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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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本地人李绒在前带路,很快就找到了赵竟和钱勤家里去,两家就住在李陈坊中。

    听完杨绦的来意,又听李绒了要如何织之后,都愿意改织条纹浮纹布。

    “绦子,伯父就知道你是个聪慧子,竟能想到这主意!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这等好事你都能想到带上伯父一个,伯父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心,必然按时按质的、给你把那布织出来!”

    杨绦又叮嘱:“尽量别让旁人家,把这织法学去了”

    “绦子你且放心,伯父知道其中厉害,必不会把织法泄露出去半句的!”

    杨绦明白,这条纹浮纹布的织法,恐怕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早晚都会被山寨去的。他再想独自吃肉,也杜绝不了旁人来偷汤喝,能守住一时就守一时罢。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能一直保持走在前端,及时改换新花样,让山寨者只能在屁股后面跟风。这样他赚到的钱还是最多的。

    杨绦付给赵竟和钱勤各半两银子的订金,他们也答应点灯熬油把织上未织完的布匹给织完,然后就立马开始织他的条纹浮纹布。

    这之后,杨绦和李绒两人,又找到挽花匠周光仙家。

    果然,他家正在织一匹‘春花满园’的锦缎,方才织了半匹,一时半会儿腾不开。

    “绦子,你有好事了能想到周伯父,伯父很高兴,不过你看伯父这儿确实腾不开,不能织你那布了。”

    织一匹原胚布去卖,在九百文到一千文钱之间。织一匹条纹浮纹布,杨绦付一千一百五十文钱,虽加了‘条纹’浮纹花样,却几乎不费事、不费工,这可不就是好事吗?

    “无碍,周伯父您正织着的锦缎极为贵重,子明白的。”

    三家都走完了,确定是要再找一家工匠的了。

    之后李绒带着杨绦,顺路就找了一家王姓织匠。正是在杨家之前请李仙工打造织的那家,他们进门时,正巧王家人在把新织往屋里抬。

    王织匠请了李仙工打造织,当然去过李家,自然也认识李绒。

    两人被请进堂屋坐下,李绒先是简单几句介绍了杨绦,然后明来意。

    王织匠很愿意织杨绦那布,“李大姑娘来,老王我当然深信不疑,我们两家来往多年,你难道还会骗我老王不成?我很愿意织这布,刚好今儿新织到家了,家中有了两架织,每月织出两匹布绰绰有余!”

    就如王织匠所言,王家和李家相交多年,是再靠谱不过的一家人,不然李绒也不会带杨绦过来。

    王织匠的媳妇很高兴,同样织一匹布却能多得一两百文钱,谁会不高兴?

    王家婶子热情地招呼着李绒和杨绦:“李大姑娘心好啊,有好事时也想着我家,来来来,杨哥儿,你们都吃块炒米糕!自家炒了米花做的,喷香喷香!”

    “王家婶子您太客气了。”杨绦客气地拿了一块炒米糕来吃,“果然喷香喷香!”

    李绒则在一旁,同王织匠讲解条纹浮纹布要如何织,“织起来是极简单的,不费事也不费工”

    两人坐了片刻,就和王织匠定了。

    杨绦一样付了半两银子做订金。

    回去的路上,杨绦把剩下的半两银子付给李绒:“绒姐,你也别推辞。俗话,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绒姐你就收下订金吧。绒姐你放下先前织惯了的布匹,改织弟的布,也是担了风险的。”

    李绒从八岁起就开始一操持家中内外琐事,脾性依旧傲气,但却极少使性子。

    可这会儿,她顺了自己的喜好,狠狠睨一眼杨绦,劈夺过半两银子的订金。“那就给我罢!我何时了不收你订金的?”

    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她才不会让他占了便宜去呢!别家都拿了订金,她们李家自然也该拿。

    “”杨绦总觉得他被针对了,搞不懂啊搞不懂。“是是,绒姐肯收下当然好。”

    如此一来,赵竟、钱勤和王织匠,再加上李家和杨家自家,一共五家工匠就全齐了。

    难得除赵竟和钱勤是和杨温同班之外,王织匠竟也是每月上旬在局里应役,如此一来就更好统筹织布时间,他收布匹也更方便。

    条纹浮纹布织起来并不复杂,李绒跟着走一趟,三两句也就教会了三家如何织,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至此,距离结束每月十天应役之后,就已过去六天了,他们几家工匠这一个月在家自由造作的日子,就还有十六天。

    赵家、钱家和王家,还有李绒及自家杨家,一共五家工匠,先后如火如荼织起那条纹浮纹布来!

