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石头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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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宿清云的表情太过震惊了, 御凌虚把手里的石头上下抛了两下, 忽地丢了过去。

    “啊?”宿清云惊慌失措地伸手接住, 一脸后怕。只差一寸, 师兄就要被丢下宝船了。

    心翼翼地捧着拳头大的石头, 量上面的纹路, 与他在修炼室里看到的师兄本体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 师兄修炼到最高境界,即使化成本体,亦有强大的威压, 而手里这块石头灵智初开, 稚嫩天真。

    “你喜欢?”御凌虚闲适地坐着。

    宿清云把石头捧在胸口, 眼神温柔。“……喜欢, 喜欢得紧。”

    御凌虚半瞌眼, 道:“你若喜欢,便送予你。”

    宿清云喜形于色,刚要道谢,忽而想到什么, 眉头微蹙,道:“这……前辈适才道它是补天石, 晚辈……岂能私自要下?”

    御凌虚轻挥了下手, 不在意地道:“若未遇到你, 它确实要被拿去修补界壁, 有了天柱, 便用不上它了。”

    宿清云心底松了口气, 紧紧地捧着石头,受宠若惊地道:“多谢前辈。”

    好险,师兄差点就被拿去补天了。

    指腹磨了磨石头表面,石头似有感应般,一丝灵气窜入他的手指尖,他惊诧,怔愣地望着自己的手指。

    御凌虚半瞌的银眸里闪过一丝光,他道:“此石出自天罗界的熔岩洞中,集天地精华万载,凝炼而成,又有万万年熔浆洗涤,乃绝佳的补天石,不过它初开灵智,若能点化,便可幻化成人。”

    宿清云舔了舔唇,问道:“前辈能否助它幻化成人?”

    据他所知,师兄乃是天尊养大的,故尔梵日城的诸神皆敬称他为君少殿。

    御凌虚却摇头道:“既送予你了,点化便是你的事。”

    宿清云不禁错愕。由他来点化师兄?这……这……

    “前辈……晚辈只有融合境界,恐怕……不能……”他一脸纠结。他要是达到了天一境界,必然二话不,助师兄幻化成人,但他只是融合境界,冒然行事,唯恐哪里出了差错,弄巧成拙。

    不管他是否真的回溯到万万年前,还是陷于秘境之中,他都全力以赴,步步为营。

    “点化它极为简单,只要赋予它一滴精血即可。”御凌虚无动于衷。

    精血?

    宿清云忽然灵光一闪,盯着手中的“师兄”,眼神深沉。

    “梵日城中有一灵潭,你可带它进灵潭点化。”御凌虚道。

    宿清云冷静下来,看着御凌虚,道:“尚有四根天柱未创建。”

    “我来即可。”御凌虚袖袍一挥,整艘宝船如箭般地冲向太阿山,瞬间穿过了太阿山的防御阵,守在太阿山的侍卫看到宝船上的图腾,隔着远远的距离,恭敬地行礼。

    宿清云手捧石头,神情严肃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庞大宫殿群。

    这——便是梵日城?

    宝船与之对比,渺如尘。风轻轻一吹,宝船即顺风前行,绕过高耸入云的建筑,着转,如过无人之境,畅通无阻地到达了一座华丽宫殿的广场上。

    御凌虚手指结印,宝船消失,化为光链,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宿清云脚踏着琉璃般透亮的石板砖,举目仰望百尺之外的高大宫殿。

    天尊回梵日城,为何无一人出来迎接?

    仿佛看出他的困惑,御凌虚道:“这里是我独居的凌云殿,未经允许,他人不可擅自进入。”

    宿清云闻言,顾虑地道:“既是前辈独居宫殿,晚辈进入恐多有搅。”

    “无妨。”御凌虚瞥了眼他怀里的墨色石头,道,“灵潭在凌云殿中。”

    宿清云抱石头的手,紧了紧。“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御凌虚嗯了一声,带他朝宫殿走去。

    宿清云目不斜视,跟在御凌虚的身后,往宫殿深处走去。整个凌云殿规模宏大,格局复杂,若无人带路,定要迷失其中,不得而出。

    不知走了多久,宿清云随御凌虚跨过一道石拱门,水气立即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宿清云眼睛一亮,被十步之遥的一汪潭水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椭圆形的水潭,似碧玉无瑕般,清澈清见,四周岩壁上镶嵌着无数璀璨的晶石,与碧潭相映成辉。

    “这便是灵潭。”御凌虚侧首对宿清云道。

    “多谢前辈。”宿清云感激地道。

    “举手之劳。”御凌虚手在光链里一摸,取出一块起貌不扬的玉石,丢给宿清云。

    宿清云忙一手接住,捏着鹅卵石般的玉石,不解。“前辈,这是何物?”

    “灵脉精髓。”御凌虚见宿清云露出吃惊的神情,抬了下眉,道,“不是什么稀罕物,随意用便是。”

    “……是。”宿清云感慨。果然是天尊,出手阔绰。

    数个时辰后,宿清云盘腿坐在灵潭旁,抚摸着手里的墨色石头,一脸沉静。

    石头喜欢这充满玄灵之气的地方,更喜欢那汪潭水,趁宿清云不注意,一弹便跳进了水中,溅起无数水花,吓得宿清云急忙进灵潭,浸入水中寻找,哪知它调皮地跃出水面,左摇右摆,好不得意。

    宿清云穿着法袍,站在水里,无奈地瞅它。

    “你可是嫌我烦?”

