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出萝卜带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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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 昨日乔燕就发现了, 这杨林川家除了他之外, 还有一个哑巴仆人。这哑巴一个人就包揽了洒扫做饭和看门跑腿等多项业务,可谓是非常能干了。

    别看他不能话,可听力却比一般人好上一些。乔燕偷配杨林川卧室钥匙时,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于是, 今天上午杨林川走后,乔燕也没立刻进去。直到那哑巴锁好院门, 上街买菜去了, 他才翻墙而入。

    乔燕先在院中走了一圈, 除了满院子青石板外, 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杨林川住的就是个一进的院,除了堂屋、卧室外,就还有个厨房。两侧厢房一个是哑巴仆人住的,一个则是柴房杂物间。

    乔燕挨个看了一遍, 这才心翼翼地开了卧室的门锁, 溜进了屋子。

    他起先并没发现什么,感觉就是个普通卧室罢了。但当他摸到床上的方枕时,就觉得这枕头可比看上去要略沉一些。

    乔燕犹豫了下, 要不要拆了看看?主要是拆了以后, 他也没法把这枕头再还原了,很可能就要漏了行迹。

    不过,看到墙角的老鼠洞时,乔燕计上心来。他蹿到厨房, 偷了点香油抹在枕头上,然后直接用改锥将枕头挑破。

    枕头外面的罩子一破,里面的米糠就漏了出来。乔燕也不在意,直接伸手就进去掏了起来。

    果然,他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木盒。拿出来拍去糠皮后,发现是个上了挂锁的木匣子。

    这个难不倒乔燕,他摸出根长长的绣花针,在锁眼里拨弄了两下,挂锁就咔嗒一声,开了。

    开木匣子,就见里面有半截淡黄色的绢布,绢布上还有些潦草的字迹。只是那字迹并非寻常的黑色,而是带着一股淡淡腥味的赤褐色。

    乔燕眼睛微微一缩,他当即就明白,这应该是一封血书。而看字迹的话,写信人恐怕是在非常危急的情况下,仓促写成。

    待看完绢布上的内容后,乔燕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终于明白为何武惠县这个楚县令会如此信赖杨林川了,因为他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

    原来,在绢布上写血书之人才是六年前即将上任的武惠县县令——楚鹤轩。

    这楚鹤轩在路上搭救了一个昏迷的男子,不曾想,这一救却是救活了一条毒蛇。

    男子醒来后,看见楚鹤轩和仆人似乎带了不少银钱,就动了歹念。他以报恩为名,跟着楚鹤轩走了两日。终于,一天傍晚,主仆几人错过了客栈,只能暂时在野外过上一夜时,这条毒蛇露出了狰狞的毒牙。

    他趁几人不备,给饮水中掺了蒙汗药后,先把仆人杀了。也许是出于还想绑票勒索再赚一笔的念头,他当时并没有杀掉楚鹤轩和他的书童。

    楚鹤轩猜测,大概是在搜刮银钱时,这歹人发现了他的身份。总之,待楚鹤轩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木屋之中。

    歹人隔三差五就砍楚鹤轩几刀,以此威逼恐吓书童。书童不经事,惊惧之下答了不少问题。

    楚鹤轩听那歹人的问话,渐渐发现事情比他想得还要可怕。

    这歹人不但问出了楚鹤轩的家中情况,连他的科举出身,好友同年都问了许多遍。

    书童年纪,起初很是惊恐无措,问啥答啥。但惊吓了一阵后,他终于清醒了起来。他在到楚家的人口时,撒了个谎。只楚家家中就一个年事已高的盲眼老母。而楚鹤轩因考取功名耽误了,至今还未娶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近亲。

    实际上,这书童的也不算错,楚鹤轩家中确实只有个盲眼老母。然而到近亲,却不是一个也无。他还有几位叔伯,虽然并不住在一处,但关系还算不错。也因此,楚鹤轩上任时,才敢把老母留在原籍,请几位叔伯时常去看顾一二。

    歹人听了,倒是放下了把楚家其余人也一同干掉的念头。他反复拷问了许久,终于觉得把楚鹤轩的情况都摸清楚了,这才以书童的性命胁迫楚鹤轩写了几封家信。无非是报个平安,无需挂念之类。

    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又害怕给家中招去杀祸,楚鹤轩是真的写了几封平安信。

    然而他因为双腿被砍断,身上又被砍出许多伤口,已经无法挪动身体,就连写信这事也做得颇为艰难。

    歹人见状倒是不再捆着他了,这就给了楚鹤轩一点机会。他一边故意拖延着写信,一边趁歹人睡着时,断断续续在一件里衣上用鲜血把这一切都写了下来。

    为了防止被搜出来,楚鹤轩忍着痛楚,在身下挖出个坑来将这里衣埋了进去。

    乔燕看完血书后,暗自想到,就目前这情形看,假县令顶着楚鹤轩的名头在武惠县当了六年官都没露馅,楚鹤轩本人及那名书童肯定是已遭不测了。

    至于这血书又是如何到了杨林川手中的,眼下还不得而知。

    不过因这血书重要,必须要拿到手,所以乔燕干脆也不整什么老鼠啃枕头的假象了。他直接在杨林川的卧室里放了把火,看着床铺被烧着后,就立刻翻出院子。走时还不忘喊上几声“走水了!”,以免烧得过了,害到旁人。

