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很喜欢问，你会陪我多久？

    明明知道这种话毫无意义，但是有时候就偏偏想要知道答案。好像说过永远，就真的能走到永远一般。

    牵手一起走的时候，觉得就算是一下子白头也好啊，这样子的话，一辈子都会在一起了。可是，总是会忐忑不安，担心下一秒的意外，会让人分开。

    包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杨毅分开。那应该也是在他们小学的时候了，她全家移民，然后她就到了国外。杨毅还留在国内，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多时候，包笛会忘了和自己约定一起长大的杨毅。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活得不久了。

    这时候她才是想起杨毅的存在来。她忽然就很想回到那个她和杨毅都还小的时候，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好像都不会害怕了。

    她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那你要快点学会照顾我，以后等你会照顾我了，我就不会难过了。”

    杨毅看不到她眼底晦暗的光，只当包笛这几天受了委屈。他自责得很，“对不起……要不家里再多请一个阿姨过来？我还有钱。”

    他虽然是杨家的弃子，但是还不会至于没有钱花，只是手头的钱不多罢了。

    包笛没有去接他的这句话，而是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坐到了床上去。底下的被子软绵绵的很舒服，包笛的声音很轻快，“如果能够看得到，你最想去看什么？”

    这个问题，杨毅想过很多回了。

    他从小就看不到，白云是哪种白，蓝天是什么蓝，他能在心里想出那样的美景来，但是他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想象中的颜色到底是不是对的。

    说来很可笑，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少很少，平时所得知的一切信息，也都是通过听新闻听电视这样的途径获得的。

    包笛问起，杨毅心底里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他想去看蓝天白玉，绿树红花，想去海边和山巅，但现在他更想要看见的是……

    “看你是什么样子吧。虽然从小就认识，也知道你小时候胖胖的，不过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杨毅笑着说。

    他空洞的双眼，很认真地盯着包笛的方向看，好像他是真的能看到一般。

    包笛轻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就和其他人一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鼻子有点塌，眼睛也不够大，就怕你看到了会后悔认识我。”

    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但是杨毅想看见的人是她，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感动。

    “没有关系。”杨毅的声音很温和，“你是什么样子，都是包笛。”

    他更在乎的是这个人陪在他身边的感觉，而不是包笛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对在意的人，好像有很多的期待，但当现实摆在跟前的时候，哪怕是再糟糕，也能够坦然面对。

    “那我希望你能早点看到我！不然等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了，你一定会很想念我的！”包笛拽着杨毅的手，将脑袋搭在了杨毅的肩膀上，“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还算不算数？”

    她大老远的从国外跑回来，可不是单单是为了和杨毅生活那么一段时间的。

    杨毅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怀疑自己所听到的竟然是假话一般，他认真地想了好久，等到包笛都有点儿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是开口说：“还是不要了。”

    他这样的人，不该去耽误别人的。

    但是包笛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她甩开了杨毅的手，腾地站了起来，“那你是不愿意？”

    答案多少让她失望，但比失望更多的却是生气。

    “我哪里不好？还是说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包笛气恼质问。

    “你很好，你好得让我害怕。”杨毅神色依然是温和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带了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难过，“可是包笛，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他是一个瞎子，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现在杨家愿意养着他，可是以后呢？等他成年了，变老了，杨家是否还愿意要他这累赘，他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无论杨家愿不愿意养着他，他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太好过。像包笛这样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就该拥有更好的人生，没必要在他的身上去浪费时间。

    如果包笛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他根本就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去养活自己和包笛。

    这样的他，根本就不敢去拥有那些不实在的事情。

    包笛说：“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坏多了！”

    她几乎都想要和杨毅说实话了，告诉他自己活得不久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是否还会担心给不起她想要的生活？

    她哪里会想要什么更好的生活，再好的生活，也留不住流逝的生命。

    包笛有点儿难过，她觉得自己本来可以和杨毅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的，但是那又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毫无征兆地，就生病了。连医院都查不出来是得了什么病，只能是让她回家休养。

    她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在休养，是在等死！

    “如果你看得到，你会不会娶我？”包笛问他。

    杨毅没有多犹豫，“我记得小时候你总喜欢跟在我身后跑，叫我哥哥。包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想到你还会记得我。你能回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至于别的时候，我没有想过。”

    是不敢去想，就怕抱着奢念之后，就会给被人造成麻烦。

    像他这样的人，能在一个角落中佝偻过活，就已经是很满足了。别的事情，就干脆地抛下了。

    包笛的归来，却如同命运的一双无形大手，将他推向了人潮汹涌之中。他就像一个忽然从角落中忽然蹿了出来的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在喧嚣热闹的街头无所适从。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包笛哽咽了一声，她含着泪水，“好，既然这样，那我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你，你再也不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