    石头往水里沉了沉,露出半颗光秃秃的“脑袋”。

    宿清云叹气,一脸失望,转身趴在潭边,委屈地道:“我还想帮你幻化成人,既然你嫌弃我……那我走便是……”

    石头倏地从水里跳了出来,砸到了宿清云的背上。

    宿清云嘴角一扬,玄灵之气一绕,缠住了石头,把它拖到自己面前,一把握住。

    石头受到欺骗,表面的图腾亮了亮,十分烫手,宿清云舍不得放手,仍紧紧地握着他,眉头紧蹙。

    石头似乎感到他的痛苦,图腾一暗,恢复正常温度。

    宿清云手指轻轻一点,道:“你呀。”

    他松开手,让石头自由地蹦跶。石头跳出他的手掌,落在潭岩上,滚来滚去,好不活泼。

    宿清云眼神温柔,托着下巴,凝视它。

    “……天尊道,只需给一滴精血即可令你幻化成人,然而,我境界太低,于你无益,不能给你精血。”

    石头一听没有了精血,刹时安静了下来,表面的图腾骤亮,仿佛在控诉,定好的事,岂能出尔反尔?

    宿清云愣了愣,噗嗤笑出声来。

    石头蹦哒了两下,敲地面发出碰碰响。

    “莫急!”宿清云不怕它自己碎了,却担心潭岩被它敲出坑来。“我的不行,还有你的。”

    石头歪了歪身子,不解。

    宿清云手掌覆在胸口,柔声道:“万万年后,师兄成了大能,曾融精血于我体内,如今,我就将这滴精血还予师兄。”

    诗经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师兄当初把精血融给他,是否算到了今日?

    石头只听得懂有精血,其它一律略过,一下子又高兴了,滚滚滚地滚进了宿清云的怀里。

    宿清云把它抱在怀里,视若珍宝。

    滴精血之前,宿清云特意寻找御凌虚请教融血之法。彼时,御凌虚正创建完剩余的四根天柱,昊天界的界壁修补完成,一切恢复了平静。

    宿清云来请教,他倒极有耐心,手把手地教他,不厌其烦。宿清云学得认真,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终于,学有所成,他回到灵潭,听御凌虚的建议,整个人浸在水中央,把灵脉精髓放在身侧,双手捧着石头。

    “我这就把精血还给师兄。”他调动体内的玄灵之气,渗入到骨血之间,一点点地剥离。

    整个过程漫长而折磨人,当初融入时有多疼痛难忍,如今剥离起来就有多痛不欲生。

    他强忍着刮骨之痛,神魂亦为之颤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心钻出一颗赤红的血珠,石头见之,蠢蠢欲动。

    宿清云紧紧握住它,不让它乱动,他控制着精血,慢慢地送到石头顶上,对准它上面的图腾,使精血化成丝线般,一点点地渗进图腾里。

    石头一开始躁动不安,当精血融入后,立即安静了下来,如饥似渴地吸收着。

    宿清云脸色苍白,身体发凉,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那滴精血看似,却无穷无尽般,石头吸了许久也不见其干枯。

    那时自己昏过去了,不知师兄到底给他融入了多少精血,如今看来,师兄几乎用了大半的精血,洗涤了他的骨血和神魂。

    剥离了精血后,身体亏空得厉害,整个人摇摇欲坠,然而,为了帮助师兄幻化成人,他苦苦支撑着。

    石头吸了精血后,越来越烫,宿清云快要拿不住了,手掌被烫得发红。

    “……还有一点……师兄……再等等……”他虚弱地道。

    石头听懂了,安静了下来,但是它控制不住滚烫的表面。它本就是熔岩洞里的天然之石,得了精血,如虎添翼,个头慢慢地变大了。

    宿清云捧不住它,不得不改为抱,幸而他穿着天羽真麟袍,阻隔了温度,但灵潭里的水却受不住沸腾了起来,气泡直冒,雾气蔼蔼。

    剥离了师兄的精血,宿清云浑身虚弱,无余力为自己布下符文阵法,他知道自己该出水潭,否则将被烫熟了,但师兄和精血的融合过程还未结束,他不能前功尽弃。

    当灵潭里的水变得像熔浆般艳红时,石头终于吸收完最后一丝精血,宿清云露出放松的笑容,眼睛缓缓地闭上,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倒进了水里,往下沉去。

    石头通体发亮,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五六岁的赤果娃娃。娃娃见宿清云往灵潭底部沉去,便伸出手,辛苦地抓住他的衣摆,然而他的力气太,丝质柔滑的袍摆脱离了他的胖手。

    娃娃划着四肢,往潭底游去,蓦地一股寒意袭卷而来,他紫色的大眼睛一瞪,怔怔地望着水底。

    只见宿清云的发丝一边疯长,一边结出晶莹的冰珠,而他的脸,竟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额间浮现出一朵绝美的冰晶之花。

    正在与众神商议的御凌虚忽有感应,他抬手阻止了银飞渊的话,也不解释,从御座上消失。一瞬间,他的身影出现在凌云殿中,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跨入石拱门,来到了灵潭前。

    灵潭已非灵潭,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巨冰,冰面上结出了一朵美丽的冰晶之莲,朱袍青年怀抱一光果娃娃,安详地睡在花蕊之中。

    他发丝细长,色如冰蓝,他五官精致,似天然雕琢。

    御凌虚悄无声息地走进冰晶之莲,慢慢地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抚青年的发丝,两人的脸挨得极近,仔细看,分明长得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