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签(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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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被困了几时, 瞿嘉不太清楚。

    她昏昏沉沉,可能被使用了药物, 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个人始终没有对她做出进一步戕害行为。

    屋里很明亮, 方方正正的规矩形状,四面白墙,没有窗户, 地上有一块松软的床垫,大约一点五米,躺下她一个人足够, 顶上电棒的灯光, 让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些热。

    “吃饭。”陌生男人的声音隔着面具发出。

    随即一只白瓷碗放在了垫子上。

    瞿嘉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肿胀,又被头顶灯光刺了一下, 费力的睁开了一会儿又索性闭上,而短短的几秒时间里,面前的白瓷碗她看清楚了,里面是骨头汤。

    “不是一直在找我吗?睁开眼睛看看啊。”男人笑着。

    “这汤, 猪骨还是人骨?”瞿嘉问,唇色发白。

    有什么可看?

    他戴着面具, 密闭的空间里, 身高颀长,体态年轻,声线柔磁,闭着眼睛感受面前的男人是大街上十分普通的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平凡人, 睁开眼,那只有着诡异笑眼的牛头面具,猛地凑到她面前放大。

    “妞,你都不想我啊。”似责怪。

    瞿嘉就笑了,身体没力气,虚弱的动了下右手腕,那里的锁链发出冰冷的声响,“我们很熟吗?”

    “不熟吗?”

    “既然熟,何必面具视人?我剖析过的米诺,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所以现在真有点不认识你了。”

    “好一个激将。”米诺笑声从牛头面具里发出来,然后,扭了下脖子,这个动作,让跪姿在她面前曲着的男性身体散发出一种恐怖的兽性,仿佛下一秒就扑到她近在咫尺的脖子上,张嘴咬断她的血管。

    “吃饭。”他再了一遍,不管猪骨人骨,她都得吃,年轻男人站起身回到瞿嘉一开始睁眼看到他所坐的那把椅子中,声音似不满,“从一开始我就戴着面具,面具就是我,我就是这只面具,以为你多懂我,没想到不过如此。”

    瞿嘉尝出了骨头汤的味道,是猪排,味道很鲜,她一开始有点怕,怕这汤是用瞿定北的骨头熬制出来的,所以此刻无论真正的米诺形象是多么人畜无害,还准备了汤给她,她都无法侥幸,“你不是一个孩,凭什么叫所有人关注你?”

    “我有点失望,妞,你都没有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我身上。陈皖南是谁,值得你违抗我的命令?你在逼我杀死他。”

    “瞿定北呢?是死是活?”听到陈皖南的名字,瞿嘉不是不怕的,然而此刻问到瞿定北的生死才是解开她心头六年之困的源头。

    “你记挂的人还真多。”诡异牛眼轻笑了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决定明天再见她。

    “晚安。”

    啪嗒一声。

    灯绳拽下。

    四面白墙瞬间覆灭。

    灯绳,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用绳子控制的开关,瞿嘉在黑暗中冷笑了声,重新躺下去。

    ……

    “妞,起床了。”

    “妞,睁开眼睛看看我。”

    “妞,吃水果吗?”

    “妞,隔壁又来人了……”

    隔壁?

    什么隔壁?

    瞿嘉不安的坐起来,锁链发出刺啦一声大的动静,她下意识的就是紧握住那些冰凉的东西,不给他们发出惊人声响暴露行踪。实际上屋子的不能再,哪有什么行踪可言?

    她从床垫头爬到床垫尾,再伸出长腿,脚尖就能够到墙壁。

    一开始,由于惊措和匮乏的体力根本无法进行下一步举动,现在,她站了起来,在漆黑中沿着墙壁摸索,脚上和手腕的铁链足够的长,支撑到她摸到一道木门,这就是房门了,送饭的时就是从这里进来。

    长期的黑暗,让她在突然接触光线时,眼睛会发生疼痛,木门单薄破败,有几道横向缝隙可望向外面,太奇怪太恶心了,外面的东西黑乎乎肉乎乎,还会动,有异臭味伴随。

    它堵住缝隙,作势往里面塞,好像知道瞿嘉在里面,不住逗弄她,瞿嘉长睫毛不心戳到那个东西表皮,那东西嗷的声发出怪兽般的恶心叫声,哈哈哈哈又伴毛骨悚然人笑。

    瞿嘉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铁链子发出哗啦骤响。

    她的动静被暴露。

    哈哈哈哈哈哈人笑,

    呜呜呜呜呜呜人哭;

    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呜;

    火车进洞噜噜噜噜,

    不哭不哭……

    “啊!”这个梦真实到,清醒过来的瞿嘉怀疑自己仍然不够清醒,她睁着眼,死死盯着墙壁,如果那里是墙壁的话,啪嗒一声,灯绳的动静响了下,灯光大亮,她才真实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而眼睛盯着的方向也的确是墙壁。

    这个屋子封闭空乏到四面墙的存在,可笑的给了她安全感。

    现在外面还下雨吗?