    在此期间,杨绦隔三差五就去每家转一转,看看进度。

    为了赶工、也为了多赚几文钱,更为了实践锻炼织布技艺,在老爷子他们将李仙工帮忙打造的那架织抬回来之后,杨绦也把新织用上,参与到了织布行列中来。

    织布不是多需要高难技术的事情,难就难在熟能生巧,耗费日子把织布速度提上去。

    杨绦新织匠(幼匠)上路,织布效率都顶不上他爹杨温那样的四分之一个熟,踏板提经、抛梭、打线做起来笨笨脚的。

    不过动作就算慢些,也总比不做要好,技艺都是慢慢熟练起来的嘛。

    就是总爱挑刺的李桃花见了,也只急得恨不能亲身上阵,教他如何又快又好地织布,而没大肆用言语刻薄他。

    当然更可能的是,李桃花是看在那几两银子的份儿上。

    而李绒,她既已经答应杨绦,也就摆开了架势认真织着条纹浮纹布,起早睡晚、挤出时间赶工织布。

    以至于,对李仙工和李络的照顾,都因此疏落了些。

    一日两日、一连几日过去,李络就吃味了:“姐姐,你一天就晓得织布,妹妹都懒得理了!姐姐你看看你妹妹,都瘦了”

    “你又不是没长,饿瘦了就自己烧火煮些好肉来吃啊。”李绒没闲心去哄李络。

    成天无所事事,难不成还得专门配个人去理她、去陪她?瘦了?瘦了就自己开火煮好菜好肉来吃啊!

    “姐姐,你怎么这么话?果真是:在乎你时千依百顺,不在乎你时,便连随口的一句话,都能找出错处来!”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家务女红什么都还不会,却先学会了这些哀怨情话!“你一天都在些什么地方出入呢!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络并不搭理她姐姐的质问,只是更加委屈地揪住‘冷落了妹妹’这一点,不依道:“难道姐姐你不是这样的吗!明明我就随口一,向你撒一句娇,你就百般挑我的错处,竟我‘又不是没长’!”

    李绒神情一滞。

    还真是这样,因为上辈子的事情,她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百般宠着李络。如今事情正忙、难免心绪烦躁,要是以前,她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对着妹妹大声的。

    但现在,她已经没耐心去哄着李络了。果真是:在乎她时千依百顺,不在乎她时,便连她随口一句话都能找出错处来。

    至此,李绒也终于明白。她如今才算是彻底走出了李络‘团宠’女主光环的笼罩范围,她不愿宠着李络了,便可不再宠着。

    不像刚刚重来时,心里想着是不再宠着妹妹了,这女主妹妹寡恩薄义,不值当她宠着!但言行上,总不由地依旧对她好。

    “罢了,我也懒得管你。”李绒如今是连教导的话,都不愿再多两句了。也不去管她从哪儿学来的哀怨情话,也不去管她出入的是什么场所,反正她是团宠女主,老天爷总不会让她吃亏了去的。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妹妹话?”

    “怎么?我错了吗?既然你是长了的,那你就先从洗自己的衣服开始吧。十二岁的女孩子了,不孝顺爹、给爹的衣服洗了,你的衣服总该自个儿洗吧?”

    李络听的戏班子里唱的那些个才子佳人戏目,都是花前月下,就没有唱佳人做洗衣扫地这等俗事的!“姐姐,你你负心薄幸!”

    负心薄幸?是这么用的吗?她没读过书,可别骗她。“随你高兴怎么吧。”

    不过,她李络很乐意做这负心薄幸的人,心念都通达了呢!

    李绒和李络姐妹间的争吵,只是织布日子中的一个插曲。

    在入局应役的前两天,各家紧赶慢赶之下,都织出了至少一匹条纹浮纹布。

    杨绦走家串户去收拢上来,一共有七匹,质量皆是上等。

    当天,杨绦就把这七匹布送去了清河坊的袁氏布店。

    契书上约定,每月至少交货十匹,是自契书签订之日起一月内。眼下距签订契书满一个月的时间,还剩半月呢,先交货七匹让袁宁暂且卖着,剩余的之后再交是没问题的。

    袁宁拿到布匹,凑近仔细翻看过,确认了并无大的瑕疵:“每匹布颜色上略微有些差异,不过没有妨碍。经纬细密,布匹质量也都算上等。”

    这七匹条纹浮纹布,至少出自七个人之,织布的纱线全都是天然麻线和棉线,又都是工织就,不比大器生产出来的,颜色难免有细差异,这再正常不过了。

    “工匠织布时,子我见天儿的跑来跑去监工,没允许出一丝差错瑕疵。子我真是费心费力,才确保了布匹品质上乘。”在生意对象面前,杨绦不余遗力地夸耀自己的辛苦和努力。

    “哈哈哈,是是,杨兄弟一看就是个踏实负责之人。”否管如何,与注重货物品质的人做生意,能省心省力许多。“稍坐,我去去就来。”

    袁宁也不挑日子,验完货就抱着布匹去交给布店的厮:“把这布摆在进门最显眼处,并多多向进店客人甚至街上路过的客人兜售,就按先前教你的词。好好干,卖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厮脚麻利,长相看起来也分外灵,连连点头迭声答应:“是是,放心放心,老板您且看着就是!”