    当菜花等人听乔燕完今日所做之事后,都不禁有些心惊。谁能想到,原本只是想搭救老孙出来的,如今却牵扯出一件杀害官员、冒名顶替的大案。

    菜花仔细看了会那绢布上的血书后,道:“看来,杨林川恐怕是拿捏住了假县令。只是他竟不担心,那心狠手辣的家伙给他来个杀人灭口吗?”

    穆昇琢磨了会,道:“你们还记得之前盛泽村那里,黑瞎子为了逼村民死心塌地跟着他,是怎么做的吗?”

    菜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投名状吗?”

    穆昇点头道:“其实,这就是歹人们互相握住把柄后,谁都不敢告发谁的意思。我猜那假县令和杨林川之间,恐怕就是用这种方法才做到相安无事的。否则,姓杨的多半会被假县令弄死。别忘了,那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啊。”

    “不过,如今既然知道这假县令的底细了。咱们做事就要更加心了,既然杨林川盯着大牢,那我还真要在这客栈里当几天二才行。咱不能给吴家姐弟招来麻烦啊。”菜花皱眉道。

    因为要救老孙,必然要动杨林川,而杨林川又和假县令牵扯颇深,所以这事就要费些功夫。

    阿意倒是还想着,干脆把那大牢冲了,救了老孙就跑。可那样一来,后患实在太多。而留下假县令和杨林川这两个歹人在武惠县,也让人无法安心。

    大家商议了一阵后,决定分头行动。

    菜花自然是要留在客栈,她得当一阵伙计,还要想办法护住老孙和吴家姐弟。

    穆昇则带着血书返回魏将军府,请魏将军派人去把楚鹤轩老家叔伯亲戚请来几人,并调派官员前往武惠县查明情况。

    乔燕要留下来盯住杨林川和假县令。

    而阿意则带着两名鼬族人留守在这武惠县,协助菜花和乔燕。

    剩下三人则返回盛泽村,与骡子等人取得联系。让他们也赶来武惠县,以防万一。

    大家领了任务后,就各自忙碌起来。

    而家里被烧得乌漆麻黑的杨林川,这天晚上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他已经反复查看过那些余烬,枕头里藏着的木匣子只剩下一把被烧得扭曲的挂锁。挂锁是锁上的,这是不是就明,那木匣子并没被人开……

    杨林川心中有些没底。若是那血书被人偷去,放火烧了他家,确实是最好掩盖踪迹的法子。然而无缘无故地,谁会知道他藏着这东西呢?

    杨林川不由就想到了那位“楚县令”,要知道他藏了这把柄的人,恐怕就只有这位了。可他已经把自己的把柄交都给假县令了,两人合作愉快地度过了四年多时间,怎么突然就动手了呢?

    莫非是这厮快要调任了,所以就想把尾巴都清了?可有自己这么个既值得信赖,又能帮他遮掩错漏的帮手,不是更好吗?

    杨林川看着黑乎乎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这天清早,福顺客栈的钱掌柜感觉有些糟心。原本还以为是一伙有钱人的住客在结账时,竟然发现钱不够了!!

    看对方都不太好惹的样子,钱掌柜原本还想着不要那二钱银子算了。没想到这伙人也不算赖账,竟然留下一个同伴,是给客栈白干一个月,算是抵账。

    掌柜的看那子手脚还挺麻利,想着有个抵账的,总比没有强吧,也就点头同意了。不过担心这新来的子有问题,就只让他做些擦桌子扫地之类的粗活。

    吴姐知道菜花留下来肯定是为了大牢里的那个亲戚,因此吃饭时总会给菜花留点好的。

    嘴贱的冯婆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顿时就调笑道:“哎哟,我的吴姐啊,你可不能看这子长得俊,就偏心啊。你瞧他那身板,可干不过你家老吴啊,哈哈哈!”

    身板的菜花眼角抽搐了下,干笑道:“冯婶真爱玩笑,这样,我以后都不敢帮您洗菜了。”

    已经以八字不合为借口,帮女儿退了亲的周妈最近心情不太好。她瞅着菜花发了会呆,喃喃道:“这子的人才倒是不错,可惜穷得连住店钱都付不起,我女儿可不能跟着他卖身抵债啊……”

    卖身抵债的大仙头上滑下一排黑线:大婶,谢谢不嫁之恩啊!

    就在几路人马都在奔波忙碌的时候,杨林川左思右想后,都觉得这事恐怕就是假县令干的。他在立刻跑路保住命与干脆想法子干掉假县令之间挣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