桌子的菜肴推到他跟前“多吃点。”
目光盯住他头上那块淤青,边缘已经开始模糊,视线向下,魏如月突然站起身抚摸他的脸颊“这怎么了?”
吴南邶别过头去“碎了个相框,溅到脸上了。”
如月皱着眉实在是心疼,赶紧去电视柜下面找到一张创口贴给他贴上“你不要这么不当心了,我会心疼。”
吴南邶只是发觉这屋子多了很多生活气息,不知什么时候买了挂式的电视机,电视柜也考究得买了钢琴漆的,处处细节体现女主人的用心,尤其是那阳台窗子上贴的两个大大的囍字。
吴南邶看了一眼道“你父母要来看看,提前跟我,我好请假。”
“不紧不紧。”如月飞快回答“他们看你时间,知道你忙,不会贸然来的。”
吴南邶突然笑着看她“辛苦你了。”
一瞬间,魏如月觉得安慰,父母亲大人不是一次催他们领证,也不止一次要来看看自己闺女的生活状况,但魏如月都以各种理由搪塞,心里不是不苦的,只是看到吴南邶,那些苦,都化成了蜜。
见吴南邶今天聊得许多,魏如月试探着问“咱们领证得回西安,你要不跟单位请婚假吧。”
“我最近很忙估计走不开。”
吴南邶盛了一碗粥给她“趁热吃,我知道你心里会不好受,但假期很难请,你父母来我能请三天假实属不易,婚假十五天还要看领导的脸色行事。”
魏如月垂下头,好半天才淡淡“嗯”了一声。
吴南邶突然一笑“你今天为什么去找曲珍吧。”
魏如月慌忙抬头,支支吾吾半天没有下文。
“不许再有下次。”吴南邶眼神如同冰锥,将扇贝壳狠狠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