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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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考虑到交通不便,大件乐器无法搬运,乐队参演的节目只有两个,弦乐四重奏和民乐合奏。

    这两个节目中,还有几个人是重合的,比如拉低音提琴的,两个节目都是同一个人。

    萧鸣带着阚焰在台上摆好话筒,同时叮嘱阚焰记下每种乐器话筒的拾音位置,然后迅速跑回调音台前调比例。

    舞台上的音乐声响起,她在后场听到的返送效果和舞台上有很大区别,她问演员们:老师们,返送效果怎么样,各自声部能否听清?

    没人搭理她,像是全都没听见。

    她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结果那个拉低音提琴的没好气地:“返送声那么,根本听不见!”完又声补了句:“话剧队从哪招来的二把刀!”

    音量的大将将能让舞台上的演员全部听见,场上发出一阵哄笑。

    而萧鸣,则是从耳机里,将他这句话以及大家的笑声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要返送给到各个声部的比例有点不均衡,她还勉强能接受。要根本听不见,那纯属睁着眼睛瞎话!

    更何况,有事事,为什么要乱扣帽子,把返送这点事上升到针对话剧队和她个人的言语攻击。

    萧鸣压抑了一天的怒火“蹭”得一下直接蹿到头顶,一句“谁是二把刀,你到底会不会听返送!”差点就要张口怼回去,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刚来,马上又面临演出,要真把关系搞僵了,怕会影响到慰问演出,如果再影响话剧队和乐队的关系,就更不合适了。

    权衡大局,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用沉默表示了无声地抗议。

    而歌队呢?

    那个叫孟歆的独唱演员,一轮到她开嗓,不是话筒位置摆得不对,就是伴奏返送有问题,不是嫌混响给得不够,就是嫌伴奏声音太大,光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耽误了多半天时间,而她竟能不顾自己的跑调和跟不上节奏,大言不惭地把耽误的时间都归结为现场音响的问题,难看的脸色管够。

    如此一天下来,萧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心都是木的,累得不知该怎么思考,怎么走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回到话剧队的排练场。

    隔着门,她一下就听见了穆旻天的声音,推开门的一瞬,眼泪差点就要流下来。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场地,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原来短短一个多月,浸泡式的朝夕相处,她已深深依恋并热爱上这里的一切。

    坐在台下当观众的贺东阳看见萧鸣,激动地手舞足蹈,神色夸张。

    “怎么才来!你可想死我们了!”

    贺东阳赶紧给萧鸣让座位,又跑到台口的饮水机接了两杯温开水,递给萧鸣一杯,递给阚焰一杯。

    “你是?”贺东阳问。

    萧鸣这才发现,阚焰还没走,一直跟着她跟到了话剧队。

    “他是团里临时聘请的录音助理,阚焰。”萧鸣。

    “不愧是录音我一姐,这就有助理了!”贺东阳啧啧赞叹。

    萧鸣累得已经没力气反驳贺东阳的胡八道了,只轻驳道:“别瞎。”

    “瞎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她右侧传来,不同于刚才在台上彩排时铿锵有力的状态,在萧鸣听来,是温柔而又怜惜的,在和她话。

    她有点紧张,看他走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得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带着身边坐着的阚焰也站起来,和她一样紧张地看向这个大人物,生怕又是什么不好惹的主。

    其实从萧鸣一进来,穆旻天就看见了她,或者,他整晚心不在焉地排练时,一直在想她今天还会不会回来了,眼睛时不时对着大门瞟过去。

    终于,在他都要不抱希望时,看见她慢慢推开那扇大门,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了进来。

    于是他飞快地顺完自己那部分台词冲下舞台,不再遵从所谓的理智去躲闪什么,径直朝她走去。

    “没什么。”见他走过来,萧鸣一反常态也没有避开目光,忽然觉得能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便是辛苦这一天最好的慰藉。

    “你俩都站着干什么?不累吗?”

    贺东阳看着他俩。

    这些天来他简直为师傅的鸵鸟心态操碎了心。师傅和萧鸣之间的化学反应每天只管咕嘟咕嘟地不温不火地冒气泡,却无法产生质的变化。直到萧鸣生病,师傅破天荒地排练缺席去照顾她,他们哥几个都以为这次一准能有戏了,结果二人再见面还是隔着万水千山似的,好像还更生疏了。

    听贺东阳这么一,穆旻天轻轻拍了拍萧鸣的胳膊,招呼她一起坐下,轻声问:“累吗?”

