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机 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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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英”沈砚睁开眼看着与自己相拥而眠的人,忆起自己逐渐回笼的记忆,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

    他承认,他拜托叶英代替他担当起作为道祖的责任时未尝没有画地为牢的想法,毕竟他知道,不仅叶英可以成为他的牢笼,他更可以成为叶英的囚牢。

    凡所求,必得应。

    无论叶英对他的感情如何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多到足以成为将他们二人牢牢锁在一起的茧,作茧自缚一词用以形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再恰当不过。如果不是他们对彼此的一次次退让与包容,也不至于让他对叶英的变化视若无睹,也不至于让叶英对他的占有欲日益增长到如今这般病态的程度。

    所以,当沈砚做出这个决定前他是有准备的——如果他这次的计划依旧失败,他的本我将用他所有的柔怀将叶英牵绊在紫霄宫内,陪伴着叶英——那是他所能为这个世界准备的最后的筹码,亦是他所给予叶英的善意的谎言。

    即便那并不能够算是真正的他,但那是唯一能够接受叶英所有的索求的“沈砚”,他当时想,如果他成功了那么自然不必多,他们将会脱离这个世界,叶英受到心魔的影响将大大削减,他们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解决剩下的问题,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与叶英相处并改变他;而如果他失败了既然他们注定只能在这个世界走向灭亡,那他又何妨抛弃原则为叶英营造一个完美的谎言呢?那至少能够让他心满意足地走向沉眠。

    那么多年,叶英是沈砚自觉最对不起的人,所以,如果有最后一次,沈砚什么也不愿让叶英在痛苦中走向死亡,毕竟他深知,最痛苦的永远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着被留下的那个。

    所以沈砚自衬用自己生平最郑重的态度编织了这个谎言,设计了这个计划。

    毫无疑问,他的计划是成功的,沈砚想,他本就没有想过一蹴而就,獬豸与蜃的身份都帮他印证了他的一个想法——只要马甲套得好天道就认不出来他!而且,妖族与巫族所发生的改变也足以验证沈砚另一个猜测——只要没有打破天道所设定的“剧本”,单纯的双方实力的同步增强是不足以引动天道的警觉的。

    至少在巫妖二族之间的摩擦保持在某种区间且并没有抵达某个时间节点的时候,巫妖二族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可以称之为巧合到诡异的矛盾事件。

    而且不同于此前龙凤二族的长辈碍于种种理由无法前来不周山求道,当他套上马甲为巫妖二族传道时,就不会受到任何的打压与限制。

    看来天道并不是真的单纯地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诞生更多对灵气需求较多的强者,或者,天道也是有着自己的成算的——经由各族强者们精炼过的灵力在他们死后溢散显然要比未经炼化的驳杂灵气更有利于世界的升级,不过,这个世界更多的时候是强者愈强。

    那便会使大量的灵气与灵力汇聚于某些人身上,再加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沈砚一样回馈灵力于天地,这也就使这部分灵气再不加入天地之间的灵气流转致使本就在不断溢散的天地灵气愈加雪上加霜。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就是天道致力于发动天地大劫的原因——清算天地间的怨气是一方面,割一波韭菜缓解灵气枯竭的态势想必又是一方面。仔细想来,恐怕第二个原因甚至还要更重于第一个原因吧——根据沈砚对于各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的了解,这个猜测真的是一点都不突兀。

    毕竟对于世界意志而言任何生灵与砖石土块其实并无不同,对于它们而言,世界其本身的能量层级晋升绝对是摆在第一优先级的,因为只要它们的能量层级上去、能量足够,即便其上的所有种族都灭绝了,也不会妨碍世界再重造出一套更加先进、更加优秀的种族——这便是世界意志。

    而关于这份猜测,他现在已经有九分把握了,只要证明他的猜测属实他就可以继续接下来的计划,而这最后的一分把握,就看他今日的试探了。不过沈砚尝试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开叶英揽着他的腰的,然而,他还没开始动作,叮铃一声,叶英刷的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沈砚便不由惊恐地闭上了眼睛,要命!他竟然忘了叶英把他锁起来了!这个本我尸真是太不争气了,竟然连这么过分的事情都不知道反抗!

