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知识、荣耀, 不过是权力的几种类型。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个男人权势滔天。”

    ——忒弥斯·莉莉丝

    萨卡斯基的突然下场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也有纯粹的战斗派拍手叫好, 唯一觉得相当不爽的应该就是波鲁萨利诺本人了。回头的瞬间，莉莉丝的刀尖正好抵住他的咽喉。

    不过他丝毫不介意最脆弱的部分被另一个人用冰冷的刀锋威胁, 只是神色相当漫不经心, 而眼神咄咄逼人地面对萨卡斯基。

    “耶耶~真是奇怪，萨卡斯基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相当冒犯呀！”

    大将赤犬萨卡斯基不算一个战斗狂, 也算半个。这个时候他眼睛里是看到感兴趣的东西而兴起的兴味，至于波鲁萨利诺的不满, 有的是人在乎, 这其中却不一定包括萨卡斯基本人。

    “无聊！波鲁萨利诺桑, 走了！”莉莉丝本来对战斗还有些兴趣的，但是萨卡斯基忽然不按牌理出牌下场，波鲁萨利诺转移了注意力。本来还能够支撑的, 立刻就崩溃了，所以莉莉丝的兴趣也就没有了。

    至于萨卡斯基的意愿, 有的是人在乎，这其中却不一定包括莉莉丝本人——对比对待波鲁萨利诺，萨卡斯基还真是‘六月债, 还的快’，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只不过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眉梢眼角，忽然就有了一种默契，似乎在暗示什么。看台上的人看不到, 离得近有注意力出众的波鲁萨利诺却看的清清楚楚。

    原本因为莉莉丝不搭理萨卡斯基而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很快收敛了起来。这个一向精明，并且以残酷诡谲计谋闻名的男人慢吞吞地收了手，跟在莉莉丝身后退场的时候同样和萨卡斯基擦身而过。

    不像是莉莉丝什么都没做，只是眼角眉梢一点点泄露了秘密。波鲁萨利诺故作高深地拍了拍萨卡斯基的肩膀，难解地笑了一声，然后什么都不离开了。

    “所以刚才是莉莉丝中将完全不给萨卡斯基大将面子？！我的天！波鲁萨利诺大将最后是嘲讽了萨卡斯基大将，还是挑衅了萨卡斯基大将？大将的脾气，这件事会怎么解决啊！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反而是众人觉得会发火的萨卡斯基，他本人倒是挺平静的——甚至还看着莉莉丝和波鲁萨利诺离开的背影笑了笑。这倒不是他不在乎被人扫了面子，而是莉莉丝这个人......还有波鲁萨利诺这个多年的同僚，让他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不同于外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大将萨卡斯基其实没那么无趣。毕竟工作和生活是要分开来看，有些时候这人有些恶趣味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海军内部的人就是喜欢把已经被神话了的大将们当作‘神话’，至于私下生活什么的，特别是三大将里的萨卡斯基大将，完全无法想象生活中完全不同的一面。这时候萨卡斯基笑了——什么鬼？为什么笑？果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吗！

    在中将们惊讶或担忧中，只有库赞丝毫不为所动，站在了看台最前方。从萨卡斯基身上收回目光，然后拉了拉头上的眼罩，和已经要走出训练场的莉莉丝目光交接，然后像是礼貌一样互相点了点头。

    走出训练场，波鲁萨利诺才快走了几步和莉莉丝并肩而行，这时候的他十分自然，好像刚才在训练场丢尽了脸的人并不是他。

    其实也不能是丢尽了脸，输了一场战斗就算丢尽了脸的话，那么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不用丢尽了脸？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人还是莉莉丝，波鲁萨利诺忽然就有了一些气闷。

    “莉莉丝来看~我要不要再努力一点，恶魔果实开发什么的，体术什么的，霸气什么的，就是哪一样都好呀~不变强一点的话，总觉得要不好意思了。”