    “累。”

    萧鸣淡淡一笑,如同对他直抒完胸臆,便不那么累了。

    “吃饭了吗?”

    “吃了。”

    “还顺利吗?”

    “……”

    见萧鸣不话,杵在一旁观察了一阵的阚焰突然开口了:“不顺利。”

    他以为,她们这样的动作,这样的交谈,一定是男女朋友无疑。而作为女朋友,这个时候应该把握住机会,向男朋友倾诉一天来所遭受的委屈和不顺博得怜惜。

    “阚焰!”

    萧鸣急着想要阻止他,却遗憾地没能拦住。

    “你是?”

    穆旻天抬眼看向站在身边的这根电线杆,礼貌地问。

    “我是萧老师的录音助理,阚焰。”

    “你好,我是穆旻天。”

    “哦,你就是,你就是她们的那个穆旻天?!”

    不等穆旻天的话音落下,阚焰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吃惊而夸张地张大了嘴。

    “怎么了?”穆旻天蹙眉,脸色阴沉下来:“是有人给你们穿鞋了?”

    “岂止是穿鞋!都赶上裹脚了!”

    冤有头,债有主,阚焰终于找到了一切矛盾的根源,口无遮拦地抱怨起来。

    “阚焰!”阚焰脱口而出的话如同捆着飞毛腿,萧鸣根本拦不住。

    “谁?乐队的吗?”穆旻天的眉拧得更紧了。

    “你别听他瞎,是他自己业务水平不行,忙叨叨的,净给人添乱!”

    阚焰想要反驳,被萧鸣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

    “……”

    萧鸣和阚焰之间的眼神来回,穆旻天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事情肯定不似萧鸣得这样简单,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她以为自己不,他就不会知道了吗。

    当晚,穆旻天直接找到阚焰,两人不过吸一颗香烟的功夫,阚焰已经把在乐队和歌队遇到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不顺和盘托出,临了,还特别强调,大家似乎正是因为你——穆旻天,才会特别为难萧老师。

    穆旻天不动声色地听完,手里的香烟已经凝成了一根灰色圆柱。他熄灭了烟头,叮嘱阚焰不要对他的萧老师自己和他见面的事,之后,也不管时间多晚,硬生生地敲开歌队男演员胡宪伟的家门。

    “干什么?老穆你发疯啊!”

    胡宪伟揉着惺忪的睡眼,挠了挠鸡窝头,挡着门的身体还没让开,穆旻天已经长驱直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谁带萧鸣去的歌队?”

    “谁?”

    胡宪伟显然没听明白穆旻天在什么梦话。

    “萧鸣,话剧队的录音师,谁带她去的你们歌队?她自己去的吗?”

    “哦,你那个女孩啊?怎么,她还真是你罩着的人啊?”

    胡宪伟这下清醒了些,也在沙发上坐下,不可置信地盯着穆旻天,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郭凯开玩笑的。怎么你,来真的?”

    “郭凯?”

    听到这两个字,穆旻天终于将所有的事串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是了,郭凯。

    他知道他和乐队的过结,知道歌队那个叫孟歆的女演员不依不饶地追了他三年。

    他故意对这些人渲染自己与萧鸣的关系,以此刺激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姑娘甩脸子,使绊子,而这样一来,他想干什么?英雄救美吗?

    如他所愿,萧鸣受了那些委屈后,那么他呢?该他出场英雄救美的时候,他又躲哪去了?

    “郭凯住哪?”

    “干嘛?”胡宪伟察觉出穆旻天的异常,怕他再一次的冲动成魔鬼,警觉地问道。

    “不干嘛,给他送点宵夜。”

    穆旻天冷冷道。

    “8号楼101。”胡宪伟当年和穆旻天一批招入文工团,入团后新队员集训两人睡上下铺。这么些年,他了解当年睡在他上铺的兄弟,如果他不答案,他会在这赖一整夜。

    他很困,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接着睡。

    果然,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穆旻天“蹭”得从沙发里站起身,直接往门口走去,连句道别或者扰了之类的话都没有。

    “唉,你,可别往宵夜里放泻药啊!”

    跟到门口,不等他把话完,穆旻天已经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