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消除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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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得如自言自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宿清云的耳中, 牵引他的心, 隐隐作痛了起来。

    与师兄在照崖初遇, 两人之间并不和睦, 他也从未想过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然而,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和师兄朝夕相处, 彼此依赖, 不知不觉中竟生了情愫。

    这段情, 来得太突然,令他不知所措。

    喜欢同为男子的师兄, 他的内心深处既渴望又抗拒。大哥正是因为迷恋修道士,才义无反顾地抛下偌大家产, 抛下兄弟,执着地深入香岩山求道修仙。那时他年纪尚,不懂情为何物, 只觉大哥太执迷不悟, 莫名地他恨上了那个令大哥神魂颠倒的修士。

    后来,他踏上修真之道, 在陌生的世界里,与师兄相依为命,彼此毫不设防地交融情感, 逐渐产生爱意, 他方慢慢地理解大哥的痴情。

    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

    三番两次地试探,竟只得了“兄弟”二字。

    他既无意,自己又何必强求?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能与师兄执手仙道,亦足矣。然而,当他决定珍藏这段情时,却被机缘之境中的几个金字残忍的破了平静,师兄陷入心魔,撕下伪装,对他露出强烈的占有欲,他在难堪和羞耻之间徘徊,深刻地感受到师兄对他的情意。

    可那又如何?即使两情相悦,亦不能做出那等羞辱之事。

    所以,意外进入巫修界后,师兄向他表明心迹,诉衷情,他坚守本心,不愿妥协,几十年后,他终于释怀,愿和师兄共谐连理,不离不弃。

    往后数百年,两人携手共闯各界,如胶似漆,鹣鲽情深,再不提及那道横在彼此之间的隔阂,不敢轻易碰触,久而久之,都快遗忘了。

    但,终究无法遗忘。

    师兄的心魔挥之不去,一直藏在内心深处,时而冒出来,不着痕迹地掩饰,令他无法琢磨。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似是而非地提出他肉|身的不足之处,从而将自己的精血融于他体内,更改了他的血脉。

    当时不懂,如今回想,师兄真是用心良苦。

    怪他吗?

    不,他只感到庆幸,庆幸体内融了师兄的精血,机缘巧合下于万万年前点化他幻化成人。一切看似偶然,却又是必然。

    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波助澜,左右着他们的命运。

    大战在即,他不愿师兄带着彷徨进梵日城,故尔在今日,毫不避讳地点破了他的心魔。

    他深知心魔的厉害,却不知厉害到令师兄如此惶恐。

    浅浅地一笑,宿清云握住君烜墨的手,眼里藏着真挚的情感。

    “师兄,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所以……夜里睡觉时,不必总盯着我看,我不会消失,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君烜墨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的眉目,仿佛想从他的五官之中,寻找那人的痕迹,然而,除去额间的冰晶之花,清云的相貌与那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凡修士皆知,辨识一个人不单凭长相,还需辨神魂与气息。

    师弟的紫府里,明晃晃地摆着一朵白莲,他的神魂气息与那人如出一辙,正是如此,他方越发地恐惧,恐惧得夜不能寐。

    平复心情,君烜墨略别扭地道:“你知我夜里总盯着你看?”

    宿清云轻咳一声,微脸红道:“我虽每每被你折腾得筋疲力尽,但我终究是修士,睡得再深沉,也能感受到自身四周的动静,何况被你盯视数个时辰?”

    君烜墨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啃。“你知道便好,为了守住你,我一直不曾睡个安稳的觉。”

    “以后,你只管放心睡便是。”宿清云叹道。

    君烜墨紫眸轻转,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神情,看得宿清云不禁蹙眉。

    “清云,事情没那么简单。”他道。

    “什么?”

    “你的神魂气息与那家伙太相似了。”

    “不……师兄……我与那人真的不是……你听我……”宿清云跪坐在他的面前,与他十指|交缠。他以为只要坦言,与天尊划清界线,师兄定能释然,不再被心魔折磨。

    然而,他似乎想得过于简单了。

    “好,你。”君烜墨点头。

    “我……”宿清云刚要开口,禁言咒突然生效,他张了张嘴,无法表明真相。

    君烜墨冷笑。“那家伙给你下禁言咒,分明是欲盖弥彰。”

    宿清云感到挫败,挨近君烜墨,在他的脸上轻啄。“师兄,我真的与那位非亲非故,你可信我?”

    君烜墨拉起他,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手指抚摸着他的颈侧,低语:“你的,我自然信了。但我不信那家伙没有从中捣鬼。”

    “这……”宿清云靠在他的臂弯里,仰视他。“师兄,这其中是否有甚么误会?”

    “误会?”君烜墨眯眼。“师弟,你为何帮那家伙话?”

    宿清云语塞。只因他在梵日城住了数十载,与天尊颇有交集,对他的性情略为了解。他外表看似冰冷,实则有仁慈的一面,否则他不会独自一人去修补界壁,不允许他人插手。

    但他封印师兄万载却是事实。

    “我只是觉得,师兄过于在意他了。”宿清云道。

    “我在意他?”君烜墨寒了声音。“我对他恨之入骨,岂会在意他!”

