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鸵鸟(三十四)
“你这个贱人!”谢莹破口大骂, 手抬起来就是一个巴掌朝乔眠呼去。
乔眠定主意给她个教训,抓住她的手腕, 而后狠狠甩开,谢莹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住。
“你敢威胁我?”谢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
她在学校里和唐一江谈恋爱, 主要是因为他对自己百依百顺, 有求必应, 使唤起来不必费尽, 而另一个则是当地一家企业老板的儿子,是她爸爸介绍认识的,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每次见面的时候谢莹都很注意, 不知道怎么还是被乔眠知道了。
威胁人不成反而还被威胁了,谢莹腰也不像之前挺的那么直。
“你好自为之。”乔眠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来也巧, 乔眠有一次去新华书店,经过楼下奶茶店的时候刚好看到谢莹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一起,两个人看上去还很亲密的样子, 乔眠半信半疑,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拿这件事炸她一下,没想到被猜了个正着。
乔眠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想着谢莹脸上的表情, 咬唇将笑藏在肚子里。
宁晏在外面等了很久,手机上的新闻都刷了好几遍,乔眠才出来。
“怎么这么久?”
乔眠挽着他的手臂, :“换了件衣服,那件在马场上弄脏了。”
宁晏一看果真是,之前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现在换上了深蓝的纯色连衣裙,长度到腿,裙尾刺绣镂空,中袖,同样的刺绣圆领,细细碎碎的花朵缀在上面,俏皮又不失可爱。
“恩,走吧,去吃饭。”宁晏一点都没有等人之后的不耐烦,和乔眠并肩往餐厅走去。
会所的餐厅在三楼,电梯门开,富丽堂皇的大堂闪的乔眠眼睛都睁不开,从走廊往右走是一个一个的单间包厢,他们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把他们往那边引。
走廊尽头,服务员推开门,包厢的空间很大,中央摆着一张榻榻米,周围还用屏风隔了起来,乔眠脱了鞋和宁晏面对面坐着。
“宁先生,乔姐,请稍等,餐点马上就好。”服务员帮他们把碗筷摆好后退了出去。
乔眠第一次来这种高大上的地方,好奇的量着周围的景致,暖huangse的灯光,不刺眼,室内温度也调的刚好,四个角落里都放了绿色盆栽,离榻榻米不远的地方放了一束鲜花,开的正灿烂,香气阵阵,她的对面还挂了一副字画,右边一扇窗,可以听见外面“叮叮咚咚”的水流声,她嘴张着一时半会没能合上。
服务员出去了一会,很快又敲门进来,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开始一样一样给他们布菜,每上一道菜都会报上名字和主要食材。
上完菜后,包厢里恢复安静,乔眠量着桌子上的菜,心里不禁感叹,她也去过高档饭馆,但是像今天这样精致的菜式还是第一次见,她抓着筷子不知道该从哪道菜下手。
面前的碗被拿走,宁晏给她盛了碗汤,“先喝点汤。”
乔眠拿起勺子舀了送到嘴里,一口下去眼睛瞪大,赞不绝口,“好好喝!”
宁晏也给自己盛了碗,“这汤是这儿的招牌,喜欢就多吃点。”
乔眠虽然饿了,吃饭的时候还是慢条斯理的,这儿的东西看起来精致吃起来更惊艳,乔眠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吃下去。
他们吃到一半,门又被敲响。
“进来。”
宁晏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西服的人推开了门,懒洋洋的歪在门口,一本正经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竟有些风流的味道,迈着长腿三两步走了进来,坐在宁晏身边。
就这几步,乔眠硬生生的看出了一点……骚气。
他一坐下,就和宁晏碰了碰拳头,两个人看上去熟的不得了。
孟星泽即使穿着正装都挡不住身上的桀骜之气,一双桃花眼似挑非挑,“你子,多久没来我这儿了?”
