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清穿女的混战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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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四月, 军队终于整编完成,一万新兵齐齐整整在平地上列队, 由农工党书记朱琳亲自授旗。

    朱琳神色庄重,双手托着鲜艳的红旗, 郑重地将之交到了旗手手里。旗手立刻将旗帜高高擎起, 只见红旗在风中猎猎飞扬,左上角有个夺目的黄色标志,仔细一看,那图案就像镰刀和锤子交叉在一起。

    “同志们,大家好, 我是朱琳, 今天,我们正式成军了……”

    嬿婉一身军装站在前列,耳中听着朱琳的讲话,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却渐渐模糊了,她用余光扫过四周。

    在军队外围, 本地的老百姓静静地站着那里,一张张或淳朴或茫然的脸上闪动着光辉, 所有的眼睛都望向朱琳。

    他们的眼睛里, 是希望吗?是追随吗?是信赖吗?她不敢多看。

    就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里,嬿婉竟然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黏腻腻的汗水沾湿了手指, 很不舒服。

    但她已无暇顾及这样的事, 因为真正让她惊奇而惶恐的是,她的内心在动摇。

    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静静地问自己, 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是否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一样,将这么多人的希望背负在肩上?你能吗?

    你能吗?

    不用多余的回答,她手心的冷汗似乎已经明了一切。

    仿佛直到此时才突然明白,这次和以往她参与过的那些战争不同,她不再是一个悲情的反抗者,也不再是有一个强盛国家作为后盾的天才将军。

    这一次,要求她作为领路人,作为开拓者,作为走在最前头的人。

    披荆斩棘的是她,顶风冒雨的也是她。

    你行吗?你能做到吗?

    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认识她,都是他们的父母殷殷交托到她的手中的,而可能就在不久之后,此刻还鲜活动人的生命就只能剩下一抔黄土。

    真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骨头都生锈了。嬿婉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伤感文艺在心里狠狠地自嘲了一把,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朱琳的讲话上。

    朱琳并不是个啰嗦的人,公开场合尤其如此,嬿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只剩了一句结尾陈辞,完之后,她就退下来,以目示意嬿婉接上去话。

    嬿婉的话比她更少,与其是讲话,不如是一个表态。

    散场后,嬿婉跟在朱琳后面,把自己突如其来的软弱了。

    本以为朱琳会取笑她,可她猜错了,朱琳不仅没有笑,还温柔地抱了抱她,安慰她:“除了战争狂,没有人会喜欢战争的,你的想法没有错。”

    就这么一句话,却仿佛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她不觉露出一个深甜的笑。她绝不会知道自己当时的笑是多么软甜。

    朱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时代的重任在你肩上,年嬿婉同志,努力吧!”

    “定不辜负首长的期望!”嬿婉举手敬了个礼,随后就离开查看军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一直在军营里四处转,不仅是查看后勤准备的衣食是否充足,也是在安抚士兵的情绪的同时,观察他们的思想状态。

    结果完全不出她所料,新兵蛋子该有的表现他们全有,倒是少数的老兵表现得泰然自若。这些老兵多是党员和基层军官,跟官府过多年游击,心理素质杠杠的。有他们带着,整个集体的情绪还过得去。

    这天傍晚,嬿婉照样巡视军营,到了一个地方,竟然看见一个班的营地都是空的,进去一找,全班都挤在一个房间里,有蹲有半蹲,全都盯着火上一个瓦罐看。

    嬿婉完全能猜得出正背对着自己的这些人的目光有多么热切。

    如果瓦罐有灵,早就叫他们看得羞愧得自爆了吧?

    她伸脚踢了踢外头蹲着的一个矮个,放冷了声音:“在干什么?”

    所有人顿时大惊,忙慌慌的回头看,见是她,更是惊得肝胆俱裂,连声音都发颤了:“年、年帅……”

    “这是什么?”她不理会手忙脚乱站起来向她问好的诸人,径直拨开他们走到那个罐子前,低头看了看。

    “扇贝、瑶柱、鸡、鸽蛋、火腿……料够足的啊!还学会腐败了,哪儿来的?”她的利目向四面一扫,问道。

    尽管被她扫得遍体生寒,众人还是僵直地站在原地,你挨我我搡你,挤挤推推的,谁也不肯先开口。

    嬿婉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们,也不出声催促,就这么等着。

    半晌,一个黑胖子颤颤悠悠过来虚抱着罐子,:“年元帅,这个、这个是我们私下弄了吃的,属于、属于私人物品……”

    他越声音越,但吃货的毅力支撑着他不肯后退,热切的目光仍然黏在瓦罐上。

    在瘦削的嬿婉面前,他的身躯却似乎缩了,就像一叶在狂风暴雨中颠簸的舟,马上就要被吞没。

    他的兄弟们一面为他默默地伸出大拇指的同时,一面也为他抹了一把心酸泪。

    谁知下一刻,就听嬿婉笃定地:“这个罐子,就是你弄的吧?”