    被掳来前,外面下了极大的雨,她好担心陈皖南冒雨从高速回来,淋的一身湿,在柜子里拿他内衣毛巾准备给他洗澡的时候,站在衣柜入口处的确不是他。

    那人套了件银灰色外套,单薄的胸膛上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衣摆松松的,没有扎进裤腰,长裤是牛仔裤,脚上是双白色板鞋。

    这是一个年轻人,年轻到大概只有二十岁。

    头发微长,到脖颈处,不知是自来卷还是烫成的卷曲效果,有些邪气坏坏的,一如此时,一张牛头面具,遮不住的诡异茶色瞳眸,里面笑意似讽刺,似惺惺作态。

    “终于正视我了。”年轻男孩很欣慰的勾唇一笑。

    “你不是米诺!”瞿嘉震惊了。

    “你想象的米诺是什么样?”不等瞿嘉回答,男孩自顾笑着,“我就是米诺。”

    “不……”如果米诺和她的生活有交叉,最有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她失踪的那半年,那个在她耳朵边上提醒隔壁又来人的少年,至少十岁以上,不可能是眼前的年轻人。

    瞿嘉揉自己的额头,拼命的揉,大脑里像有座巍峨的宫殿在爆炸,那里储存了她消失的记忆,心翼翼望而生畏,现在因为一个梦,因为梦里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所提到的隔壁。

    她回到了啼笑皆非的现实里,望着眼前的牛脸,瞿嘉自喉间发出颤抖似的笑声,不出话。

    “记起来了?”米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玩味。

    “没有……”记得不全,等于没有……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还有机会出去吗?

    “别怕呀。”米诺心疼她,两人终于有了第一次皮肤上的接触,他跪姿在她面前,用手指划走她脸上的眼泪,少年人的身体是馨香的,不似梦中的异臭,瞿嘉分不清梦还是现实了,她的精神快被击垮。

    “事实很可怕。你问我要瞿定北,我就把他带给你。一条腿,三分之二的血,你还不高兴吗?要我怎么做,才能给你报仇?”

    “他是我哥,你什么都不是。”

    “可他把你丢掉了呀。”米诺笑。

    “不,不是……”

    “他嫉妒你受父亲宠爱,他恨你是父亲亲生的,所以崩溃了爆发了,把你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故意走开,然后亲眼看着你醒来,看着你惊慌失措去找他……”

    “他不知道……”瞿嘉摇头。

    “对。他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你被带走了,你遇到了我,所以我饶了他半条命。妞,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这就是真实。”

    真实。

    这残酷的真实。

    他让你万劫不复,你的兄长,你的如父。难为你记挂着他。

    可他没脸见你。

    他处处逃散。残缺的身体,冷酷的心,也想着给你报仇,可有什么用,煎熬终身伴随。

    ……

    这个城市第一缕光升起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去。

    有的蒙头呼呼大睡,有的遛弯转圈,有的拖着生存工具烟中劳作。

    瞿定北住的地方在源川最高楼的海外海假日酒店。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拉的很低,手中拖了一只空箱子,从大堂出来的时候,与行色匆匆的旅人没有特别不同的地方,包括他那只在裤管底下塑料制品的假腿。

    他很瘦,也很高,走在间的樱花盛开的大道上,灰青的工装,也似乎变得柔情起来,如果没有看到他那双忽然抬起时阴沉吓人的眼睛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骑车的男高中生一连串的道歉,俊秀的脸庞都因自己的莽撞而爆红起来。

    他起来的晚,速度很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的左腿。

    这个男人扮低调,像是普通修空调的工人,可当他抬起帽檐下一双阴沉的眼,男高中生吓了一跳,这么高大的男人,左腿又是塑料做的,指不定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故事,他担心自己被寻仇,一叠声的对不起后,不等那人做反应,看上去那人也不想有反应,赶紧有自知之明的骑车飚走了。