乔眠第一次见宁晏和一个人好到这个地步,那是一种比和陆禹在一起更亲密的状态。
“学习忙。”宁晏看着他,开着玩笑,浑身写满了放松。
“屁话。”孟修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还能不知道宁晏,学习?不存在的,要是为了对面这姑娘他还更愿意相信一点。
宁晏笑了,搂上孟星泽的肩膀,给乔眠介绍,“眠眠,他是这儿的老板,孟星泽。”
孟星泽低头伸手,“你好,我是孟星泽。”
乔眠握了下他的手,“你好,我叫乔眠。”
“久仰大名。”孟星泽勾起一边的嘴角。
乔眠笑的羞怯,将掉下来的发挂到耳后,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孟星泽咂着嘴看乔眠出了包厢,感慨,“宁晏,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宝贝?瞧瞧,我还没话呢,那耳朵红的,啧啧。”
宁晏拿了个寿司塞住他的嘴,“别她主意。”
“气鬼。”孟星泽嚼着嘴里的寿司,脸上全是疲惫。
“又有应酬?”
“恩,刚从一个饭局回来,这不是知道你在这儿,特意过来看看你,还有你的美人嘛。”
孟星泽大他几岁,孟家百年世家,树大根深,势力极大,不仅在江市,全国各地都有涉及,而孟星泽作为孟家的长孙,能力不容觑,这会所就是他一手造,专供贵人享乐的。
而他也是唯一知道宁晏秘密的人。
上辈子宁晏遇到的贵人就是他,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才能顺利将公司做大,他也知道孟星泽早年创业时在暗地里被人使过绊子,犯了个大错,曾有一段时间被家族放逐,经过几年的时间才重整旗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所以他遇到失意的宁晏的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也就顺手帮了宁晏一把。
重生回来,宁晏提前找到了孟星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包括自己重生的事情,孟星泽一开始自然是不信,但后面一连串的变故居然和宁晏的分毫不差,让他不得不重新掂量他的话,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虽然在背后设计他的人没能找出来,但公司不管怎么样还是保住了,这些都多亏宁晏在后头的提醒,自此之后孟星泽就把他当成了好兄弟,也接受了他重生的事实。
“姜氏怎么样了?”宁晏拿着杯子押了口茶。
孟星泽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我出马你还不放心?不过你真应该看看姜广平那时候的表情,气得半死,还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讨好我。”
“姜氏先缓一缓,不急着弄死,慢慢玩。”宁晏恶劣的本性完全暴露。
“你那边呢?公司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人手和管理都差不多了,不过还得你出面。”宁晏还在上高中,许多事情都不是很方便,只能在大事上做抉择。
“没问题。”孟星泽了个响指。
“你家里人最近有动作吗?”
不提还好,一提孟星泽的脸一下子就冷了,隐隐透着杀意,宁晏知道,孟星泽狠起来,没什么不敢的,可偏偏家里几个老狐狸总是揪着他不放。
“上次一个项目被我抢了过来,他们短时间不敢有什么动作。”
家大业大,压力也大,孟星泽这还没确定是孟氏的接班人,各方势力全都来压他,没点本事这位置能不能坐得住还真不好。
孟星泽戴了根红色的领带,衣衫半解,骚气十足,乔眠回来就看到他们俩并肩坐着,捏着日系的酒杯碰了喝酒的模样。
两个人酒量都好,喝的又是果酒,跟玩一样,一杯接着一杯。
乔眠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孟星泽半眯着桃花眼:“弟媳,来我们喝一杯。”他拿起酒壶给乔眠面前的杯子满上。
“她酒量不好。”宁晏扣了扣桌面。
“哟,这就护起短来了?”孟星泽趣,放下酒壶。
乔眠还没从他那句“弟媳”中回过神来,手里就被塞了个圆杯。
孟星泽举着杯子:“来,弟媳,给我个面子,喝一杯,咱们第一次见,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办个金卡,以后来我这儿玩报名字就成,一分钱不收,你看行不?”
