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像(五)
这胡单虽也是在府衙里混过的,懂得掩饰,但毕竟是自己犯了事还是露出些马脚,怕事情败露就想要逃。
他们原本并不确定,只是非常平常地问些话,因为关心赵百行是不是因为那龙王像死的,难免就问的细致些,胡单一听问到赵百行的死开始时倒也淡定,还很具表演天赋的显露些悲伤,只他是在酒楼前喝醉了酒绊了一跤摔死的,问及赵家有没有供奉什么神像更是肯定平静地表示不知。
但见凌斯远一直问,他因为心里有鬼就有些着慌,这时吕媛媛又问他为何赵百行死后对他的家人这么好、是不是有愧于他、他的死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几个刁钻问题连番轰炸,胡单连连摆手,吕媛媛却是越看越狐疑,为了龙王像一事快点有进展,便诈了一诈,“是不是你害死的赵百行?”一边右手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把火忽地就在她手心烧了起来,幽幽绿绿的,颇为诡异,胡单更加肯定了这群人不是普通人,以为他们知道了真相这才吓得落荒而逃,也让吕媛媛肯定了赵百行的死果然与他有关。
“我……我……”胡单硬着头皮道:“是我害死的百行,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只是在酒楼前吓他一吓,伸脚绊了他,我们这些吏平时无聊捉弄同僚娱乐娱乐也是常有的,谁知他喝得有些醉,一下摔个狗啃泥……我本来还在笑他呢……”
谁知道这一摔头皮破了一个大窟窿,流血不止,没多久就死了。
吕媛媛敲敲桌子,皱眉,“实话?”
胡单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晃飞掉以表自己的决心,“真真是大实话!的再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头上的窟窿是这么来的?”吕媛媛疑惑地看向凌斯远,凌斯远也有些惶惑,“可能是我们找错人了?”
竟然不是因为龙王像。
哎,竟然是白忙活一场,吕媛媛泄气的坐到楠木椅子上,“你想我们怎么处置你呢?”
胡单被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想挣扎着下跪却不能,脸涨得通红,“还请大人饶过的,我家里也还有妻儿老,更何况我只是无心之失啊……我已经尽力去弥补赵家了……”
凌斯远道:“竟然故意伸脚去绊同僚,可见也不是个好的,但你既然诚心悔过,就先饶你这一回,你且回去,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好好在家待两个月反省,以后多照料赵家一家老。”最后补上一句,“我会让人去给你请病假的。”
胡单感激涕零地朝他道:“谢谢大人,我一定按您的做!”脸上就差痛哭流涕来感慨自己逃出生天。
吕媛媛解了锁链再次警告加恐吓了他一下,才放他回去。
出了凌家大门的胡单整理好形容,没走几步却遇上平日一起的同僚张山。张山见他从凌家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不错啊,老兄!都勾搭上大理寺了!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兄弟我!”
胡单惨然道:“哎,一言难尽……”完也不搭理他直接走了,只留下张山一脸莫名其妙。
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吕媛媛捋了捋刚刚动作过大弄皱的衣角,才道:“路公子,我正好有事问你。”
“你是想问赵家老太太的事?”
“路公子聪明。”吕媛媛赞许道,跟聪明人交道真是一点不累。
“我也是路过时发现他家有些不对劲。”路湛双眼灼灼,“你应该也发现了,死气太重了。后来跟还待在老太太体内的赵家老太爷沟通了之后才知道。赵寻,他是这么自我称呼的。赵寻五年前死后,放弃了投胎的机会留在了赵家照看家人。”
“这我知道,我只是奇怪他怎么待在他妻子的尸体里。”吕媛媛道。
“因为赵百行死后,赵老太太过于伤心,伤了身体,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去世的时候是晚上,没人知道,但是他的二儿子考得功名,刚刚进了翰林院,他不想让唯一成才的二儿子因为丁忧断了前程,就让妻子去投胎,自己钻进那副死躯壳中维持一副活着的假象。但他没想到的是……天气太热了,尸体会腐烂。”
吕媛媛聚精会神地听着,难怪……“那二少爷就是沾染了尸体的死气才生病的?”
“正是如此。”路湛点点头,“可即使尸体已经熬到了极限,赵寻执念过深,还是不愿意离去,我瞧他家可怜,无法,只能去帮一帮。”
吕媛媛拊掌道:“路公子真是仁心侠义,古道衷肠。只是没想到如此仙气十足的路公子讲起这么长的故事也是有声有色。”
路湛唇角溢出一抹笑,“见笑了,路某确实挺擅长讲故事。”
吕媛媛饶有兴致地追问:“哦?”