    众人齐齐惊异,忍不住集体把目光投给了胖子。

    胖子不好意思地:“是,元帅,是我弄的。我、我喜欢吃东西,这个是北边才流传过来的菜式,又是典型的南菜,我没吃过,就、就弄了和大家一块儿尝尝。”

    嬿婉沉默了,眼前这道菜,明明就是佛跳墙!她敢赌,这绝对和京里的那几个人脱不了关系!

    “不只是北边传过来的吧?”她眯起眼睛炸他。

    胖子张开了嘴,低下头哼哧了会儿,才道:“了您别生气,这个菜,据是京里一个亲王的老婆做给他的,亲王尝了好,又叫厨子做了待客,这才流传起来了。”

    满清亲王府里流出来的菜式,这事儿轻了,可以是嘴馋,往重了,可是脱不了通敌的嫌疑的。

    他的一个同伴沉不住气,一个大高个子,弯着腰塌着背,求情道:“元帅,我们这不是、这不是要去仗了,去之前吃点好的,也不亏本。他是馋了点儿,我们也都是共犯,您要罚也罚我们吧。”

    他这么一,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纷纷“您也罚我们吧”。

    嬿婉反而笑了,看了看那个还咕嘟着的陶罐,:“这个菜有个名儿,叫‘佛跳墙’,你这个不正宗,等咱们回来庆功的时候,我请你们吃正宗的。”

    她完这话,就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走了,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众人呆了很久,才明白她不只是不追究了,还给胖子洗刷了嫌疑,年帅都知道名字的一道菜,谁还能什么闲话?不禁都对嬿婉大是感激起来。

    没过几天,他们就出发了。出发那天是个晴天,朱琳亲自送到路边,顾不上跟嬿婉洒泪而别,两人只是紧紧握了握手,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嬿婉忙着指挥大军有序行进,朱琳就沉默地站在路边,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经过她面前,方才转身回去了。

    经过连续几天的急行军,嬿婉终于带着人出了山区,踏上了平原地带。

    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跟不上脚程掉队的、意外受伤比如脚踝扭伤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剩下的虽然被疲惫折磨得精神不振,但总没有大碍。

    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之后,他们又精神十足地开上了大路,一路没有遇到什么情况,直到路上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女。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他们成功与这些妇女进行了交流。

    在她们的述中,她们都是外地人,被天杀的白莲教徒强掳来此地,掳掠她们的人本来是要往最近的城市与另一股白莲教徒汇合的,谁知走到近前,才知道那座城市已经被朝廷的兵马收复了,里面那伙教徒被杀得溃不成军,首领都跳了崖,残存的人马正在被官兵剿杀,这伙人正好撞上刀口,逃命还来不及,就被她们瞅准空儿跑了。

    嬿婉好生安慰了她们一番,她们见这只军队的首领竟然是个不大的女孩子,竟纷纷跪下请求嬿婉的庇护。

    ……

    九月,京城。

    本来前几日因为得到各省报喜,白莲教被镇压而龙颜大悦的康熙帝,今天又在乾清宫里狠狠地摔了折子。

    他下了阶陛,在大殿内来回转了几圈,脸色铁青。

    白莲教是压下去了,谁知道又起来一个什么农工党!难道是上天不满朕,才降下这些妖孽来惩罚朕的吗?!

    哼!无君无父的农工党,绝对是比白莲教更大的毒瘤,他的鞋底在锃亮的地板砖上厮磨,发出轻微的难听声音,他沉重地想到,如果白莲教不过是藓疥之疾,那农工党就是肺腹之患。

    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后起的农工党就几乎盘踞了整个云贵。他们攻城陷地,每到一处,就把那些良善缙绅的土地分给那些好吃懒做的穷骨头,靠着这条狠毒的绝户计,他们收拢了好些穷鬼的心,以至于往往他们还没开始攻城,穷鬼们就争先恐后地为他们开了城门。到最后,甚至连云贵总督也被他们的虎蹲炮死。

    他们也不客气,居然公然传檄天下,还以正统自居,反倒朝廷一耙,在那篇檄文里胡吹大气,泼了朝廷一桶又一桶的污水。

    全是胡八道!

    他是爱新觉罗玄烨,世祖皇帝之子,太宗皇帝之孙,八岁登基,天纵英明,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征葛尔丹,桩桩件件,皆是旷世之举,试问古往今来之帝王,文治武功,有谁能有他相比?只有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本来,不过据有云贵之地而已,难道他会怕吗?真正值得重视的,是他们手里有手铳,还有虎蹲炮和臼炮!

    他快步走回案前,拿起笔来,却仍是举棋不定,到底要不要召戴梓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