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转瞬即逝,新学期开始，距离高考已经不到50天。

    凡事只要加上“最后”两个字就变得稍许不同,人会不自觉赋予它特别的意义。

    比如,高中最后一个元宵节，高中最后一学期,高中最后一个春天。

    步入三月，二诊考试前，致远楼下的银杏树冒出新芽,枝丫长出扇形叶片,从教室的窗户往外看翠绿的一片,充满生活力,吸引不少学生拍照留念。

    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银杏树也随处可见，不过对于备考生来，枯燥乏味、一成不变却又伴随焦虑的生活中，一点点微可喜的变化，足以慰藉内心。

    “起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这棵树发芽了。”

    下午的课最容易犯困,趁着课间,边慈又到阳台洗了一次冷水脸,关上水龙头,听见身后的明织在感慨,她忍不住笑了声。

    “你怎么也开始这种话了。”

    看她洗完,明织顺便过去冲了个,一边冲一边问：“哪种话？”

    边慈摸出纸巾擦脸：“就凡事都习惯用‘最后’造句，前两天你不是还跟我吐槽过学委吗？他成天‘最后最后’的，跟老头儿一样。”

    “哎呀！”明织关上水龙头，边慈递给她纸巾，她接过擦了两下，团成团在里玩，“都怪他天天这样念叨，我都被传染了。”

    “我去年离开2班的时候，也在这里看过树，那时候快到秋天了，树叶比现在绿很多，不过当时挺伤感的。”

    “是嘛，除了掉叶子的时候，我不怎么注意这棵树。”

    “纠正一下。”边慈侧头看她，“是除了掉叶子和临近毕业的时候。”

    明织怔了怔，随后笑道：“对。我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呀，特别是过完年返校之后，一眨眼二诊了，等我再眨眼，就到高考了。”

    知道她在开玩笑，边慈浮夸地回应：“那你先不要眨，我还有好多没复习。”

    下课铃响起，两人往教室走。

    明织瞪大眼睛做了个怪动作：“哈哈哈哈哈哈，好，我用透明胶把眼皮贴着，你必须考个重本回报我啊。”

    “行，你静候佳音吧。”

    “真好。”明织恢复正常表情，面露欣慰。

    边慈不解地看她：“什么真好？”

    “以前我这种话，你肯定会回答‘我不行的’，这样自信一点就很好，阿慈你要一直这样。”

    边慈倒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听明织这么，没经细想就：“我并不确定自己能考上，多这样的话，算是给自己鼓励吧。”

    “你肯定考得上。”明织拍了下边慈的肩膀，往自己的座位走，“这句话我也会经常跟你的。”

    边慈拉开椅子坐下，回想明织的话，好几秒过去，自顾自笑起来。

    大考前她总是控制不住焦虑，害怕自己离开2班，可正因如此，她总能收获来自友人的鼓励安抚。

    “什么事这么开心？”趁老师没来，言礼伸敲了下边慈的课桌，声问她。

    边慈简短地跟他复述了一遍，言礼听完，跟明织做了同样的事情，了同样的话。

    “你肯定考得上。”

    边慈笑着好，回过头准备收心上课，没想到他还有后半句没有。

    “今年我们要一起看雪。”

    看雪这件事聊得随意，边慈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无奈道：“你居然还记得，我都快忘了。”

    “嗯。”言礼翻了一页书，懒懒的语气带点恼，“我知道，仙女多忘事，我替我们记着呢。”

    边慈听完趴在桌子上笑，等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扔了一张纸条给他。

    [看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也会牢牢记住的。]

    言礼看完，提笔写了几个字，给她扔回来。

    [认真上课。]

    好严肃好正经啊。

    边慈收起纸条，故意多等了一分钟左右，才往言礼那边偷瞄。

    别看某些人埋头写题，学得比谁都认真，其实明明在偷笑！

    太好哄了。

    傲娇怪是人间宝藏。

    -

    二诊前一天不用上晚自习，下午下课直接放学。

    姨利用这个空档，又提着鸡汤来宿舍看望边慈，自从过年的时候，边慈夸了她炖的鸡汤好喝之后，每半个月，她都会亲自送过来一次。

    边慈盛情难却，本来想了个折中办法，让言礼转交就行，不用麻烦姨跑一趟，姨听了立刻拒绝，她赶着饭点送过来，口感最好。

    是送鸡汤，其实每次还有好几样别的菜，分量足够宿舍四个人吃，次数多了，连室友偶尔都要念叨两句，边慈你姨什么时候送好吃的来呀。

    边慈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实话越描越黑，谎言得心虚。

    “来，拿着，店里还有点事，我就不上去了，听粥粥你们明天又是大考，要加油啊。”