    语气难辨真假，神色轻慢，姿态轻浮——他是把手搭在了莉莉丝的肩膀上问的。

    莉莉丝还没有从战斗状态解除，保持着这个人格的时候是受不了这样亲密的行为的，只是因为两个人关系确实很近，所以勉强容忍。

    “波鲁萨利诺桑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告诉爸爸的话，应该会很高兴。不过我个人来，放弃吧。虽男人想要变强，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到了波鲁萨利诺桑这个程度，想要进的每一步都是天堑。与其把时间花在不知道多少精力投入都不见得有回报的修炼上，还不如发挥一下有用的脑子，这样回报率比较好。”

    到底还是不能忍受，莉莉丝有技巧地挣脱了波鲁萨利诺。

    波鲁萨利诺并不介意，或者莉莉丝冷淡状态之下，愿意被他接近。并且忍耐不适，即使那只是几秒钟的不适，那也是巨大的进步了。

    “阿拉，莉莉丝这样是不是太理智了，这可不是对我来回报最高，明明是对莉莉丝你来回报最高吧。”

    莉莉丝并不否认这个，实际上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了？在两人联盟之初就确定了主从位置的，为了莉莉丝的目标，波鲁萨利诺这边是要有所牺牲的！既然最开始的时候答应了这种同盟，往后的事情就应该早就有所觉悟了。

    所以莉莉丝的回答根本无关这件事，只是微微颔首，走向与波鲁萨利诺相反的一条通道的时候才开口。

    “波鲁萨利诺桑，关于之前好的茶会，你决定的地方可不要出差错了啊。”

    “嗨嗨。”拿出香烟盒子，已经留在身后的菠萝萨莉诺点燃了一支香烟，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在这种场景之下显得十分平常，以至于除了两人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是何等重要的应答。

    然而这又确实是，在当日晚间，可是有很多人光顾了海军科学部的秘密部分呢！

    莉莉丝是踏着月光来到海军科学部门的，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她确实偶尔会来这边找波鲁萨利诺。驾轻就熟地寻找到正确的那一条路，然后就是波鲁萨利诺在这边办公室，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波鲁萨利诺当然不在，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莉莉丝知道，他此刻的位置在科学部隐秘的另一处，离这里最远的对角，作为守门人和引路者等待各位‘爱丽丝’到达。至于莉莉丝自己，则只要作为‘皇后’自己去到就好。

    莉莉丝相当熟悉这里，立刻从着瞌睡的电话虫身下发现了密码输入板，波鲁萨利诺办公室是有秘密通道的。输入十三位的密码，书架向两边分开，露出的是嵌在墙壁上乍看不出来的密室门。

    莉莉丝却丝毫犹豫都没有，立刻找到了明明和周围没什么区别的一块区域，将手掌按了上去。轻微到听不出来的‘咔咔’声响起，像是齿轮转动，在这一方寂静的天地格外明显。

    然后幽深狭窄的阶梯就出现在了莉莉丝面前，看不到亮光的样子。

    没有迟疑，也没有特意找一个光源，莉莉丝闪身进入通道，也是在同时，身后的大门关闭，办公室一切恢复原状。

    莉莉丝是穿着工作时的制服的，所以腰间也悬着三日月宗近和物吉贞宗，这种时候的她根本无所畏惧。一手轻轻扶着刀，另一手轻轻按住海军大氅边缘，踏步的‘嗒嗒’声响起，她正走向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在这个世界她已经走了二十八年。这也是一条很短的路，嘴上数着步子，总共也只有两百四十二步。然后她就看到了一扇密闭的门，推门而出，世界再不是黑暗。

    解下大氅搭在门口的衣架上，这里面算不上热闹，但是三三两两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所有人见到莉莉丝的时候似乎静默了一瞬间，然后又各自继续原本已经在进行的对话。

    这些人都是海军的将领和文职人员，覆盖了各个部门，人不多，但是保证绝对可靠。所以虽然不是莉莉丝所有在海军的牌面都到了，却是最核心一批汇聚。

    莉莉丝并不敢冒险，所有人到来，只要有一个人靠不住，泄露了名单，那就是要出大麻烦的！她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只在最后收尾起底。然而在这种时候就是越不能疏忽的时候，任何一点点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麻烦。

    所有来这里的海军成员，除了少部分和莉莉丝已经有过接触外，其实都是通过间接的方式来到这里——譬如鼯鼠中将那种，下定决心追随这些理念改变这世界，然后有中间的介绍人，这才进入。