    不过,沈砚闭眼不过是须臾的事情,因为他不能被叶英知道他瞒着他做过的事情。毕竟,在他这一连串的计划中,虽然一切看上去仿佛都是在按着他所做的计划中最完美的走向行进,然而,叶英显然就是打破了这份完美的存在——在沈砚原本的计划中全身心信赖着叶英的本我尸本应安抚住叶英心底的躁乱,不求减轻但至少也应该能够稳住叶英的魔化。

    然而“阿砚?”叶英臂一紧,径直将沈砚拉进了怀中,同时另一只抬握住了沈砚的腕,微凉的指与捂得温热的镣铐碰在皮肤上,沈砚不由得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然而叶英却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甚至还极为着骇人的话语:“阿砚不继续睡了吗?你是要推开我吗?这双推开我的果然还是不要了比较好吧”

    “阿英!”被吓到了的沈砚猛地提高了声音,然而急于阻止叶英病态地摩挲着他的腕仿佛在寻找如何折段他的腕的行为的沈砚并没有注意到,叶英看似迷离的眼神之余唇角却含着一抹压抑的笑意。

    显然,某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阿英,快要到讲道的时间了吗?”沈砚连忙转移话题道。

    果然,叶英的不满瞬间便转移了目标:“提他们做什么?反正该讲的都讲完了,就算我这次不过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吧。”

    沈砚当然不会让叶英这般消极怠工,只略微沉下了脸,声音略有些不满道:“你连答应我的事情都不打算做了吗?”

    叶英低声嘟囔了两句,就连沈砚都没有听清,不过,不待沈砚追问,便只见叶英已是翻身而起,随即转过头来向他伸出了,不待沈砚回过神来便已经将他抱了起来。

    沈砚正欲抗议,却只听叶英低喃道:“阿砚一定不会想趁我离开偷偷跑掉吧?”

    原本正打算张牙舞爪的沈砚瞬间安静如鸡,叶英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他离开前更加糟糕了,无论出于何种方面的考虑他显然都不能继续刺激他了,所以抱就抱吧,又不是没有抱过。

    从本我尸的记忆中找到叶英曾经当着三清等人的面抱过他,不仅如此甚至还给他当着膝枕讲了一个月的课——看着叶英这一连串的骚操作,沈砚突然觉得,抱来抱去的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了,反正面子里子都已经丢干净了,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他有。

    “何为道?”

    “道者,澄心也。”

    “何者谓之澄心也?”

    “悯于情,正于身,敢为天下先者也。”

    “道之长于道者,唯一人耳。”

    虽然叶英口口声声都在自己是在讲道心之于道的重要性,但是,沈砚翻过来覆过去听到的,都是叶英对于他的赞誉——这份赞誉或许在旁人听来颇为晦涩难明,只会认为这是叶英所给出的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曾经与叶英交流过对于彼此的看法的沈砚却是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句乃至每一个字,都是指向他的。

    这、这真真是太挑战他的羞耻心了!

    沈砚从来没有想到过比起当众出丑更可怕的事情竟是被人当众夸奖,但是,沈砚必须承认的是,这种让他感到受之有愧的赞誉委实是令他尴尬地只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啊!

    不过尴尬归尴尬,沈砚之所以那么咸鱼的放弃抵抗任由叶英把他抱出来也是有所求的,毕竟如果一直只待在紫霄宫内的话他所能够造成的影响力还是太了,而且他最后一步的验证还是人多一些更能够保证准确性。

    但是沈砚初时其实是打算等到第三次传道接近尾声的时候再开始搞事,因为那样即便他的尝试引来了什么变动也可以尽可以地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然而,眼看着叶英打着帮助众人澄明道心的借口将他夸得越来越过分,沈砚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次沈砚学乖了,动作之前先握住了腕间的锁链防止它们碰到镣铐发出声音,旋即竖起指抵在叶英唇间阻止了他继续吹嘘地举动,然后,模仿着叶英的声音突然转折道:“诸君皆知有道,可知何为魔?”

    此言一出,整座不周山瞬间寂静。

    自西方一战祖龙陨落后,这世间还有几人不知道魔的概念的呢?

    只不过,魔除了那一战出现过后其后一直隐而不显,不乏有人将其当做一个传,但,现在沈砚这般提出来,便是从来没见过魔的人也再不怀疑魔的存在了,因为,这是有道祖背书的答案。

    沈砚也并没有打算等到一个答案,于是略微一顿径直接着道:“若天地为道,那么何者为魔?”

    问过这句后,沈砚停了下来,明显在等待一个答案。

    片刻沉默后,方才有人迟疑地问道:“纵心纵情者为魔?”

    “心怀不善者为魔?”

    “悖离天道者为魔!”

    众人的讨论半晌后终于得到了一个令大多数人满意的答案,然而沈砚的下两个问题再次让场面陷入了僵局——

    “那么,何为天道?”

    “若魔不容于天地,天地何以生魔?”

    刹那间,万籁俱静。

    作者有话要:  我高估了自己,九月根本完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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