他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乔眠也不拘着,拿起杯子,落落大方的:“孟大哥,别这么客气。”
完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不辣,甜甜的,很好喝。
“还是弟媳爽快,这嘴巴还甜。”孟星泽也把酒倒进嘴里,目光有些迷离,他也不继续劝酒,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盯着桌上的花纹出神。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了,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浑身都柔和下来,站起身子对他们:“你们接着吃,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一定再来玩啊。”
孟星泽手里的电话还在响,他步履匆匆,还没开门出去就接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声音暖的不像话。
孟星泽走了之后乔眠才和宁晏:“孟大哥好厉害,年纪轻轻居然是这个地方的老板。”
乔眠眼睛里闪烁着崇拜,宁晏“恩”了一声,孟星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若不是有了他的帮助,自己上辈子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公司做大。
吃过饭后,宁晏送乔眠回家的时候有点粘人,他喝了酒,就把在外人面前的那套全给扔了,抱着她不撒手,上次篮球队里聚餐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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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眠的手被他抱着,一动不能动,他闭着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头倚在乔眠肩上,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脖子里,有些痒,窗外的景致飞速后退,司机目不斜视开的稳稳当当。
“乔眠,不准喜欢别人!”宁晏在她耳边念叨,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
“恩,只喜欢你一个人。”乔眠愿意着他,语气温柔。
宁晏听到这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
高一这一年乔眠过的丰富多彩,一桩桩一件件数过来,竟然每一样都有宁晏的参与,仔细想想,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秋游他表白的时候?还是后来被人欺负他救自己的时候?
乔眠已经记不清了,大概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沦陷了吧,毕竟他是好的无可挑剔,坏的恰到好处,还对自己紧追不舍,哪个女生能受得了。
高二文理分科,宁晏和校长了个招呼,很容易的和乔眠分在了一个班里。
到了文科班,乔眠的优势显示出来,每次月考很稳定的排在班上前五名,宁晏不用,选文选理对他没有任何差别,文科班里的他依旧是年级第一。
上了高二,时间一下子如流水般飞逝,几个大考考过来一学期就没了。
宁晏最近两天睡的特别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又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午夜时分,指针指向四点,外面黑漆漆的天,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宁晏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声音,他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背上也湿透了,梦里那种压抑、绝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刚刚还印在脑海的场景随着他醒来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却疼的发苦。
他拿起手机,十一月六号,星期五,还有一个时就到十一月七号,上辈子宁氏宣告破产的时候。
手机亮了又暗,宁晏倒回枕头上,身上因为出了汗凉意更重,他蜷缩起身体,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进入高三有一段时间了,繁忙的学业对他并没什么影响,和孟星泽该做的事情还在继续着,乔眠也依然陪着他,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没什么不对。
但今天晚上的这种心悸,来的突然又有所预示,明天,如果宁氏能够安然无恙,是不是明他改变了过去,让这辈子按照他的想法来?
伴着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宁晏再次睡去。
梦靥再一次找上门来,这次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硝烟四起,人声嘈杂,是车祸现场。
一辆黑色商务车侧翻在路边,大卡车斜插在路上,驾驶座不见人影,周围的呼喊声都被放慢,他站在路边,一个个行人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不对,应该是穿过,没人看得见他,他成了一抹游魂。
宁晏站在路中央,被什么吸引着,走到那辆侧翻的商务车边上,很容易就看见了车里的情形,躺在血泊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双目紧闭,血沿着指尖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司机和他一样被困在车里,不过伤势没他重,意识还是清醒的。
车祸刚一发生就有人报了警,警察飞快的赶到现场,围观的人很多,宁晏混在他们中间,他听见旁边一个女人:“这伙子伤的这么重,恐怕不行咯。”
他又听见另一个女人回,“可不是嘛,你瞧瞧地上的血,看着都害怕,那杀千刀的卡车司机,疲劳驾驶不,还闯红灯,人家好好的一个伙子,就……唉,这都是命啊。”
宁晏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命”这个字眼真的很神奇,上一秒你还可以在这人间活蹦乱跳,下一秒世上便再也没了你这个人,可不都是因为命么。
警察迅速的进行营救,司机轻松的被拖了出来,他卡的微妙,一群人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弄出来,救护车还没赶过来,路上堵成了一条长龙,一个警察拍着他的脸,不断地喊他,听在他耳朵里渺渺茫茫的,很不真切。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颤着手想要拿手机,警察看出他的意图,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大声地问:“你要给谁?”
