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第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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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边慈回了他一个好,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

    他由衷松了一口气,挥之不去的烦躁感终于被安抚。

    什么都不问也是一种关心,这个时候与其被问“怎么了”,还不如听到一声踏实的“好”。

    这是他之前安抚边慈的做法,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到了自己身上。

    感觉并不差,应该非常好。

    “粥粥,吃饭了。”

    门外传来外公的声音,言礼收起,走过去开门,脸上重新带起往日的笑。

    空气中有红烧鱼的味道,闻着就有食欲。

    言礼带上房间门,跟外公并肩下楼:“外婆没让你给她打下?”

    “嫌我添乱,让你姨去了。”

    眼看就要到客厅,外公在楼梯平台站定,细细打量大孙子的表情。

    外公身材高大,年过半百,背虽然有点驼了,精气神仍然很足,特别是板着脸不话的时候。

    言礼自诩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可被老爷子盯着看了这么久,也有点发憷,他在脑内快速回想,近期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于是,试着问:“外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外公不答反问。

    这是什么心理访谈节目的开场白吗?实话,言礼有点想笑。

    他这个性格粗犷的外公跟这种细腻类问题实在是很不搭调。

    可是现在笑出声,一定会被揍的。

    今年的最后一天,言礼可不想挨揍,他只能强忍住笑,做出跟外公同款严肃凝重表情,回答道:“还行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能让外公满意。

    “什么叫还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言礼稍顿,如实:“那就是不好。”

    “既然心情不好,为什么要笑得像心情很好一样?”外公一针见血地问。

    言礼一怔。

    为什么?

    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吗?

    “笑不好吗?”言礼问。

    “心情好,笑正常,心情不好还要硬笑,反常。”

    外公并不擅长宽别人的心,言尽于此,他拍了拍言礼的肩膀:“吃完饭想回去就回去吧,只要开心,在哪都是过年。”

    言礼瞳孔微震,许久没出话来。

    -

    今年在外地的亲戚都回来了,两张桌子都不够坐,晚辈都被发配到茶几上吃饭。

    言礼个高腿长,被表舅拉到都要喝酒的餐桌上,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空位就剩下言秀华的那个。

    “粥粥坐这,都成年了,来,陪舅舅和两杯。”表舅给言礼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言礼站着未动,抬眼撞上言秀华的视线,后者正以看好戏的表情望着他,像是笃定就算他不情愿,只要她想,也一定会坐到她身边一样。

    连吃个饭也

    要无聊地彰显她作为大人的无上权力吗?明明自己比谁都像个孩子。

    太可笑了。

    言礼冲表舅抱歉地笑了声,回头瞥了眼坐在茶几边,正在啃排骨的麦麦:“舅舅你们喝,我酒量差喝不了,还得给麦麦挑鱼刺呢。”

    表舅听了直笑:“麦麦都多大了,哪还要人帮忙挑鱼刺啊。”

    “当然需要。”麦麦举着肋排骨头,冲言礼招,“哥哥快来,我的排骨吃完了,我要吃鱼!”

    言礼顺势做出“你看吧”的无奈表情。

    表舅:“”

    “行了,喝什么酒,回头把脑子喝坏了还怎么高考。”徐婆婆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往表舅身上补了最后一刀。

    言礼完美“脱困”,回到茶几坐下后,麦麦悄悄凑过来邀功:“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份上,就俩哈根达斯。”

    “一个都不行,被姨知道了又得骂我。”言礼夹了块鱼肚子的肉放在麦麦碗里,“吃你的鱼。”

    “气鬼,早知道不帮你了。”麦麦不情愿地瘪嘴,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那块鱼肉,“大姨怎么突然回来了?”

    言礼喝了口橙汁,淡声道:“我哪知道。”

    “她比以前更可怕了,一直笑啊笑啊的,就像老师的那个什么老虎。”

    “笑面虎。”

    “对对对,就是笑面虎,哥,你以后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言礼扔给她一个核善的眼神。

    麦麦吓得后背一僵,忙低头吃鱼:“你现在就很像了,好可怕的遗传基因。”

    “我和她不一样。”

    言礼放下杯子,听见隔壁桌子传来的声,垂眸,又重复了一声:“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吃过午饭,大人们开始发红包,孩们轮流拜年,家里比吃饭的时候还要热闹,言礼钻进厨房躲清静。

    操作台上堆满了餐盘和碗,过年总是这样,老人喜欢做好几天都吃不完的菜放着,菜越多,过年的气氛似乎也越浓。

    他从柜子拿了几个保鲜盒,挑了几样最好吃的菜装上,准备带回去给边慈尝尝。

    言秀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厨房,见言礼在操作台前忙,奇怪地问:“你要带到哪里去?”

    “店里,我晚上不过来吃了。”言礼顾着装菜,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短暂的沉默。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言秀华倏地问起。

    在言礼看来,显而易见的答案是不需要再回答的,所以他没有出声。

    扣上最后一个保鲜盒的盖子,言礼用撑开叠好的纸袋,将盒子一个一个放进来,轮到最后一个时,言秀华按住了他的。

    “如果是因为改志愿的事情,我可以跟你道歉。”

    可以跟他道歉?

