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香》马上就要开拍了, 现场气氛非常好, 唯有晏黎很紧张。她几乎剧本不离手, 就连上厕所时也带着, 走到哪嘴里都念着台词。

    揭然在逗两个演员玩，两个妹妹长得很水灵, 能言善辩讨人喜欢。

    导演组很有心，其中一个演员跟晏黎一样左脸颊都有一个酒窝, 笑起来的时候竟有那么几分神似。

    揭然一回头就看到晏黎皱着眉在那争分夺秒地背台词, 她走过去, 将她手里的剧本拿掉：“你能歇会儿吗？”

    “不能。”晏黎又把剧本抢了回来，扫了一眼, “这一段我还得再熟悉一遍。”

    揭然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剧本都快被你捏烂了, 我不信你还背不下来。”

    晏黎摊开手掌心让她看手心里的汗，声：“我怕演不好。”

    揭然哭笑不得：“跟我对戏你怕什么？”

    “就是跟你我才怕，不想被你比下去。”

    揭然被她噎得不话可, 手一下一下摸着她头发，：“那你加油吧。”

    其实压力不是来自揭然, 主要是晏黎对于这部戏太熟悉了, 之前电影她看了无数遍, 就算没有剧本，她也能将里面的台词倒背如流。她怕自己摆脱不了上一任表演者的影响，怕自己演得不到位。

    但是当场务完板子，当衣着朴素的揭然朝她走过来并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时，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揭然的气场很强, 晏黎很快被她带进场景中。

    第一天拍摄非常顺利。

    夜里三点她们才下戏回酒店。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揭然拿过剧本，将纸张翻到某一页，：“我跟韩导商量过，这段亲热戏删了。”

    晏黎歪着头将马尾散开，凑进去一看，发现那上面是一场女一号和女二号私会时滚床单的戏。这场戏是这部电影中最露骨的一场，尺度偏大，据旧版的电影中被删减掉了。晏黎没看过原版，她心里存疑：“是不能拍吗？”

    揭然摇头：“如果硬要拍可以拍得含蓄点，是我让韩导删掉的。”

    “为什么要删掉？”晏黎诧异。

    揭然拉住她的手，冰凉的掌心在她手背上轻轻揉搓，暧昧地：“私底下亲热就行了，这个不能让别人看到。”

    晏黎浑身酥麻，整个人软在她怀里。

    揭然亲了亲她额头：“累吗？”

    晏黎点点头，了个哈欠。

    揭然将剧本拿开，示意她上来，轻声细语地：“累了就早点睡。”

    晏黎看她侧身要去关床头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个问题。”

    揭然手势一顿：“什么？”

    晏黎瞥一眼被她拿走的剧本，视线回到她脸上，迟疑地：“当年那段亲热的是被删了吗？”

    揭然愣了愣，像是在回忆，半晌才：“嗯，尺度太大所以被删了。”

    晏黎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揭然坐直身体，好整以暇看着她：“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们当时是真拍吗？”

    揭然嘴角含笑，：“嗯，真拍。”

    晏黎不话了。如果没记错，剧本里那一段描写相当露骨，要真拍的话……那画面她不敢想。

    揭然手指头挑了挑她下巴：“怎么了，这你也吃醋啊？”

    晏黎不想承认，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拿开，又问：“当时拍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不觉得害羞吗？周围那么多人，而且你才十七岁，你不觉得……”

    揭然不等她完“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揭然等气息匀定，敛容，眼神灼灼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天真。”

    “嗯？”

    “我真拍你也相信？”

    “……你骗我？”

    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揭然又想笑了。晏黎瞪了她一眼，揭然把笑别回去，正色道：“当年没拍。韩西村是想要拍的，被我拒绝了。”

    了半天居然是被糊弄了，晏黎心里很不爽，轻轻推了她一把。

    揭然身体晃了一下又坐直了，捏着她手心，一本正经地：“我从不拍亲热戏，你不知道吗？”

    晏黎懊恼：“知道啊。可你刚刚得跟真的一样。”

    “逗你玩的，看你太累了。”趁她不备，揭然一个用力将她拖了过来，一只手拥着，咬了咬她耳朵，低声，“我有洁癖的，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

