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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忙时节,农人家里连话声都不大,都累惨了,下地回来只想躺着休息,学生的麦忙假有一周,一周过后贺家四个孩子三个去上学,但此时贺荞荞的活计反而少了点,她年纪抵不上一个劳力,最主要的就是洗衣做饭帮张春梅带孩子。

    蛋蛋表弟似乎很喜欢贺荞荞,或者贺荞带孩子有方,招孩子喜欢,谁家孩子都能抱着哄一下。

    贺荞荞本尊勉强习惯了一点,可对满地滚的泥孩,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玉米和花生都种好就轻闲了一点,贺国刚和贺叔忙完农活立刻去干活,从五六十里地之外用架子车运电线杆,徒步走,还是这么热的天气。

    贺荞荞忽然明白了贺荞的为难,家里勉强温饱,她只能顺从,不让父母更累。

    贺母带着贺荞荞去花生地里把铲掉麦茬拢出来带回家当柴烧,然后在田垄空地上种两三行芝麻,这是家里未来一年吃的芝麻油所在。

    “妈,忙完这一段还干啥?”

    “能干啥,给地理除草、薅草,棉花地里捉虫。”贺家种了一亩地棉花,农村人大多自产自足,这棉花织布做被子,贺伟十七岁上高中,等毕业就要娶媳妇结婚,总得备好棉花被子。

    贺荞会的东西很多,贺家堂屋里那架织布机是她和贺母轮番使用,偶尔还给邻居家织几块布得一点点钱或物补贴家用。

    “妈,我想上学。”

    贺母手一顿,额头上的汗顺着侧脸往下淌:“咋,咋想起来上学了。”

    “上学才能有大出息,不天天下地干活。”

    “你呀……”贺母突然乐了。

    “这阵儿干活干孬了吧?上学也不好上啊,学费恁贵,再你都下学三年多了咋能跟上,咱家,咱家也供不起四个学生。”

    “我,我就想上学。”贺荞荞的是贺荞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贺荞很爱学习,上学时候成绩不错学过的字都牢牢记着,有时候带着蛋蛋去附近初中校园里玩还会躲在人家窗户底下听老师讲课,二十六个字母背的滚瓜烂熟。

    都是自己孩子贺母怎么不心疼,以前让贺荞辍学她一声不吭也就听从了,可现在孩子提出来又怎么拒绝?她当一辈子农民还能让孩子再一辈子种地不成?

    “可你落下的课咋办?”贺母和丈夫贺国刚原先的算是留贺荞到十八九岁再人家,过了二十再出门嫁人,要是去上学后面的就不知道怎么弄了。

    贺荞荞咬紧嘴唇:“我看大哥课本自己学的。”

    贺母心里一酸,“中,回去问问你爷。”

    贺荞的爷爷在初中当语文老师,是贺家一不二的人物,可当初不让贺荞上学的人也是他,他能答应吗?

    种完芝麻回家路上碰见罗老实带着梁至屹出门,贺母随口和他了两句。

    罗老实是要带着梁至屹去山上猎去,贺家庄所在的省市地处平原,高山不多,连绵的山上种着许多树,这时节顶多有野鸡和野兔,别的东西是想都不要想了。

    贺荞荞眨眨眼,梁至屹也眨巴了两下,两人心中无端生出笑意,好在这时空还有一个认识的人,否则非得崩溃不可。

    “妈,罗老实能着东西吗?”

    贺母不大在意:“有时候能弄回来点东西,你管那么多干啥?”

    尤其是罗老实家有个罗志,都是年岁差不多的男女,贺母生怕自家闺女看上罗志,罗志虽然长的排张(好看,不错)但罗老实家不行,罗老实看着忠厚老实其实死强,贺母可不想和他做亲家。

    贺荞荞被贺母瞪了一眼顿觉无趣,恰好早上放在太阳地的一盆水已经晒到温热,她搬来一只板凳站在树荫下弯腰洗头发,尤其这两天头发痒的不行,她看见水盆里的黑点点很被崩溃。

    “妈,贺圆头上的虱子跑我头上来了!”原主爱干净,头上很少长虱子跳蚤。

    贺母也没办法:“那咋弄,给你把头发剪了?”

