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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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半学校统一组织学生前往博物馆,仪式结束,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多时,留给学生自由安排。

    各班班主任把学生家长写的信发到了每个人上,边慈知道自己不会有这个东西,特地在发东西前起身离开了教室。

    她心情不算差,所以更不想看见别人投以她或同情或安慰的眼神。

    别人觉得她可怜没什么,要是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就太糟糕了。

    一会儿还要拍照,边慈没有走太远,她去卖部买了一瓶冰镇过的饮料,顺着路走到致远楼那颗银杏树下。

    这颗银杏陪伴每一届高三毕业,被赋予了重大意义,特地来此拍照留念的人不少,边慈不愿妨碍他们,挑了背光处的死角坐下。

    靠近中午,日光愈发的毒。

    边慈脱下正装外套搁在腿上,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的第一颗扣子,顿时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一阵风一口冰镇饮料,只可惜腿还被裤袜包裹着,身体无法感受到彻底的凉爽。

    蝉鸣响彻长空,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也成了它们伴奏。

    好热。

    想回宿舍做题了。

    边慈懒懒地靠坐在长椅上,盖上盖子随将饮料瓶放在一边,瓶身遇热化成的水珠沾在掌心,她抬,想用腕挡住头顶那缕刺眼的光,水珠顺着倾斜往下迅速地滚,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凉凉的触感,她并不讨厌。

    边慈闭上眼,腕搭在眼睛上,神叨叨地给自己念经: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隐约传到脚步声。

    大概是拍照的人。

    秉持这种想法,边慈连动都懒得动了,她好不容易才感觉凉快一点。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上几片枯叶,清脆的响声并不惹人厌,只是这种死角有什么可拍了,都走这么进了,看见死角还不掉头?

    一个怪人。

    边慈可不想成为乱入的“背景板”,放下,眼睛还未睁开,就清晰感觉到这个怪人跟她坐在了同一张长椅上。

    太自来熟了吧!

    虽然不到衣冠不整的地步,但这种过于放飞自我的姿态让边慈徒生窘迫,她正要以最快的速度整理领带,那人话了。

    “你果然在这里躲清静。”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窘迫情绪霎时消散,边慈又回到最放松的姿态,重新阖上眼,凭着感觉靠在了他的肩头。

    “这么快就看完信了?”

    “看完了,姨就给我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明年我不想再给你写这封信了。”

    边慈听完直乐:“是姨的风格。”

    言礼拿起她边的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们离得太近,她毫不费力听见了他喉结滚动吞咽水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逗逗他,边慈抬起,食指在他唇瓣上轻点两下,凑上去,用懒洋洋的眼神望着他:“学长,这是我喝过的水。”

    言礼启唇咬住她的指尖,几秒后松开,留下一个淡淡的牙印。

    “怎么,学长不能喝吗?”

    边慈微微蜷了下指,兀自嘟囔:“男朋友才可以喝。”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没有等到后话,反而等到了一个吻。

    尽管这里是不易察觉的死角,但这还是在学校里面啊!边慈本意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回她一个这么大的“礼”。

    “这样算不算男朋友了?”言礼勾住她垂下的耳发,有意无意地在指节上绕,惹得她心跳平白加快。

    “你这是想着快毕业了,索性破罐破摔啊。”边慈无奈感叹。

    这话言礼可不乐意听,指节从发丝里绕出来,他不紧不慢地拧上瓶盖,:“这叫情难自禁,而且,是你先招我的。”

    “不过你。”

    挨久了热,这是一个不适合腻歪的季节。

    边慈挺腰坐直,余光瞥见言礼上的信封,问:“你怎么还把信带过来了?”

    “这不是我的。”言礼把信封递到边慈眼前,“看你不在,关飒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就是普通的信封,印有五中校徽的字样,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边慈接过,奇怪地问:“飒姐写给我的?”

    “不是,她是从北京寄过来的,特地交代了,今天才能拿给你。”

    停顿片刻,言礼替她了心里正在想的话:“应该是你之前的教练,或者队友。”

    边慈盯着信封,一动也不动。

    “不想拆开看看吗?”言礼试着推她一把。

    半分钟过去,边慈慢吞吞地撕开了封口,看起来很犹豫。

    “放心,这不是潘多拉的盒子。”

    边慈低眉笑了笑:“你是不是偷学了读心术?”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一会儿还要拍照,我不想不开心。”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开心了。”

    “不想更不开心。”

    “那万一看完就开心了呢,为什么要错过一个让自己笑的会?”

