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这是闹的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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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9这是闹的哪出?

    回到府里,寇骁与李煦分别入了两侧的门,同一座寇府,如今是真的要一分为二了。

    寇骁还没来得及回房洗漱就被二老叫去了,他精神抖擞地走进大厅,一身绛红色的锦衣格外显目,惹得二老震惊的忘了词,他们何曾见过寇骁穿的这么隆重,过年都没穿成这样。

    “孩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寇骁问候一声,便让下属把一路带回来的礼物送上,这是跟李煦学的,每到一个地方,李煦都会买一些当地的特产,是带回去送人。

    寇骁有样学样,也买了不少,但除了军中兄弟,他也想不出要送给谁,于是都往家里带了。

    大家又是一番诧异,寇夫人笑盈盈地问:“骁儿今日穿的真是精神,看来这趟出差挺惬意。”

    比起以往动不动就要上战场,这趟确实是美差,寇骁在一旁坐下,喝了两碗茶,才:“与顺王去沿海视察一番,走的慢,确实不累。”

    寇老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后者挤出个笑容:“骁儿啊,你看,顺王也在寇府住了几月了,可有什么时候搬?”

    “王府还未动工修建,怕是一年半载搬不了。”寇骁现在算是明白了,李煦一开始就想在寇家长住,这人外表看着谦和,实则和土匪无异,亏的自己当初还巴巴地把西苑分出去,现在想收回来难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和长辈,这宅子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接妹妹们回来,还有你那几位姑姑,长时间住在庵里总是不妥当。”老夫人想闺女了,从前她的院子里每天热热闹闹的,姑娘们一起做做针线玩玩叶子牌,如今家里就剩下几个萝卜头,甚是冷清。

    寇骁想想,现在围墙也建了,门也拆了,想来是闹不出什么事的,就让管家派车去把家里的女眷接回来,但还是和大家特意叮嘱道:“西苑那边,没有我的首肯,谁都不许去打扰,不管是大的还是的,一旦惹恼了顺王,别怪我不讲情面。”

    寇老爷冷哼一声,却没什么,老夫人只顺王金贵,但到底是男子,家里的姑娘们都在内宅锁着,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寇夫人盯着刚染了桃花色的指甲,突然开口:“你那十一妹妹,听和公主玩的挺好,日日都去西苑,可要拘束着?”

    寇骁意外地看向她,他这位母亲向来是不管家里庶姐妹们的事情,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了?

    “既是公主选的伴,就让她们一起玩吧。”寇骁想起当初在路上听到的传闻,是李煦曾立下字据,顺王府的一切将来都是这位公主的,而且如今这么的年纪,就日日有夫子上课,让家里的妹陪同着也没什么不好。

    寇夫人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你那十一妹妹是个好动的,可别磕着碰着公主才好,听顺王极其看重这位公主,若出了事,谁担责任?”

    老夫人不乐意了,这位十一姑娘是她侄女生的,当初要不是寇夫人早进门一步,她侄女也不会沦为妾室,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立即反驳道:“孩子一起玩,哪那么多计较,再了,顺王如今是王爵,按规制,公主也应该降为郡主,我寇家的女郎陪着玩还跌份了不成?”

    寇夫人叹气:“谁让只是个庶出呢。”

    “够了!”寇老爷懒得听这二人打锋,起身:“没事就散了吧,叫厨房做些好吃的,晚上大家聚一聚。”

    就在这时,那位寇十一姑娘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笑着喊:“祖母祖母快看我带了什么回来”一进门,见冷脸的寇夫人安然坐着,还有那可怕的哥哥也在一旁坐着,顿时吓住了脚步,把放在背后,安安静静地上来行礼。

    老夫人把人抱过来,柔声问:“丫头,给祖母看看带了什么回来。”

    有了坚实的怀抱,姑娘也不怂了,把伸出来,里头握着一个精美的海螺还有一串珍珠串。

    寇夫人瞥了一眼,嘴角擒着笑,“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

    寇骁却意外地多看了几眼,这两样东西他记得,是李煦选了送给女儿的,这东西对南越的人来不新鲜,但在北地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那海螺里还用木屑筑了精巧的房舍,有山有水,甚是精妙,因为这,李煦把那木匠也带回来了,是以后要让他做高工。

    寇骁不知道什么是高工,但肯定是很受重用的人,于是也买了不少回来。

    “咳,我瞧着挺漂亮的,是谁送你的?”

