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穿女的混战19
李氏倚在榻上, 背后是描金绘银的花鸟屏风,榻脚的金兽炉里燃着青烟, 一缕缕缠绕上来,让人看得心神恍惚。
丫头立在屏风外垂着头, 恭敬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突然就想看看, 这自认为早已熟悉的丫头,此刻的脸上是什么神情。
“银枝,抬起头来。”她那么想了,立刻就吩咐道。这是她的权力。
丫头抬起头,露出一张茫然的脸, 嘴巴微张, 她感到了一丝安心,又不知为什么泛起一丝不爽。
“主子,佟侧福晋还在等您哪!”这丫头是个忠仆, 知道她自来就有个好出神的毛病儿,紧赶着轻声提示。
李氏垂下眸子, 半晌,淡淡道:“该来的, 终是躲不过。请她进来吧。”
丫头不知道她在什么哑谜, 但作为奴才,是应该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装聋作哑的。她装作没听见李氏的喃呢, 退出去请了佟佳侧福晋进来, 又摆好茶果点心。
佟佳氏惯是个爱会笑的人,这时候的脸色却显见得不好, 一踏进门里就掩鼻:“我和你两句私密话儿。”
她得瓮声瓮气的,其实削减了很多嚣张气焰,但多年以来,她飞扬跋扈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丫头银枝一听她这么,眼里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李氏一笑,在烟雾中尽显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对着丫头点点头,示意她出去:“把人都带出去玩儿吧,也给你放半日假。”
银枝心里好奇得要死,余光在佟侧福晋和自家主子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面上还是含笑应了一声,袅袅婷婷的出去了。
她一走,佟佳氏的脸色倒转好了些,往玫瑰椅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这样一个美艳风情的大美人,还穿着端庄的旗袍,这么倒在椅子上,怎么看怎么不雅得很。李氏却眉头也不动一下。
佟佳氏也只维持了这个动作一会儿,很快她的教养就发挥了作用。她重新坐好,也不忙着话,先悠悠的量了室内一圈。
她们一直是对手,此前自然没有拜访对方寝居的时机,直到今天,怀着无法言语的默契,她才得以踏入李氏的香闺。
“那个瓶子,我一直喜欢的,问他要,他不肯给我,”佟佳氏指着博古架上一只漂亮的珐琅花瓶,扭头道,“没想到是给了你。”
李氏安然如山,她倒没想过不过是四爷随手拿来给她插花的瓶子,背后竟还有这一段公案,不过四爷乐意宠她,那是她的本事,她完全没必要因此觉得对不起谁。
如果佟佳氏只有这点水平,那她根本没有必要和她话。
她不言不动,佟佳氏也不尴尬,她冷冷的睇过来,:“明人面前不暗话,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咱们今天就坦诚相待一次,怎么样?”
李氏笑了,幽娴得像尊菩萨,“你就是这一点不好,风风火火的,什么事儿都太急,才不讨人喜欢。”
“我要讨谁的喜欢?”佟佳氏冷笑起来,剜了她一眼,“我能讨谁的喜欢?”
两人都沉默下来,然而这沉默之中,却满满是涌动的暗流。
半晌,李氏下了榻,与她坐对面,如玉的腕子伸出来,撑着脸颊,问她:“你是有什么算了么?”
她已经不年轻了,眼角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悄然爬上了细纹,但她被四阿哥娇养多年,身上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娇憨气息。
佟佳氏最嫌恶她这种样子,忍着不适答道:“我不知道!”
她的语气硬邦邦的,理直气壮得很,李氏都要被她呕笑了,直道:“你不知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别装傻,”佟佳氏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倾身过来,一张精致的脸忽的在她眼前放大,一字一字道,“你是穿越者。”
“我是,”李氏挑了挑红唇,毫无畏惧地直视回去,“你不也是吗?”
“很好,看来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佟佳氏放开她的手,笑道,“现在我可以问你了,对于以后,你是怎么想的?”
她问得有几分忐忑,也有几分希冀,不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具体是什么。
在雍亲王府,雍亲王就是天,就是神,连福晋都是他的奴才,他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绝对没有人能得到。
但佟佳氏不同,她不仅是“佟半朝”佟家的姑奶奶,还是百物斋的主人,有这两条消息线在,南方的巨变并没能瞒过她。
初初听闻年氏的事情时,她的三观都要重塑了!想当年,她是亲眼见过年氏的,特别温柔腼腆的女孩子,话斯文有礼,举止文雅大方,让她从心里感慨,不愧是一代帝王挚爱,日后宠冠六宫的贵妃,后来听年氏失脚落水死了,她还嗟叹了几天。
谁知道竟然全都是假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一个大家姐,高贵的旗人姑娘,还有年羹尧那样一个得力的兄长,竟然抛下一切荣华富贵,跑去做那么疯狂的事!