    “好，谢谢阿姨。”

    除了保温桶，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子，边慈接过粗略扫了眼，是不同种类的坚果，壳已经剥好了，可以直接吃。

    边慈眼眶一热，把纸袋推回去：“阿姨你上次送我的牛奶还没喝完呢，这些你拿回去和叔叔吃。”

    “牛奶是牛奶，坚果是坚果，读书费脑要多补补，我和你叔叔没这个需求，你留着自己吃，吃不完分给室友。”

    室友，室友就来了，跟着老远跟姨打招呼，还打趣边慈有口福。

    姨被夸得很开心，大方地：“都有都有，我按四人份准备，每人喝一碗。”

    “谢谢阿姨。”

    “边慈你姨太好了，羡慕。”

    等室友进宿舍楼了，边慈面露为难地跟姨解释：“他们误会你是我的姨了，我回头跟他们一下。”

    姨表示理解：“不用，这样简单点，我平白多了个侄女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也是。”

    边慈暗自记下这份情，以后一定要找会报答回去。

    -

    二诊结束，边慈考了年级第42名，安全留在2班。

    这次离开2班的人很少，只有两个，何似是其中之一，她考了5名，就连关飒在班上做考试总结的时候，都很可惜。

    规则当前，没有人情可讲，跟何似相熟的人，课后安慰了她两句。

    大课间做广播操，何似没参加，留在教室收拾东西，下节课就要去隔壁4班上课了。

    边慈随便找了个借口请假，也留在了教室。

    她一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场白，何似就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并干脆拒绝：“我东西少，不需要你帮我。”

    “好吧。”

    边慈早就知道会这样，幸好留有后招。她回到座位，拿上准备好的东西，重新走到何似的座位旁边。

    “你要哪支？”

    “啊？”何似忙中抬头，看见边慈递过来的两只中性笔，一个狗头一个猫头，莫名其妙地问，“你做什么？”

    “送你的啊，快挑，猫还是狗？”

    “你送我笔做什么？”

    “上次我离开2班前，织也送了笔给我，后来我就考回来了，很灵的。”

    “”

    第一次碰见这么天然的人，何似花了半分钟组织语言，好笑地反问她：“你健忘还是学傻了？我和你、你和明织，能一概而论？”

    “一支笔而已，没必要上升到那种高度吧。”见她磨磨唧唧话还多，边慈擅自替她做了选择，将猫头图案那支放在她的笔袋里，“这支归你，虽然你的性格比猫还别扭。”

    何似直接：“我喜欢过言礼，还在背后阴过你。”

    边慈“嗯”了一声，等着她的后话：“是啊，怎么了？”

    “你居然还问怎么了。”

    槽多无口，何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反正我过去了，实话，我并不讨厌你，虽然你有时候话挺坏的。”

    “只差一名的话，三诊考不回来就有点不过去了。”

    东西送出去了，想的话也了，边慈了却一桩事，正要轻松退场——

    “下次我肯定考赢你，总有一件事，我要赢过你谢了。”

    边慈弯腰，凑近了问她：“嗯？赢过我后面是什么？”

    “谢了。”何似闷声憋出两个字。

    边慈不满地：“听不见欸，你大声点，这里又没其他人。”

    何似耐心耗尽，瞬间炸了，冲她喊道：“你耳背啊，没其他人都听不见，听不见算了！”

    “不用谢。”边慈冲她晃了晃上那支狗头笔，得逞地笑道，“加油吧，我不会让你轻易考赢我的。”

    何似“蹭”地一下站起来，面子上过不去，气得更狠：“你明明就听见了！”

    “咦，是吗？我瞎猜的，你真的对我谢谢了？”边慈继续装无辜。

    何似半信半疑，犹豫了几秒，还是否认：“我没。”

    边慈失望摇头：“真没礼貌，人家送了礼物给你，连声谢谢都不。”

    “是你自己耳背，还怪我没礼貌，边慈你讲不讲理？”

    “你不是没吗？”

    “”

    点到为止，边慈借接水之由离开教室，变相给了何似一个台阶下。

    等她接完水回教室，何似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留下一个空课桌在那里。

    一会儿会有新同学来，课桌很快就会被填满。

    走班就是这样，抹去旧同学存在过的痕迹，也就是一个课间的功夫而已。

    边慈叹了一口气，放下水杯坐下来，发现没来得及合上的练习册上提了一张便利贴。

    狗头形状的便利贴，几分钟前才在何似的桌子上见过。

    便利贴上写着一行正楷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谢谢，还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