    边慈微怔。

    言礼抽走她上的信封,替她撕开了封口,把里面折叠的信纸拿出来,再次递过去:“看吧,能开心最好,要是变得更不开心,我会逗你笑的。”

    纵然了解情绪由自己支配,听完这句话,边慈内心还是稍稍轻松了一些。

    “好,那就拜托你了。”

    边慈接过信纸,沿着折痕摊开,原以为只有一张,摊开之后才发现有三张。

    通过字迹来看,边慈很快辨认出这三封信分别来自何教练、赵维津和周见萱。

    给边慈:

    曾经我对自己是你的教练,也是你的家长这一点深信不疑,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自己是敬业的、称职的、甚至无私的。

    我对自己的误解太深了。剖皮去骨,正视自己灵魂时,我发现那是黑色的。

    对你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请你不要原谅我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情的“家长”。

    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当你分不清别人对你的好是否来自于有利可图,请以我为参照物,审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毕业快乐。

    给你:

    两次你走都没能送你,永远赶不上趟得就是我这样的人。

    句不怕你笑我的话,我一直仗着自己是跟你认识最久的男生,坚信自己绝对能追到你。

    老天爷是不是看我太嘚瑟了,所以故意打我脸。

    这一巴掌太疼了,特别是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后。

    上次我果然应该跟他打一架,以后再也没会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朝他挥拳头。

    除非他欺负你,对你不好。

    这样想想,我这个拳头最好永远也没有挥的会。

    你跟我妈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细聊起来挺复杂的,这张纸写不完,之后见面再细聊。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没有改变过。

    你是我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女生,也是重要的朋友。

    你没有进国家队错失的荣耀,我和周见萱替你双倍拿回来。

    不白给,得用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换。

    成年快乐。

    毕业也快乐。

    给阿慈:

    我不联系你,你也不联系我,难道我们要一直绝交下去吗?

    实话我还是很生气,可是再生气还是想跟你和好,继续跟你做朋友。

    去年暑假到现在是我们分开最久一年,以后也会这样持续下去,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变成这样一年见一两次的朋友。

    我们一直一起训练,从学初中再到高中,我们行走在想同的轨迹上,结果你猝不及防地转弯了,走向一条我走不了的路。

    眼睁睁看着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而我日复一日消耗着对你的了解,我们不应该是脱离固有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现在我依然坚信这一点。

    我至今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体操,既然你宁可跟我绝交也要死守这个秘密,我也不是那么好奇了,我怕我知道后会疯狂自责之前对你的质问埋怨,当然,如果你哪天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害怕了。

    省队的训练量比起国家队不值一提,今天帮我压腿的队员下特别重,远不及你。

    就写到这,快熄灯了。听这封信是家长写给孩子的,不心占了你的便宜,那我就勉强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好了。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努力的。你也不准懈怠,我已经在跟别人炫耀我闺蜜是学霸了,敢让我打脸,绝不原谅你!

    诸事顺遂,毕业快乐。

    这三封信边慈看了很久。

    言礼了解她的阅读速度,她低头的时间远远超过她看完三张信纸内容的时间。

    可她始终没有抬头,专注地盯着信纸,放佛要把每个字都刻在脑海里。

    “看来我不用逗你笑了。”

    言礼温声打破沉默。

    边慈合上信纸,重新放回信封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走吧。”

    言礼起身,拿起边慈的西装外套,搭在肘处:“时间差不多了,回教室拍照。”

    “今天就像毕业了一样。”边慈跟上他的脚步,偏头问,“去年高考结束,你是什么感觉?”

    “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言礼。

    边慈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今年估计也差不多,备考的日子虽然充实,可是不想再重来,想赶紧逃离。”

    “今年有点不一样。”

    言礼侧头看她,倏地停下脚步。

    他们跨过背阴处,站在了阳光下。

    “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一切终于迎来了新的开始。”

    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