路湛看着她,“以前经常给一个朋友讲些故事哄她,时间长了就锻炼出来了。”
被忽视很久的凌斯远忍不住插话道:“既然这个赵家不是,我们还是尽快去找另一个赵家吧。”
路湛见状问:“我刚刚就想问,你们想查的案子是什么?”
吕媛媛三下五除二将龙王像的事情简单地解释给他听。
路湛听完笑笑,“不介意多个人帮忙吧?你晚上不得早点回去?”
吕媛媛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么细心?“那还要麻烦路公子了。”
*
三人一道去了临县的另一个赵家。路上吕媛媛给路湛看了那尊四不像的龙王像。路湛看着那龙王像的头发和龙角,半晌才道:“这确实离谱了一点,龙王的头发可没这么茂密,龙角也没这么。”
凌斯远坐在马车上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吕媛媛也好奇,“你怎么知道?”
路湛将龙王像放回原处,白玉般的手指更衬得那金色的龙王像俗气,“修仙界总有些神仙传。”
“哦?那还有什么样的传?天上的仙女漂亮吗?天帝长什么样?”吕媛媛探出上半身凑过来,兴致颇高的问。
路湛扶了扶她,免得她动作幅度过大被马车晃摔倒,“阎王爷还没去过天界吗?”
吕媛媛一听这个就叹气,“还没呢,自从我当官以来天帝一次没有召见过我,我在天上又没有熟人,去了乱转悠多尴尬,还是等年末述职的时候吧。对了还有,不要叫我阎王爷啦,多老!”虽然被称爷好像挺牛的样子。
路湛笑着点点头,“天上的仙人长什么样,你去过就知道了。”
吕媛媛调侃道:“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些仙女肯定都没有你好看。”
路湛挑眉,“这话怎么?”
难得看到他如此轻佻地挑眉,吕媛媛有些晃了眼,“你自己的长相你还不清楚?你当真只是个修士?”
路湛用白玉簪束着的黑发倾斜到一边,笑道:“神仙可不会在凡间像我这样乱跑。”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眼前已经是绿化不错同时宁静淳朴很多的后阳县。
几人下了马车后很快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赵家。
这个赵家真的是十分好找,唯一的平方极大的院子,门口摆了神兽,就差镶金镶银来表示自己家多有钱了。
据这就是后阳县最富有的商贾赵迟之的宅子。
只可惜赵迟之今年开春就死了,现在是他大儿子赵平岚在管着他爹的生意,赵家人脉广,即使赵家当家人死了,却还是会给面子继续和他家做生意,所以眼下还没有半点败落之象。
三人依然是以凌斯远寺正之位查案之由来的,为了方便,凌斯远还特地穿了官服来。
赵家交友甚广,高官也有几个有联系的,起初看门的厮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懒懒散散地去报告给了赵平岚,赵平岚眼下正好在家,听了厮的禀告就立刻收拾了出来。
几人被招待到待客的厅内,下人很快就奉了茶水上来。赵平岚坐在上座,看着不到而立,温厚敦实,只是眼睛看着尖利,也是个精明的,稍稍一量三人,知道必有要事,却习惯性地起太极来,“凌大人这是做什么来?怎么也没带几个下属?”这旁边两个一看就不是下属。
凌斯远不愿多,“有他们两位就够了。”接着直入主题,“实不相瞒,本官这次来,是为了令尊的死。”
赵平岚不解,“我父亲?可他已经死了月余了,而且我们并没有上报府衙……”
凌斯远直视着他,“是我偶然听了令尊去世,发觉和我审理的一个案子有些共通之处,怕事有蹊跷。你可否他是怎么死的?”
“这……怎会?……哎!“赵平岚叹口气,像是不愿提及,“家父是坐马车时在后阳山后崖边连人带马车一起摔下去的。还是后来有人在崖底找到的,人都摔得四分五裂成……肉泥了……”着有些伤感的别过头去不再下去。
听到他形容的惨状,凌斯远皱了皱眉,问道:“听令尊之前笃信神佛?家中可供有什么佛像?”
赵平岚点点头,“家父是信神佛,家里也供了几尊佛像,但家父死前我经常出远门行商历练,倒是不太清楚……”
“那还要麻烦你找个清楚令尊所收藏佛像的人过来,事关令尊暴毙真相,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赵平岚有些为难道:“先前最熟悉家父所为的是我家的老管家,但祝管家自从家父死后,难忍伤感,就回家休养了。”
这位祝管家他们也问了,家恰巧离后阳山不远,听他平日无事就一直为赵迟之祷告早日投个好胎。
但当他们去到祝家却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