    “以后也只有你一个。”

    ……

    10月1日，《恋香》将在德国柏林举行首映。

    首映当天，晏黎和揭然手拉着手去了电影院，她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抱着一桶爆米花，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脑袋亲密地挨着，一同欣赏这部由她们担当主演的电影。

    因为各种条件的限制，翻拍的《恋香》在原有剧情上做了一些调整，悲剧改成了开放式结局，电影的整个节奏也由原来的压抑变成了温馨。总体来，这是一个偏文艺清新的纯爱电影。

    上映当天电影院里连人都坐不满，票房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但揭然和晏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毕竟这部电影翻拍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弥补她们当年留下的遗憾。

    电影的最后，年迈的两个女主人公再次相遇，没有想象中那么煽情，她们坐在咖啡馆里端详着对方，亲切地问候对方，聊起往事，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欣慰的微笑。

    在光线暗下去时，晏黎和揭然在电影院里旁若无人的拥吻。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电影院。

    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手拉手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有人将这一幕发到了网上。一时间，关于“揭然、晏黎出柜”的话题窜上了热搜榜第一名。

    外面闹得血雨腥风，却丝毫没有对这俩人造成任何影响。出国以后，晏黎和揭然把工作用的那个号码停用了，不上网，不关心实事，两个人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在柏林的街头散步，享受这难得的大好时光。

    这一次拜访揭然的家人，晏黎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一踏进家门，她就被里面的场景给吓到了。

    偌大的客厅里，除了久违的揭爸、揭妈、揭煦，还有好多她认不出来的新面孔。

    揭然拉着她的手一一为她介绍：“这是外公外婆，外婆是德国人，她不会中文，你可以跟她英语。”

    看着眼前笑容可亲的两位老人，晏黎不知所措，跟他们握手时手都是抖的，脑子一片空白，她连话都不会了。

    揭然又指着其他人：“这是舅舅舅妈，还有表弟表妹。”

    晏黎一一跟他们握手，只知道傻笑。最后到底是怎么化解僵局的她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当一家人落座准备吃饭时，椅子不够坐了，揭煦和揭然他们几个年轻的跑去房间里搬椅子。

    晏黎趁机追上了揭然，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揭然耸了耸肩：“我也有点懵，我事先不知道他们会过来。”

    “……”

    一顿饭吃得晏黎忐忑不已。揭家的人对她都很友好，只是他们太热情了，一个个瞅着她，那热切的眼神像是要在她身上凿出一个洞来。

    吃饱喝足，一家人围在一起聊天。

    揭妈笑眯眯看着晏黎，：“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跟然然在一起是她的福气。”

    晏黎惶恐：“不不不，阿姨您别这么，能跟她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的。”揭妈将她们两个的手叠在一起，话锋一转，“中国这个时候是在放假吧？”

    晏黎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这来了，点点头：“是啊，十一国庆都在放假。”

    揭妈了然，：“那你爸妈应该都有时间吧？”

    晏黎微微一愣，来不及深想：“有时间。”

    揭妈面上一喜，：“那要不趁他们有空，我们一起去中国拜访拜访他们吧！”

    ……

    10月3日，晏黎和揭然从柏林返回中国。一同前往的还有揭然的父母、哥哥、侄女、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弟表妹……

    头等舱里全是她们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揭然一家是来飞机上聚餐，盛况空前。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晏黎一颗心起起落落。她知道这一趟回去意味着什么，有点担心搞不定父母那边。

    揭然看出她的焦虑，一直握着她的手，频频用纸巾帮她擦手心里的汗，啼笑皆非地：“怕什么？你爸妈又不会吃人。”

    晏黎一脸担心地：“我觉得他们不会来，我要不要先把他们骗来北京再？”

    揭然沉吟了一下，：“他们要是知道你在撒谎，不定更生气。”

    “……”

    晏黎在飞机上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一下飞机她就被揭然怂恿着去家里电话。

    晏黎拨通里家里的座机电话，听着一阵阵的彩铃，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电话接通那一刻，她的心直接窜到了嗓子眼。

