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零按着昨天定下的时间和地点前去赴约，一路都心谨慎着没有被跟踪，许爷真是老了，警惕心是越来越低了。

    地点是大队长余警官定下的，他是宋绵曾经的上司，可信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许零却依旧谨慎，从不乏做到最后一步失败的人，也不缺警局的人和上头的人勾搭的，许零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许爷还没有对他下手，以许爷的实力，杀一个许零是轻而易举的事。

    两个人按着暗号坐到了彼此对面，“余先生。”

    余警官也伸了手，笑道：“许先生。”

    他们像两个普通谈生意的人，“许先生要喝点什么？”

    着就招来了服务员，许零：“拿铁不加糖。”

    服务员：“好的。”

    余警官也合上了菜单，“麻烦给我跟这位先生一样的咖啡。”

    服务员欠身退下。

    等待的时候，余警官问起宋绵，“宋最近还好吧。”

    许零笑了笑，“余先生跟宋先生私下联系应该也不少吧。”

    许零和宋绵的关系这世上加起来都没有十个人知道。

    余警官一顿，“许先生笑了。”

    许零淡笑不语。

    咖啡上来了，由服务员端在他们各自面前，许零端起抿了一口，“于先生，今天找我有何贵干呢？”

    余警官：“明人也不暗话了，我想让宋回来。”

    “是么？”许零看了他一眼，“那得恭喜宋先生了。”

    “不过就是某想让他回来，也得有些理由啊。”余警官手里把玩着咖啡杯，却并不喝，“比如一些当年他离开的原因。”

    许零笑了，他差点就直接走了，宋绵把命搭进去的事，他们现在用来跟他谈判，“余警官这气质倒不像是个警察。”

    许零站了起来，“死皮赖脸的强盗倒是更适合你。”

    许零从咖啡馆出来，直接车回到了jk，宋绵还在房间等他，许零进去，喝了一杯宋绵倒好给自己喝的水，直接就：“这个人不行。”

    宋绵一愣。

    许零继续：“他就算不是许爷的人，成了事这种人一样会过河拆桥。”

    宋绵没再多问，“那只能找我师傅了。”

    宋绵刚刚入队的时候前三年都是由老队长带着，老队长年纪大了，已经退休，可手上没点人脉那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老队长是个好人。

    许零抿着唇想了想，“他知道你还活着么？”

    宋绵摇头，他活着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零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那你去吧。”

    宋绵问他：“那今天余警官的事会不会泄露出去。”

    许零摇头，“这不至于，我要是对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不会贸然去见他，主要是他的人品不让人信任。”

    宋绵觉得也是。

    …………

    老队长在宋绵“死后”就退了休，本来他的年龄早就到了，硬是自己撑着，直到宋绵牺牲，死无全尸，别人都老队长是受不了爱徒的噩耗，这才决定隐退的。

    退休后，倒也活得自在，每天种种花养养鸟什么的，他没有搬家，这个地方宋绵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宋绵看着门外的门牌，想起他刚入队早上迟到被老队长罚负重跑的事，那个时候老队长两鬓还没有一根白发。

    宋绵难得笑了笑，他是整过容的，笑得时候带动着嘴角，面部显得有些僵硬，即使是笑，这算不上明朗，宋绵按了门铃。

    过了会，里面传来了“来了来了”的声音。

    门被开了，老队长看着他，他也看着老队长，两个人都没有话，宋绵犹豫着要不要做一个自我介绍，毕竟他这张脸和以前已经不同了。

    老队长却已经先开口：“进来吧。”

    老队长的屋里陈设还是那样，宋绵轻车熟路的进门，然后坐在了客厅的红木沙发上，窗边的鹦鹉叫唤着：“王八蛋你好，王八蛋你好……”

    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中间那些消逝的时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老队长戴上了眼镜，沙发边上还有他刚看到一半的报纸，“吧，找我老头子有什么事？”

    宋绵一愣，原来老队长早已认出了他，“师傅，我……”

    老队长摇摇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就没相信过你真死了，你现在来找我，想必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

    做师傅的永远都是那么懂自个徒弟。

    宋绵把印出来的资料和u盘都递给老队长，“这有一些金额账单，许志强（许爷）情人名下共计四千八百五十亿，只要搜查令批下来，他明面上的账户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而且我们怀疑陈耀东局长和陈曜日政委与许志强勾结贪污。”

    老队长听着他的汇报，就好像回到了当年，这子刚来的时候心气高得很，总把自己跟福尔摩斯放在同一水平线上，给老队长磨练了几年才有了个正形。

    他拿起桌上的资料，一一看过，“陈家两兄弟……”

    宋绵看他：“怎么了？”

    老队长思考着：“以前一桩经济犯罪案件也跟他们扯到过，不过他俩后来都找了关系和证据撇了个干净。”

    宋绵这下更是肯定，这两兄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在后面，有线人收集到的陈家两兄弟近几年的活动交易，特别是陈曜日的儿子，被送往美国留学，一夜挥洒千金，身边的人都称他一声陈少。”

    老队长把看完的资料放回到桌上，“资料准备得很充分，但是这个线人我倒是好奇了，这些证据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关联，他是怎么查才会查得这么仔细？”

    宋绵抿住唇，线人就是沈长舟，可是沈长舟过，如果有人问起，就直接是许零的功劳。

    宋绵：“是许零。”

    老队长一愣，许零这个人他也认识，是许爷身边的一条好狗，“他怎么会……”

    在外人眼里，许零是绝对不可能背叛许爷的，许爷不但捡了他，还对他有养育栽培之恩，而许零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宋绵接下来又了一句，把老队长怔住，“他是弟弟。”

    好在做刑警的啥也见过了，老队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亲的？”

    宋绵点头：“是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许爷，我前几年的意外，让他不得不暂停计划，为我养伤，我能活到现在，完全都是他的功劳。”

    老队长消化着宋绵带来的消息，终是叹了口气，“二十多年的恩怨情仇。”

    宋绵：“陈耀东和陈曜日勾结许志强杀害了h327科研组全体人员，带走了他们研究数年的成果，而我们的父母就在其中，当年我们没有能力，让他们逍遥法外，不代表现在我们就会放过他。”

    宋绵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仇恨在他们的骨子滋生了十多年，再也根深蒂固，将仇人绳之以法是宋绵和许零一度活下来的动力。

    “这孩子……”老队长叹了口气，给宋绵倒了一杯茶，“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从许零……就算是自愿吧，可他从踏上了那条路，就算哪天你们成功了，他要付出的代价都不会。”

    宋绵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师傅，我能替他么？”

    老队长看了他一样，“你也是个警察啊……”

    所以能不能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队长：“资料我收下了，我会找几个靠得住的朋友，至于许零，我会以合作为由，到时候只能酌情减刑了。”

    宋绵埋下了头，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十几年来日日夜夜想要的结果，却是要用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来做牺牲。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那么不幸，失去了那么多，上天仍然不能给他们一点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