    “你唤他凌。”宿清云一把揪住他的发丝,翻起了旧帐。

    君烜墨眼神一沉,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从宿清云手里抢回自己的发丝,他绷起脸道:“你记错了。”

    “他曾对你好过,是么?所以当‘他’一剑封印你时,你方心怀恨意?”宿清云直起身,试探地询问。

    君烜墨僵硬了下,对上宿清云好奇地审视,蹙了蹙眉头,半晌,他慵懒地问:“你在吃醋,清云。”

    宿清云失笑。他为何要吃自己的醋?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宿清云轻瞪他。“好,就当我有。那你,你究竟有没有对‘凌’因爱生恨?”

    “……因爱生恨?”君烜墨捏住他的下巴,不悦地道,“清云,你在天元碎空秘境里,究竟有何际遇?还是,有人故意误导你?”

    “我倒想与你仔细秘境里事,偏被下了禁言咒。”宿清云道。

    “哼,那家伙居心叵测,防着我呢。”君烜墨勾起嘴角,嘲弄。

    宿清云忽地展臂抱住他,亲腻地蹭了蹭他的颈项。“烜墨……我心悦你!”

    君烜墨一怔,耳边的轻语,如天籁之音般,触动他的心弦,再多的质疑,皆化为乌有。

    “我亦心悦你,清云。”他细细地亲吻他的发丝。

    “师兄,我知道心魔不是那么容易消除,于你而言,我身上疑点重重,可我不是他!我们是独立的两个神魂。”宿清云认真地道。

    “我信你。”君烜墨的手掌按着宿清云的后脑勺,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但我不信他。

    他的眼里浮现寒霜。

    在天宫里被师兄缠了数日,宿清云挂念外面的事,毅然推开他,下床穿衣服。

    君烜墨赖在床上,怀里抱着柔软的枕头,虎视眈眈地盯着系腰带的宿清云。

    “师兄,起来。”宿清云催他。

    “不够。”君烜墨道。

    不够什么?

    宿清云聪明地不点破,来到床边,拍拍他光果的肩膀,一弯腰,顺滑的墨发便垂了下来,落到他的身上。

    “我们端了南方地域,赤虹神帝定然坐不住了。”

    “那又如何?”君烜墨掬一把他的发丝,放在唇边亲吻。

    “半月城离天罗河近,他赶不回南方地域,必然会兵临城下,来威胁我们。”宿清云道。

    “城中不是有苍炎么?让他应付便是。”君烜墨轻哼。

    宿清云从他手里抢回发丝,道:“既然师兄不急着回梵日城,我又何必如此积极?”

    他正要离开床边,君烜墨长臂一伸,把他拉上床,揽进怀里,吻他的唇。

    须臾,吻罢,两人微喘气。

    “真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君烜墨咬他的耳垂。

    宿清云轻笑。“师兄想我像你一样,变了,被你揣进怀里么?”

    “试一试何妨?”君烜墨摸他。

    被摸得发痒,宿清云捉住他的手,道:“莫闹,我没师兄的本事,既使封印修为,亦无法变成不点。”

    君烜墨一脸遗憾。

    他之所以能变变大,乃是因为他本体为石头,可任意变幻形态,否则天尊不会拿他当补天石。

    放开宿清云,他掀开被子,拿起叠放在床边的法袍,披到身上。

    宿清云顺手帮他系上衣带,柔声道:“我已让秦重购得极品瑶光缎,待见过赤虹神帝后,便为你炼制新的法袍。”

    君烜墨揽着他,低头亲他的额角。“好,我等着。”

    “师兄。”宿清云坚定地望着他。

    “嗯?”

    “我们定能长长久久,所以……你不必贪恋一时的欢愉。”

    君烜墨凝视他,眼中含笑。

    “你以为我怕了梵日城?”他傲然地道,“清云,你就如此看轻你男人?嗯?”

    宿清云拍他一记,拿起玄色的外袍,朝他扔去,一本正经地道:“快穿上!”

    君烜墨从头上拿下外袍,一屁股坐在床上,扯了扯穿好的内衫,耍起了无赖。“我们何必急着出天宫?该急的是赤虹。他敢来,就让他等着。”

    “师兄——”宿清云一脸无奈。“莫耍孩子脾性。”

    君烜墨老神在在地道:“师弟,我了不够。”

    宿清云想敲他的脑袋。“那师兄便在天宫,我一人出去。”

    君烜墨皱眉。“我有心魔。”

    宿清云:……

    君烜墨往床上一靠,朝宿清云招了招手,俊美的脸上充满了魅惑。

    “师弟不是想消除我的心魔么?那就请师弟,身、体、力、行。”

    宿清云深吸数口气,终于在君烜墨的无赖下,妥协了。

    粗鲁地一扯法袍,推倒衣裳不整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道:“有心魔是吧?好!我奉陪便是!”

    忽略君烜墨眼里的狡猾,宿清云低头,狠狠地吻住他。

    到处是果雕塑像的宫殿里,身穿赤白相间法袍,赤发金眸的年轻男子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一脸寒霜,坐他身边的华服男子悠闲地喝着灵茶,泰然自若。

    一刻钟后,赤发男子倏地起身,冷着脸要离开,华服男子放下茶杯,道:“坐下。”

    赤虹看向淳于皓,神情不耐。

    任谁被晾在宫殿里,等待了十日,都无法心平气和。

    他,堂堂神帝,南方地域的主宰,纡尊降贵地拜访半月城,乃是为了谈判,不是来喝灵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