    “喂？”

    耳边传来黎玉兰的声音，晏黎定了定神，：“妈，是我。”

    黎玉兰：“我知道是你，怎么这个点过来，忙完了？”

    晏黎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她的近况，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揭然，在揭然的眼神鼓励下，心翼翼地：“戏早就拍完了。妈，我前天去了趟柏林，现在刚下飞机。”

    黎玉兰：“柏林？你去那干嘛？”

    晏黎吞了吞口气，决定实话实：“我是跟揭然一起的，我去了她家，见了她爸妈，还有她外公外婆，她家里人对我很好。”

    晏黎话完，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有那么一刻她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但下一瞬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晏黎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妈，揭然她爸妈，还有她外公外婆……他们一家十一口人都到北京了。他们……他们想跟你们一起吃个饭。”

    “……”

    收起手机时，晏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她抓住揭然的手臂，不等对方反问，拧着眉摇头。

    揭然一言不发。

    晏黎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大家子，愧疚地：“我妈脾气不好，有时候也比较固执。”

    揭然回了她一个微笑，：“没关系，慢慢来吧。”

    “对不起。”

    “跟我什么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揭然拉着她的手走到父母前面，向他们传达信息。

    知道晏黎父母不肯来，揭妈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还反过来安慰晏黎：“可能他们有事要忙，不来也没关系，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晏黎听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脸上强颜欢笑。

    一家子人实在太多，揭然不得不叫来几辆出租车。装满了人，车子启动，直奔目的地，揭然的独栋别墅。

    房子够大，一进家门揭然就马不停蹄地给他们安排房间，晏黎帮忙搬行李箱。

    晚饭是揭然和苏琴一起做的，晏黎、蒋萌萌和揭沐尧帮忙下手，五个人齐心协力做的倒是挺快。

    餐桌上有有笑一派和谐，晏黎心不在焉吃着，蓦地，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定睛一看发现是家里来的电话，她心下一紧，拿着手机到阳台上才按下接听。

    “喂，妈。”

    黎玉兰问她：“吃饭了吗？”

    “正在吃。你们吃了吗？”

    “我们已经吃好了。”

    “哦。”

    没营养地聊了几句，俩人似乎就没话了。

    黎玉兰言简意赅：“你先吃饭吧。”

    晏黎没应声，犹豫着要点什么。

    “对了。”黎玉兰再次开口，声音稍显不自然，“我刚刚……我跟你爸商量过了，明天去北京。”

    晏黎眼睛一亮，克制不住惊叫出声：“真的吗？！”

    黎玉兰好像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硬邦邦地：“你等会儿吃完饭帮我们订张机票。”

    “好好好，我等会儿马上就订！”

    默了默，黎玉兰又补充：“要是机票没了……订火车票也行。”

    “嗯嗯，我知道！”晏黎点头如捣蒜。

    “好了，你去吃饭吧。”

    “嘟”的一声，通话结束。虽然通话时间只有短短一分半，但晏黎此刻开心到飞起。她几乎是踮着脚回了餐桌旁，脸上洋溢着明晃晃的笑容。

    揭然审视着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晏黎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我爸妈明天来北京。”

    此话一出，满堂喝彩。

    翌日。

    下午三点左右，揭然开车带着晏黎到了机场，她们顺利找到了刚下飞机的晏青和黎玉兰，直接将二老接到别墅。

    过程中黎玉兰脸上未曾有笑容，唯一一次开口话是问揭然：“你家里人能听得懂我们话吗？”

    揭然微笑着解释：“这个您放心，他们都听得懂中文，只是外婆不太会。”

    之后又恢复沉默。

    车子缓缓开进了区，最后在别墅大门停下。下车时，黎玉兰先是抬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余光瞥见一群穿戴不一年、龄层次各不同的人朝他们这边走来时，她生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转眼间，揭然那一大家子已经到达跟前，为首的是揭爸和揭妈。

    揭妈是个爱笑的人，她露出她的招牌笑容，温和的目光在晏青和黎玉兰脸上来回扫了一圈，开门见山地：“这两位就是亲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