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砸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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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声音节刚刚发出,嘴里立刻被塞了什么,才舒展开的剑眉,又紧紧地拧成了团。

    饼干?

    他本能地咬断开来,伸出接下剩余的一半,狐疑地看着周以沫。

    周以沫往前站了一步,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吃东西,但是人是铁饭是钢,更何况这追悼会得做到头七,你就是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你也得保持体力,照顾咱妈,万一你再倒下了,咱妈可怎么办?”

    冷眸微微动了动,秦叶不发一言地嚼碎嘴里的饼干,咽下肚子的时候,喉头干疼得厉害,好似吃下的不是饼干,而是一把把匕首。

    周以沫又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吃东西,就吃压缩饼干,顶饱。”

    着,她便掏出口袋里的东西,不由分地拉开秦叶兜,放了进去。

    “要是觉得干,就把牛奶喝掉,还有一块压缩饼干,吃得下就一块吃了,吃不下,就过会儿再吃,别饿着。”

    秦叶睫毛动了动,将剩余半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旋即把兜里的牛奶掏出来,插上吸管,浅浅地应了声:“嗯。”

    他应的是嗯,不是客气的谢谢。

    这令得周以沫心里头好受了些。

    至少在这个时候,秦叶没有和她客气。

    吸了口牛奶,他又道:“这些天,得你照顾一下咱妈。”

    咱妈这两个字极具感染力,一瞬间两人的关系拉得特别近。

    这会儿用上咱妈,两人的夫妻关系便更进了一步。

    周以沫点头道:“放心吧。”

    秦叶想谢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还有你自己。”

    负责人拿着对讲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秦少,灵体准备带出来了,你们这边准备一下,近亲先吊唁,九点正式开始追悼会。”

    秦叶嗯了声,一口气将牛奶喝完。

    目光逡巡了番,还没找到垃圾桶,中的纸盒突然腾空而起。

    只见周以沫拿着纸盒,道:“你先去,我扔了垃圾马上来。”

    秦叶轻轻地点了下头,转身跟着负责人离开。

    在秦叶亲自监督下,老爷子的灵体被安放在担架上,覆上一层白布,抬到灵堂正中央。

    家属吊唁是沉默的。

    秦叶跪在蒲团上,眼睫微垂,狭长的丹凤眼望着眼前白床单上隆起的人形,默不作声地烧了三根香,鞠了三个躬。

    将香插在香炉上,随后一只捏着好些冥纸放在蜡烛前点燃,扔进了铜盆内。

    他眼未动,接过周以沫递来的冥纸,一张一张摊开放入铜盆。

    纸张烧得很快,伴随着两人扔冥纸的动作,铜盆内大火迅速蹿起,火红的光芒与灵堂内清冷的黑白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这一束火光跃入眼底,所有人更为沉默了几分。

    秦青林跟陈月玲披着麻,胳膊上别着一朵白花,就站在家属区域内,望着老爷子的灵体失神。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秦青林对他有诸多的不满,认为他偏心秦叶甚至偏心陈月玲,一点都不在意他这个儿子。

    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老爷子这么做都是因为他。他老人家是想给他留条后路,在他老人家百年之后,他还能有个完整的家。

    老爷子可谓是用心良苦,可惜的是,他到现在才明

    白过来。懊悔不舍思念一起涌入心头,他跟个孩子似得哭的死去活来。

    所以,本来该他这个儿子做的一切,都由秦叶代劳了。

    陈月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周以沫也没让她动,就让她在一旁陪着秦青林。

    于浩走到秦叶的身边,轻声了句什么,周以沫听不清,只看见秦叶轻微地颔首,然后搀扶着自己起身。

    她抬眸望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两人相继走到家属区域,站在秦青林跟陈月玲的身旁,各自对应一个蒲团,跪坐在上面。

    通程无言,整个灵堂,安静得有一丝诡异。

    秦家的亲戚很多,先入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沟壑累累,但那双眼却是精神矍铄,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发之意。

    周以沫不仅暗叹,原来秦叶的锐利,是秦家一贯的基因。

    老人杵着拐杖,不让任何人搀扶,步伐沉稳地跨过门槛,走进灵堂。

    身后跟随的大概是他的子子孙孙,一众人紧盯着他的步伐,似是担忧他随时会摔倒,时刻做好准备。

    老人走进灵堂,随着拐杖最后一下落地,沉闷的“咚”声透过地板,穿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内。

    他什么也不,就这么定定地站在灵体前方,盯着那一袭白床单看了很久。

    气氛霎时更为沉默了,身后的子孙大气不敢出,紧盯着老人,又瞥了眼秦叶。

    后者表情寡淡,丝毫没有被老人的气场所摄,只是冷冷地跪坐在那,老人不动,他也不动,老人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局面一度僵持。

    殡仪馆负责人二丈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老人,又看向秦叶,想什么,话到嘴边,看见秦叶那张冰冷的脸,又硬生生把问话咽进肚子里。

    算了算了,秦家是惹不起的,人家爱怎么走流程,就让人怎么走,秦叶都没什么,他一个外人还能开口?