适应社会永远比改造社会容易。亲身穿越了才知道,并没有什么金手指,也没有女主光环,你不话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有什么特别。
她承认,她怂,她拜金,她贪恋富贵,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改天换地的本事,也没有改造世界的勇气。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知道年氏做的事,尽管对她嗤之以鼻,甚至大骂她是个神经病,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点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是算来算去,偌大一个府邸,竟只能对着宿敌李氏倾吐心绪。
而李氏此人的存在,和她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更是□□裸的提醒着她:看!你所在的只是一个鸟笼,你只是只任人把玩的金丝雀,靠乖巧的外表讨好主人。
于是不等李氏回答,她就带着一种尖锐的恶意笑了起来:“不对,不对,你能有什么主意呢?不管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现在的你,只是一只宠物啊,一只和‘百福’、和‘吉利’没有任何差别的动物,虽然你能上床。”
最后六个字含在唇齿间,被温柔地吐出来,轻得近乎耳语,冷得像魔鬼的吻。
百福和吉利是四阿哥最喜欢的两只狗。
李氏了她。
她立即抽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一下,得她偏过头去。
佟佳氏懵了一瞬,猛的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却感到手掌下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低头一看,李氏牙关紧咬,面色苍白,眼眶里不断的流出泪。
她稍一犹豫,放开了她,李氏又扑上来,要和她拼命一样的不管不顾。
“就,我怕你?”佟佳氏的火气也上来了,翻身骑在她身上,讥笑道,“我是真的佩服你啊,李素心!别人受了伤害,会反抗,会痛恨,你呢?你竟然会骗自己,那不疼!别整天装出一副圣女模样了!谁不知道谁啊?你以为就只有你看得出来四阿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们都看不出来?可我们办不到,我们办不到把自己当成一件死物任由他摆布而已!”
李氏听了这些话,狠狠一哆嗦,随后一声不吭,只是发了疯似的挣扎,又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压制。
佟佳氏自己不知道的是,她的脸上早已和李氏一样布满了泪水。
……
雍亲王府的前院书房里,主人正在招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胤禛和同胞弟弟胤祯相对而坐,胤禛神色冷峻,胤祯则一脸颓唐。
“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胤禛生性刻板,看不惯人太不拘节,对着胡子拉碴的弟弟运了会儿气,还是忍不住训斥道。
“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是第一要务,衣冠不整,成何体统……”他一张口,就喋喋不休地了起来。
胤祯双眼迷离,缩在椅子上,目光放得很空,浑身上下就是一个丧字。
他是战败回京的,虽然朝廷在明面上把责任悉数推给了挨千刀的年羹尧,但真相还是在私下里流传,他老子康熙皇帝心里不痛快,险些把他也圈了,尽管最后没圈,也勒令他不许出府。
还是胤禛请旨让他来自己府上散散,他才得以迈出家门。
他抓了抓头皮,不耐烦地:“四哥别了,真是站着话不腰疼。”
这混账惯会气人,胤禛把手里的佛珠数得飞快,方定下神来,冷哼道:“做父亲的人了,我懒得管教你,我只问你一句,那农工党果真那样厉害?”
胤祯一听农工党三字便要炸,但他如今失了心气,没炸起来,只呐呐道:“倒也不是很厉害。”
“那为何能把朝廷得大败亏输?”胤禛追问,他是不相信什么朝廷轻敌的,再轻敌,也是动用了整个江南的绿营兵马,就反贼那点儿人,堆也能把他们堆死了。
他对年家兄妹的事倒没有多少感触,只想寻到补救之法。
“一开始他们的人马并不多……”在他的逼迫下,胤祯回忆起来,“两三万人,战力也不强,新兵居多,指挥的官儿也生涩,用精锐上去一就能散了……但他们就是不完似的,了一拨,又来一拨,而且根本就不怕死,和官兵对砍,一点儿不怕,凶得很……到了一地没过几天,当地人就支持他们,敌视官军……越越多,越越多,最后给他们划船的都是原来给我们划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