要给谁啊?自己最后一面想见谁?不是那个欠债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父亲,不是那些和他一起创业的伙伴,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乔眠。
他抖着唇,气若游丝的在警察耳边吐出这两个字,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都抬不动。
电话接通,“喂,你好,是乔眠吗?你朋友出车祸了,我们现在就在xx路上,你能赶过来吗?对对对,哎,好。”
这条路离乔眠结婚的地方不远,宁晏依旧站在人群中间,看着眼前灰色的一切。
路的尽头,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她在疯狂的奔跑着,头纱早就不见,脚上的鞋也不知道在哪里丢了,她赤着脚,在沥青马路上飞快的朝着这儿跑,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扎人的石头和碎屑,都没让她停下。
乔眠走近了,宁晏才发现她脸上的妆容全部都哭花了,楚楚可怜,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她抹了把眼泪,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就在几分钟之前,乔眠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宁晏只是出了一个车祸,希望他没有大碍,就是受点伤也不碍事,可当她赶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
怎么可能,那个不可一世,骄傲自信的宁晏怎么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眠慢慢的,慢慢的走到他身边,哪里还像一个新娘子,衣服破了鞋子也没了,她心的抱住他的头,还有呼吸,乔眠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擦都擦不干,泣不成声。
救护车终于赶到了现场,护士对他做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用担架把他抬上来救护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宁晏看着乔眠脸上的泪坠落到地上开出一朵花,看着她踉跄的跟在担架后头上了救护车,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的他喘不上气,疼的都快让他忘了这是在梦里。
宁晏想跟上去,脚却怎么都挪动不了。
乔眠上了救护车,宁晏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路边,西装革履,胸口别了一朵花,手上还拎着乔眠跑丢了的白色高跟鞋。
这个男人目送着乔眠离开,肩一下子就垮了,他缓缓的转过身,宁晏看清他的面貌后瞳孔狠狠的一缩。
郑易勋!居然是他!
怪不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怪不得!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视线一转他已经到了救护车上。
乔眠一直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仿佛一松开这个人就会消失一般,宁晏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担架上还是站在路边,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听到乔眠的声音才拼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
“宁晏,宁晏。”乔眠看见他醒了,一声一声的喊他的名字。
宁晏张嘴,声音很,乔眠只能凑到他嘴边去听。
“不、不要结婚。”
乔眠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捂着嘴:“我不结婚,我不结婚了,只要你好好的,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了。”
宁晏听到了她的话,露出一个有些圆满的微笑,眼睛里一片白光,他的母亲站在光里,朝他招手,“晏,来妈妈这儿,到妈妈这儿来就不疼了。”
浑身都好疼,宁晏最后看了一眼手边的乔眠,用满是血污的手抓住那片刻的柔软,“我爱你。”再不就没机会了。
乔眠看他的口型也知道他了什么,嚎啕大哭起来,“宁晏,你知道我也一直爱你,对不对,我也爱你,宁晏,我爱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撑住,只要你撑住我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要我的命都行,好不好,宁晏,宁晏!”
痛意深入骨髓,宁晏眼角滑落一滴泪,乔眠的呼喊每一声都让他更痛一分。
挣扎着睁开眼睛,雪白的屋顶映入眼帘陌陌,右侧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光线从外头漏进来,宁晏这才意识到刚刚的那些痛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这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是他弥留之际发生的事情了。
梦里乔眠的眼泪,他只要一想起来,心里仍旧堵得慌,她那么难过,哭的那么绝望,他的乔眠,他的鸵鸟。
作者有话要: 一个肥章,渣作者要考试了,下周可能要隔日更啦,求伙伴们不抛弃!!
虐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