    过了好久,老人这才悠悠地开口道:“大哥啊,当初劝你别胡思乱想你非不听,跟我讲什么亲情,现在好了,被那群没良心的活活气死,就躺进了那冰冷的柜子里,身边连个真心实意对你的都没有。”

    随后布满褶子的脸往秦叶方向一偏,明明是年过八旬的脸,周以沫却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力。

    印象中老人都是双目慈祥的,但到了老人这儿,却是经历过沧桑后更为凌厉的威严。

    她的心里不禁打着颤儿,莫名就有些惧怕老人的视线,一如课堂上害怕见到老师的学生。

    盯着秦叶好几秒,又将目光在一旁的秦青林身上停了一会,老人犀利地:“看看你宝贝了一辈子的孙子!还有你那窝囊废的儿子,想当年你为了这个家,为了给你儿子最好的一切,赤空拳在商场上和别人斗个你死我活,一个人抗下所有的风雨,撑起一头家,先在人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一任你那狠心的孙子摆布,这儿子养得真是好啊!”

    老人的声音洪亮,如同适才敲击在地面的拐杖一样,沉重且锐利。

    他甚至都不用像别人那样拐弯抹角、不用阴阳怪气,就差没直接点着秦青林跟秦叶的鼻子骂他们不孝。

    针对之意,就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这种外人,也听得尤为明白。

    好好的一个追悼会,生是变成了讨伐大会。

    听着老人的话,秦叶没有吭声。

    老人的是事实,老爷子后半辈子将心思都用在他的身上了,可他却没有好好的了解老爷子的过去,才导致秦氏旁落老爷子死不瞑目。

    如果他要是早点知道的话,或许能让老爷子走的安心点。

    秦青林跟陈月玲跪坐在秦叶还有周以沫身旁,他们作为晚辈,不能冲撞长辈,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上。

    老人越越起劲,又将矛头转到秦青林的身上,“你这个窝囊废,当初为了追求爱情,不听大家的劝硬要将白娇母子给接回家。接都接了,临老又将人给赶出去,我且不问你的爱情去哪儿了,你这么做,还有半点担当吗?”

    原本陈月玲是想忍下的,但这老东西越越不像话,也就不管辈不辈分,开口就反驳道:“爱情?表叔这么,难道秦青林他当初和我在一起就不是自由恋爱了?难道他移情别恋,还有道理不成?当初是他抛妻弃子,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替他生下叶,他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搞到了一起,你跟我,这是爱情?”

    婚外情算爱情的话,那是不是得修订一下婚姻法,允许所有人在遇见新的一段“爱情”时,可以重婚,甚至一夫多妻?

    她是当之无愧的秦夫人,她才是受法律保护的那一个,秦青林和白娇的苟且,势必要遭众人唾弃!

    周以沫心里想了一下辈分,眼前这个男人被陈月玲称为表叔,又偏袒着秦青林,应该是秦青林的表叔才对,那么也就是秦叶的表叔公?

    她再瞥了眼老人身后靠得最近的子孙,一眼就看见了在秦家找她茬的那对表叔婶。

    原来是他们的父亲,难怪如此伶牙俐齿。

    老人正是老爷子最亲的堂兄,名叫秦齐,秦青林的表叔,自幼看着秦青林长大,凡事也就更偏向秦青林一些。

    当年就是他劝老爷子将白娇跟秦风留下的。

    在陈月玲的眼里,他也不是什么良善。

    秦齐的目光倏然撇向秦青林旁边的陈月玲。

    察觉到秦齐的视线挪动,秦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顷刻遍布阴云,警惕地盯着秦齐,仿佛秦齐只要一个抬,他就会立即将人给按下。

    周以沫很久没有从秦叶的身上,嗅到这股剑拔弩张的气焰。

    秀眉微蹙,她一把拉住秦叶腕,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

    不要坏了老爷子后一段路,否则到最后,心里不舒坦的是他。

    秦齐也不惧怕晚辈的目光,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气势,俯视陈月玲,无情地:“别叫我表叔,早在十多年前,你和秦家就没有了关系。”

    “之所以让你还在秦家住着,是因为我的堂哥心软,架不住你父亲的苦苦哀求。”秦齐不愧是靳家长辈,这毒舌可不比秦叶差,丝毫没有给陈月玲留半点情面。

    周以沫好似有些理解秦叶的性格为何如此孤僻高傲了。

    陈月玲被靳齐这么一通抢白,一口气险些没接上,背过气去,盯着秦齐好久,咬牙道:“既然你这么,那么我也就无须尊重长辈了,秦齐。”

    秦齐眼神不变,依旧高高在上地:“我的名字,你也配叫?”

    这一句话彻底惹怒了秦叶,周以沫只觉得中握着的臂带动着她往上,一抬眼,秦叶已然站在了秦齐的对立面,脸色阴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