    瞿定北望着那男高中生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手指紧紧地一握箱子提手,向前,匆匆离开。

    清的樱花大道,热闹非凡。

    男高中生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车轮子一蹬迅速飙远,转了个弯,在一条满是卖早点的巷子里,猛地刹住。

    “是他。”男生接住一个煎饼果子,大口嚼了起来。

    “什么材质做的?”摊煎饼的大叔赫然是市局刑侦队的杨波,他技术生疏,勉强弄了一只给眼前的男生品尝。

    男高中生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样子,一张白皙的脸,表情比较淡漠,声音柔磁,“不是很高档,具体的不好。”

    “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杨波止不住赞扬,放眼整个行动组,没有哪个有眼前这孩扮演高中生更像了,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孩,还是个非常可靠稳妥的孩。

    “我走了。”少年吃完东西,随手扯了纸巾擦了嘴,一时没看见垃圾桶,蹬出去的车轮已义无反顾往前冲,他一反手就把纸巾扔进了杨波怀里。

    这准确度。

    杨波服了。

    “年轻真好啊。”杨波笑着,对着耳机里的陈皖南汇报了声。

    那头,陈皖南始终没吭声。

    .

    “妞,吃早餐了。”

    “妞,皮蛋瘦弱粥,太阳蛋,喜欢吗?”

    “妞,以前我有没有跟你过,想去一次肯德基?我父母就是把我在肯德基丢掉的呢。”

    “妞,我们同命相怜。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我要出去。

    我要抓住你。

    瞿嘉无助的在床垫上摇头,她长发纠结了起来,被关住太久没有清洗与梳理的缘故,这也是后来她出自本能的反感养长发的原因,直到和陈皖南在一起,她总是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这男人在她耳边求哄,养一次试试看,有女人味。

    我没有女人味吗?她当时这样笑着反问他。

    就当满足我从的愿望,行吗?他眼中带笑,柔情似水。

    瞿嘉不能拒绝。

    分开的六年,她头发一寸没剪过,黑黑亮亮及腰。

    她头发太臭了,剪掉!

    什么?下身也发臭了!晦气,连人喂狗啊!

    不要不要!救命!

    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一个片段。

    瞿嘉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她醒不过来,耳朵里是女孩子们的凄惨哭叫声,她泪流满面,听到凶恶的狼犬咀嚼人骨的咔嚓声,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那个地方在哪里?

    “瞿定北……你不要去找了……回来……”

    “我不恨你的……回来……”

    “他们会杀了你……回来……”

    瞿嘉梦呓中哭着醒来。

    灯绳啪嗒一声。

    再次亮起。

    这根绳子是她现实与梦境的分割线。

    “清醒了吗?”事不关已的柔磁男声,真实响在头顶。

    与她梦境中一遍遍叫她妞的男声不一样。

    眼前这个,明显年轻太多。

    梦里那个也年轻,但沉重,一声声专门往她心窝子里戳,很专业。

    到此时,瞿嘉就算是个傻子也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她被深度催眠了,灯绳的响落是催眠师操作她的道具,每一次陷入的黑暗画面里,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漆黑的屋中她被关住了,木门缝隙那头的肉乎乎物体是男性.生.殖.器,她所住的屋子隔壁是个淫窟,女孩子们的惨叫声,被掩埋的尸体,放走她的少年……她记起来了。

    “不摘面具,我也知道你样子了。”她笑了,苍白的脸颊因为囚禁的几日,毫无血色,但这朵从唇角绽放开的笑意,美艳不可方物,如那于暗中脱胎换骨炸开的昙花。

    “什么?”少年讶异。

    瞿嘉自顾看着垫子上摆来的水果,抬眼望他,“我想,你一定是上的表演系吧,阿泽。”

    “……”

    “你舅舅在哪。我要见他,立刻。”瞿嘉一字一顿。

    作者有话要:  陈队哽咽:……心疼我嘉。

    孟怀青愣:……事情严重到如此了吗?

    白局拍桌:妈的陈皖南你像什么样子?自己人而已!

    陈队暴躁:就心疼我嘉!

    众人:…………

    阿泽:我会不会被舅妈?

    杨波:你最可爱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