    所以明明知道这一切的主导者都是莉莉丝，也和莉莉丝称不上熟悉。特别是越来越了解到莉莉丝所做的事情，那些艰难而影响深远的事情，由这样一个出生起就显得极富传奇性的女性做来，在让人敬佩的同时也就无形之中拉开了距离。

    所以这种情况下，大家对莉莉丝是生疏也不为过。在莉莉丝穿过众人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地低头让开了道路——简直就像是臣民对他们的王一样。

    莉莉丝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趁着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到齐，先去专门见了一个人物。在这科学部的密室里面，还有一间密室中的密室。她在进入隐藏在走廊中的一扇门后，通过虹膜检测，没有阻碍地到达了。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出生于伟大航路机关岛未来王国巴尔基摩亚，现隶属于世界政府海军本部科学部。领先当今科技500年，被人们称为超越人类智慧500年的传奇科学家，Dr.贝加庞克。

    “好久不见，贝加庞克桑。”莉莉丝开门见山。

    这是一间相当私人的研究室，有一整面墙都是监视视频，监督着科学秘密部门的各个角落。其中最中央，最显眼的一块屏幕赫然是待会儿要用来开会的会议室。显然，这是要让这位名声在外的科学家用这种方式参与会议的意思。

    同时，也能肯定的是这的确是一位相当专注的科学家了。因为直到莉莉丝还没有进来之前，这位科学家Dr.贝加庞克还正在做实验报告，根本没有抬头看监视屏幕一眼。

    “招呼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寒暄只能浪费时间而已——我的实验关键时候让我来参加这种会议，明明只要最后传递信息给我就够了吧？算了，过来帮我记录数据。”

    莉莉丝定定神，眯着艳丽的双眼看着这个已经被加冕为‘半神’的男人。实在的，有了她的经历之后，再看整个世界，能够让她敬佩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在这不多的人里，贝加庞克也绝对是特殊的那一个。

    在这样的世界里，多数是强大的武力、豪杰的气概到达一定的程度后让莉莉丝也只能另眼相看。在这样强者为王的背景之下，这种确实是比较多的。但是也有一个名为贝加庞克的男人，非要的话就是他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这个在莉莉丝面前，四十岁上下，苍白高挑的男子，相对武斗派们来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问题。然而这个男人凭借他的头脑，仿佛是太阳一样照耀海军科学部，甚至世界政府科学部门。

    或者，这里根本不该用‘仿佛是太阳’这种字眼，应该他就是太阳。所有科学部的科研组都是围绕着他来旋转的，研究的是他有思路却看不上的项目，在这里他的话语权比君王还要高。

    所以，与其下定语，这里是波鲁萨利诺的科学部，还不如是贝加庞克的科学部。

    莉莉丝还曾经嘲讽波鲁萨利诺过这件事，断定贝加庞克才是科学部的权势人物——即使贝加庞克并不理事，也根本不管研究以外的任何事情，这也无法掩盖他本身就拥有科学部无上权威这件事。

    波鲁萨利诺唯一的回应也只有一句‘没有能力使用权力的人等于没有权力’。

    不过这是一个应该存疑的问题，毕竟有名的天才贝加庞克是‘没有使用权力’，和‘没有能力使用权力’这还是有区别的。没有使用权力到底是不是没有能力使用，这只怕只有贝加庞克自己知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莉莉丝还是觉得贝加庞克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权势滔天的。

    “人和人是不平等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人与人有知识的差异。这也就提示，由知识的差异可以产生权力。我们如果假设世界上的人都很无知，唯有某个人全知全能，那么这人就可能掌握权力。”

    莉莉丝并没有明这人到底是谁，不过联系前后，和了也没什么两样。而她和波鲁萨利诺的讨论实际上也就是到此为止而已，他们当时不过是在讨论知识与权力的事情，算是闲谈的一部分，没有必要一定要争论出一个答案。而且，这种事情也是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莉莉丝本来就来自一个科学昌明的世界，如果刨除这个世界由于一些特产产生的特别方向，就整体的科学水平原来的世界是超过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后经过上一个世界，她可以是陪伴一个世界的科学部门一路走过来。就算不是她自己亲自下场研究，那些科研项目也都是由她设计，最后由她验看。经过这些，就算实际上的科研能力依旧要一个问号，眼界确实是已经很高了。