    可以?

    言礼抽出自己的,把剩下的餐盒放进袋子里,抬眸看她。

    “你本来就应该跟我道歉,而且不止改志愿这

    一件事。”

    言秀华微微蹙眉:“粥粥,我不认为这是你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

    “如果你非要用长辈的架子来压我,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行,那我就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谈。”

    言秀华换了一种语气:“改志愿和把你锁在家,我的方式方法是极端了点,因此伤害到你的自尊,我给你道歉。但是,这一切归根结底,我都是想让你变得更好。一条肉眼可见的光明大道,我铺在你面前了,你不走,非要去走偏僻路,你口口声声自己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可你有没有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符合成年人的身份呢。”

    “肉眼可见?是谁的眼,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跳出‘你即全世界’的思维模式来看问题。”

    “我所认为正确的路,我走过,我没有跌倒,我以成功人士的身份站在你面前,还不足以明问题?”

    言礼听完反笑:“那我要怎么证明?我们一起穿越到十年后,让你看一眼我有没有成为成功人士?”

    “你不需要证明,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是错的。”

    “凭什么?凭你成功,还是凭你是我妈?”

    “你不要跟我吵架。”

    “是你明明在诡辩,还以为自己很有逻辑在我谈心。”言礼提起纸袋,越过言秀华身边,一副受够了的表情,“我们谈不通的,你别再管我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可能不管你。”

    “现在得头头是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服我管?”

    徐婆婆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在言秀华面前站定,冷脸反问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自己儿子做到,当年你我们把想法强加在你身上,是不称职又自私的父母,你今天这样,跟我们当年又有什么区别?”

    “妈,这不是一码事,年代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当年我们让你考公是铁饭碗,你不考,你要创业。现在你让粥粥学金融继承你的公司,是你口中的铁饭碗,他不要,他要学什么媒体叫什么来着”

    言礼适时补充:“数字媒体技术。”

    “对,就这个数字媒体技术,你嫌他不务正业,你告诉我这哪里不一样?你现在是很成功,你的成功不正印证了粥粥的选择是正确的吗?跟父母唱反调才有光明前途,你当年这样选,凭什么不让你的儿子也这样选?你刚才不就是嫌他跟你做的选择不一样吗,可到头,你们做了一样的选择,你怎么还是不满意?还是要指责他?好话道理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秀华,没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她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下属。”

    “这太荒唐了,妈,我给你打个比方,一个有能力做科学家的人,他非要去搞艺术,这难道不是犯傻吗?父母眼睁睁看着他偏离正轨,还不及时纠正,这难道不是作为父母的失职?”

    徐婆婆听完直摇头:“如果那个人自己不想做科学家,再多人认为都没用。”

    “你太偏心了,轮到粥粥你就这么讲道理,当年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我要嫁给谁你们都要插,可是妹妹呢,找个开文具店的你们都乐意,反正在你们眼中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们插你也没听啊,你是嫁给那个姓许的了,可是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了!”

    言秀华骤然语塞。

    “外婆。”

    言礼拎着纸袋,从两人中间的走过,淡淡地:“我回去了,晚上就不过来了。”

    徐婆婆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提了不该提人,心生愧疚:“粥粥,外婆不是有意——”

    “没事,新年快乐外婆,我明天过两天再过来吃饭。”

    “好。”

    -

    边慈吃完饭午饭,闲着没事,决定给店里打扫卫生。

    先用吸尘器吸了一遍灰尘,然后用拖把再拖两遍,平时就觉得店里面积大,一打扫起来,面积似乎又大了两倍。

    打扫完教辅区,边慈去卫生间洗拖把,路过店门口时,听见感应装置响了一声,她以为是客人,抬头看去,结果是言礼。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边慈拖着拖把走过去,笑着问。

    言礼将纸袋放在吧台,脚步更快地朝边慈走去,没等她多什么,先一步抱住了她。

    感受到他臂的力道正在悄悄收紧,原本想问的那句“怎么了”,也悄悄地咽了回去。

    边慈松开回抱住他。

    拖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谁也没有在意。

    “我给你留了两份咖喱鸡肉饭哦。”边慈紧紧环住他的腰,抬头冲他笑道,“因为做得太好吃啦,我觉得你肯定会超捧场吃两碗的。”

    “好。”

    言礼阖上眼,过了好一会儿又睁开,轻声叫她的名字:“阿慈。”

    她“嗯”了一声:“在呢。”

    “我今天有没有吓到你?”

    “听实话吗?”

    “对。”

    “那有一点。”

    “你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全部。”

    边慈笑着摇摇头:“你不想的话,我就不想听,不过,”她退后一步,伸抚摸他的脸,“你想的话,我随时都想听。”

    作者有话要:想不到吧,我居然这么早就更新了。(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