    “好。”剪短一点也好,洗头发方便。

    贺家的头发都是贺母一人在剪,贺荞荞擦干头发乖乖坐到板凳上脖子里围一块布让贺母给她剪头发,她在前面拿一块破镜子照着,生怕一头乌发被剪的不成样子。

    好在,贺母已经很熟练了,“不会给你剪掉耳朵鼻子,放心。”

    剪完之后

    “妈,你技术不错啊。”贺荞荞摸摸短短的懒汉头,很满意。

    贺母难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母女俩的面容在这块模糊的镜子里充满活力。

    **

    中午贺文和贺圆放学回来,家里做好饭等着他们,贺圆叽叽喳喳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贺荞荞认认真真听着,难道接收新鲜事的渠道啊。

    “姐,你头发咋剪了?”贺文和原主关系不亲近,但看见贺荞荞的头发还是吃了一惊,原主相当宝贝这头发的。

    贺荞荞指着贺圆:“问她,一头虱子传染给我。”

    “哈哈,那咱俩还要睡一床。”

    想想这个,贺荞荞更加崩溃,她最最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她妈她一岁多一个人就能占一张床,现在俩人睡一张一米二的床,还有长虱子的贺圆,她想想都要浑身发痒。

    吃完午饭,两个人都没在家停留,笑闹着去了学校上课。

    贺家庄的情况还算是好的,贺家往南走一里地就是国道,北面是贺家庄所有的土地,最北是那连绵的山,而往西走有一所学,往东走有一所中学,高中在二十五里地之外的县城,比闭塞的农村好太多。

    傍晚

    罗老实和梁至屹猎归来,贺荞荞出门刚好碰见他们回来,罗老实的锄头上扛着一只肥硕的野鸡,梁至屹则第一眼注意到贺荞荞短短的头发,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闪过震惊。

    “罗大爷。”贺荞荞声招呼算完事。

    罗老实到一只野鸡喜滋滋的,随意嗯了一声,“荞来家里吃鸡肉。”

    “不用了,罗大爷。”罗老实还有一个特点是抠,他的话不用当真,客气一句就算。

    梁至屹朝贺荞荞使个眼色,她不明所以的看过去,梁至屹的眼睛往野鸡上瞄了瞄,贺荞荞忽然就懂了。

    晚饭,贺荞没吃多少,实在是玉米面窝窝剌嗓子,根本咽不下去,什么玉米窝窝蘸辣椒越吃越长膘,都是骗人的!

    趁着贺家大门没关,贺荞荞再次自然的跟贺母去找姐妹罗茜,踮着脚走到拐角处,果然看见梁至屹半靠在墙上等她。

    “boss!”贺荞荞一点都不想承认此时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就像讨食吃的狗狗。

    梁至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从背后拿出一个油亮冒着热气的大鸡腿,隔着一步的距离就能闻到肉香!贺荞荞的口水差点没掉下来,她从前没有这么馋的!

    “想吃吗?”

    “想!”

    “给。”梁至屹捏着鸡腿下方的鸡骨头,真的把大鸡腿送到她面前。

    贺荞荞感动死了,原以为boss大人使眼色就是悄悄分两块鸡肉给她,没想到居然是一整只大鸡腿!

    “谢谢boss,跟着老板有肉吃!”贺荞荞一点儿没客气,接过鸡腿开始啃,虽然很馋肉但在当着梁至屹的面吃饭贺荞荞还是有一点心理压力的,保持着淑女姿态,不过这地锅炖野鸡真的很香!

    梁至屹敲了一下她脑门:“记住这话就好!”

    “嗯嗯!”贺荞荞认真吃肉,这鸡肉炖的烂烂的,不像后世吃到的缺乏肉质感,格外的肥美鲜香,最让人感动的是鸡皮都炖掉了,要是带着鸡皮,她吃或不吃都会很难受!

    梁至屹嘴角带着一点油光,这只野鸡是他到的,罗老实爷俩一人一只大鸡腿,想到某个馋虫,他只好忍痛割爱。

    “贺荞荞你给我啃干净啊,没人吃你剩下的,要是敢给我剩下,我一准儿揍你!”

    “噢……”贺荞荞盯着梁至屹远去的背影满心感动,呜呜呜今生也要追随老板,太会收买人心了!

    不过,这只鸡腿还是躲回家去吃,万一锁了门她就得在外面过夜了。

    至于那不能被人发觉的鸡骨头则被贺荞荞扔到灶膛里,早上做饭时一把火烧掉不留丁点痕迹。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贺荞荞正午睡,刚闭眼就被一阵阵哭声吵醒,她吓得浑身发毛,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对门,梁至屹正在门外站着。

    “没事,邻居老太太过世了。”

    对门老太太贺荞荞就见过一次,八十八岁高龄头发全白、骨瘦如柴,她在农忙后才去世,被来往的邻居亲戚称赞体贴儿孙,若是农忙去世,大家则会忙上加忙。

    按照规矩,一连四五天对门都会吵吵闹闹的人声鼎沸,他们家自然也安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