    而在这个世界从到大的认真学习也不是没有用的，实际上她一开始让贝加庞克注意到，凭借的正是一些出色巧妙的设计，减少了他不知道多少负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贝加庞克一边报出实验数据，一边还有余力注意到莉莉丝。

    莉莉丝手腕轻舒，在实验报告上写下流利好看的字迹。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很容易让贝加庞克想起当年两个人一起做实验的岁月。

    莉莉丝厉害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与众不同的思路，另一个是高效的实验过程，中间根本不走弯路。相比起这两点，她真实的科研能力就乏善可陈了，虽然在贝加庞克这里得到一个‘乏善可陈’的评价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

    不过不要紧，她的优点存在，所以贝加庞克一直很看重她——他们两个似乎天然就互补。那段时间大概持续了两年，那两年也被成为‘贝加庞克年’，即使是一惯能够创造奇迹的贝加庞克，在那两年取得的重大突破也是让人侧目的。

    那时候他也还年轻，只有二十出头，替政府所有的研究所工作，却还没有到达海军本部——也是这两年的惊人成就让政府下定决心，不能让他在掌控之外。

    年轻人，还是少年得意的年轻人。即使面对研究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敏锐，能够在数以万次的实验中，数以百万计的数据里，找到最关键的那一个。也不一定会在别的方面足够锐利，至少他没有意识到，那个和他跑前跑后的少女已经有多么特别。

    那时候的莉莉丝才刚刚离开马林梵多，一面运用商业的手段经营事业，并辅助发展暴力队伍。另外一面扩大人脉，采用的是情报的方式。这既是有利于控制自身情况提早暴露，也是了解世界的动态。

    那时候的她才十三岁，处在由孩子到少女的微妙时期，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不在意，扮成男孩子还比较方便行事。她就是那时候无意之中结识了还在研究所工作的贝加庞克，她已经不记得原本世界里这个青年取得了什么成就，但是只论看人眼光，他知道这个男人将来一定非同凡响。

    出于对科学研究的重视——她太知道科学的力量了，上一个世界，科学上的领先让她做事省了多少力气？

    而且就算不论以后，现在她的事业，凭什么从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超越时代的经营手法和营销手段都很有用，但是最有力的还是更好的货物。凭借莉莉丝的能力不是整不出来，但是如果交给贝加庞克，那简直就是他休闲时间里像做填字游戏一样的事情。

    出于拉拢，她主动结交了这一位日后的大人物——花钱雇佣什么的根本行不通，贝加庞克根本不会和智商不够的人交流。

    只能时机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莉莉丝那段时间正是她没有什么大动作的时候，度假或者别的什么，她跟在了贝加庞克身后。一方面增强自己的知识，另一方面结交贝加庞克，以及透过贝加庞克得到一批非常不错的科学家。

    冷漠刻板，头脑远远把凡人甩在身后的青年，从某种程度上来是缺失属于普通人的情感的。他那个时候不明白，那个留着齐耳苹果头，透露出天真稚弱少年感的少女作为助手陪伴在自己身边，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聪明地可怕，也淡薄地可怕。在以‘欣赏’为开始接纳那个少女开始，再到完完全全适应了这个少女的存在，这对于他来，已经是今生不可能再重复的事情了——一生只有一次。

    只是可惜，还是那句话，他那时候终究太年轻了。他没有意识到，意识到他那可以从数以百万计的数据里抓住最关键的一个的头脑，在可以把一个人从人群里一瞬间找出来，不犹豫、不迟疑，那又意味着什么。

    莉莉丝始终不可能一直陪伴着他在这里做实验的，她本身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她放下实验报告，看了看监视屏，直到波鲁萨利诺这个守门人和引路者出现在一角，她确定所有人都到齐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外面要开始了。”

    贝加庞克看着莉莉丝离开的背影，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相当刻薄的那一种——她始终是离开了，和上一次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