    果然,厮把布放了六匹在进门显眼处的货架上,怀中抱着一匹,转身就挂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站在门口招呼起打布店门前过的路人来:

    “来来来!看一看哟、瞧一瞧咯店内新进的浮纹布!花一匹寻常彩布的钱,就可买一匹锦缎回家!织造局里官家织匠织就的上等布匹,好看耐脏还耐穿,男女老少都能穿!客人,进来看一看呀”

    厮这一番吆喝,果然有路人被吸引过来,凑近询问:

    “哥,花寻常彩布的钱,就可买到一匹锦缎?真的假的呦?”

    “什么样的布,是男女老少都能穿上身的?”

    厮被围着问,也是不急不躁,条理清晰地回答:“自然是真的!婶子你们过来看看,这布是不是浮纹布?一匹才一两七钱银子,不比同等彩布贵多少,但却是男女老少皆可穿的。便是买给家里学子,去做一身宽袖袍服来穿也使得!且让我拿了成衣图给你们看”

    袁宁开锁拿货款去了,杨绦于是就坐在店内几边,瞧着门口的热闹。

    这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一个婶子被动,把布匹拿在里仔细翻看,厮显然也发现了,转而主攻那位婶子:

    “看婶子您家里应该不难过,那买这浮纹布就正好!虽然贵了一两百文钱,但它耐脏、耐穿、好看且还贵气啊!不论是买给您自个儿,做一身像这幅成衣图上的衣裙,还是买给您家中子孙,做一身图上这样的书生袍服,都是很好看!”

    “您看看,这成衣图的样子,您买布回家去做,做出来也是这样的!”

    这婶子的家中,正好有一儿子是读书人,虽没在学院就读,只在城中一家私塾里求学,但家人也都对他寄予厚望。

    她家中日子也确实不算难过,但却也不能阔绰地买一匹锦缎回去,给他儿子做一身体面衣服。这布匹倒是正好,且这成衣图上的书生袍服着实好看,正符合他们读书人正好讲究的一个超脱出尘

    “来,杨兄弟,七匹布,九两银并四百五十文铜钱。”袁宁拿了货款回来。

    杨绦收回视线,接过银钱也没清点,“好的,收到袁老板九两银并四百五十文铜钱。”

    袁宁神情纳罕,“不点点数目?”

    杨绦豪爽到:“子相信袁老板,这钱的数目只会有多余的,却绝不会少我一文!”

    “哈哈哈,杨兄弟这话真好听!”

    两人又随意闲聊两句后,杨绦就注意到门口那位婶子,已经选好一匹条纹浮纹布,打算付钱了。

    袁宁这个既当老板又当掌柜的,自然就要到柜台后去面结账的。

    杨绦交了货、货款也拿到了,再没有其他事情,就顺势站起身来,拱告辞:

    “恭喜袁老板生意红火,布匹才一摆上去就开张了!天色已经不早,子回去后还要挨家挨户去把工匠那里的钱付清,这就告辞了。”

    “同喜同喜,杨兄弟。”袁宁和杨绦一道,起身往外走。“哈哈哈,客人还等着我去结账呢,就不远送了。”

    这么快就做成第一笔生意,可不就是开门红吗,袁宁也很高兴。

    杨绦出得袁氏布店,来到大街上,回头看去:袁氏布店门口围着几个看布的客人,街上也有新的路人,被布店厮的吆喝声吸引去,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

    至少就现在看来,这条纹浮纹布的生意是能做起来了的。

    当天,杨绦就去了赵竟、钱勤和王织匠家,付清了布匹的钱。因为他们都愿意继续织条纹浮纹布,第一次给的五百文订金就没有抵消或收回,而是又转成了下一批布的订金。

    而李绒那里,按照事先约定的,按自家原价——一匹一千三百五十文钱,付给了她一两银子并三百五十文钱。

    在这件事上,李桃花颇有微词:“凭什么给她原价!她把钱赚去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赚?”

    杨绦的话的是一点都不委婉:“就凭人李姨父,白给我们打了一架织,而我们家别做一桌饭菜以作酬谢,就连一口水都没请李姨父喝!就凭绒姐她帮忙去找了一家工匠,不得以后还要麻烦她帮忙介绍来更多工匠!您凭什么?凭我们该谢谢李姨父家。”

    “且只是织布给原价,这又够谢什么的呢?”

    杨绦很是看不上李桃花的恶婆婆嘴脸,别李绒还没嫁给杨谦呢,就是嫁进来了,杨家也不该不知饱足地占李家便宜。

    杨家这一家人,不管是由心而发,还是装模作样,都还是讲‘廉耻’的。杨绦都这么了,李桃花也不好再反对了。

    老爷子杨英甚至开口:“改日,我提些礼品去李家,谢过李仙工。”

    虽然杨绦已经料定,所谓礼品,怕不是依旧是两条咸鱼干,但老爷子去这一趟的话终究是不一样的,至少还能往‘礼轻情意重’上扯嘛。

    如此两家的关系,至少也能保持住虚假繁荣嘛。

    条纹浮纹布的生意,确实是做起来了。

    就在七匹布交货之后的第四天,即是杨绦第二次入局应役的第二天,袁宁便找到杨家催货来了。

    作者有话要:  #李络:你负心薄幸!绒姐: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恶婆婆嘴脸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