    十一姑娘扭头怯生生地看着寇骁,两人实在不熟,平日也见不到几面,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王爷送给公主,公主转送给我的。”

    老夫人笑开了花:“可见公主喜欢咱们十一娘呢。”

    “顺王送了一大箱子礼物呢,什么都有,公主让我们随便挑两样。”

    一群大人只能“呵呵”了,瞧瞧人家当父亲的,再瞧瞧眼前这位当哥哥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都太子和太子妃恩爱无比,想来是真的了,往后王爷纳妃生了儿子,还不知会宠成什么样呢。”老夫人依旧惦记着顺王妃的位置,这要是能给自己人多好啊。

    “骁儿啊,你也要为寇家考虑考虑,这位顺王是能干大事的,以后还不知如何高贵,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寇家想一想,有个寇家的顺王妃不好吗?再生个有寇家血脉的世子,往后你的路也好走些。”

    寇骁最不乐意听这话,李煦娶别人家的女儿就算了,做了寇家的女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哪里受得了,“我这身上还有上位齐王四分之一的血脉呢,论辈分,您就别费心了,顺王如今一心扑在事业上,哪顾得上后宅。”

    “就是如此才要早日娶妻,否则谁来教导公主,没娘的闺女将来出嫁是要被歧视的。”

    寇骁想想顺王的家产,冷笑:“这您放心,到时候想入赘的人不知道多少呢。”

    李煦到家时,公主正和几个伙伴玩泥巴,纪韩宇一个大男人居然也陪着玩,还用泥土建了个规模挺大的宫殿,看着就很不俗。

    “本王才知道纪先生童心未泯,而且心灵巧啊。”

    纪韩宇有些脸红,这种玩乐的东西是上不了台面的,但他教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女孩,平日课业轻松,也就随着她们玩了。

    本以为顺王会训斥他,结果还表扬了他寓教于乐,是个很好的夫子,顺带着涨了他的月钱,从五两涨到十两。

    纪韩宇哭笑不得,他才上个月涨的月钱啊,顺王是不是给忘了。

    “没忘,你如今身兼数职,要教的学生多。”李煦先给他透露:“以后你早上给公主上课,下午交匠人识字,晚上还要去军营授课,忙着呢。”

    纪韩宇惊呆了,“这您就指望着我一个人教会所有人吗?”

    李煦也觉得师资力量太薄弱了些,“那就先看看此次能不能招到夫子吧,不指望有纪夫子这么博学多才,能教人识字就行。”完他还把吴进从纪韩宇那拨拉过来,是要给他当一段时间的跟班。

    “刘总管呢?”纪韩宇不舍得放人,吴进跟他学了半年多,刚有长进,他年纪不了,一点时间都耽误不得。

    “替本王办事去了,怕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吴进本王带着实践一番,比死读书有用。”

    纪韩宇还能什么呢,当然是老大你要怎样就怎样了。

    吴进听到这个消息足足愣了一刻钟,他这是要一步登天了吗?王爷的近身仆从啊,这得多大的本事才能当得,他一个毛头子真的能胜任?

    纪韩宇怒其不争,“你也不了,刘总管没比你大几岁,而且还没念过书,你还能比不过一个一个太监?”纪韩宇原本想阉人,想想刘树还是挺可爱的,不是他厌恶的阉党一流,也就嘴下留德了。

    吴进苦着脸:“刘总管是自伺候王爷的啊,连皇帝都见得,眼界高着呢,我怕给王爷丢人。”

    纪韩宇鼓励道:“你只要每日告诫自己几遍,王爷是南越的最高权力者,你是在替他做事,无论见到何人,做何事情你都可以理直气壮,只要胆子大,有什么难的。”

    当天夜里,李煦就要来了这次应聘人员的名单,他特意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怕路远的人到不了,今天看城里人满为患,想来结果喜人,可结果名单到一看,竟然只有一千多人,这是闹的哪出?

    雷阳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带着红糖离开南越了,是去扬州府开拓市场,但李煦猜测,他是为了躲开雷家的祸事,免得尴尬,他这次走还带走了大儿子,把其他两个儿子留下处理招聘事宜。

    李煦对他家儿子印象不错,灵勤快,老二就有些内向了,话少,但沉稳可靠,两人一内一外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连李煦都不得不服雷阳,真会生儿子。

    00心灰意冷

    “名单都在这儿了?”李煦诧异地问。

    雷骆不明白他哪里不满意,陪着笑脸:“是啊,都在这了,截止到今日,一共有一千三百六十名应试者,按您的要求,都制了简历表,其中识字者两百一十二人,匠者五百三十九人,其余的都不上来自己会什么,只能让您挑选了。”

    李煦没想到轰轰烈烈地宣传一个月,来应聘的人数竟然只有一千多人,这与他预计的差太多了。

    “本王今日进城看到城里熙熙攘攘的,还以为都是来面试的呢。”

    雷骆深有体会,“城中确实多了许多人,不过人去打探过,大多数都住得不远的百姓来凑热闹的,还有一部分人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来王府应试,人一多,商贩就多起来了。”

    这么来,真正从远处赶来的人并不多,不过也能理解,这时候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即使心动,又有路费,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也不多。

    饶是只有一千多人,简历还是装了几箱,李煦光是看到箱子都头疼了,以往公司招人,有人事部专门处理,真正要他面试的人也不多,这辈子都贵为王爷了,难道还要自己亲力亲为?

    雷骆又:“这一千多人中还有几十名女子,王爷可要将她们打回原籍?”

    “本王招聘启事上可有标明性别?”

    “并无。”

    “那就先留着吧,看看再。”

    雷骆以为他是要给公主招伺候的人,也就不再议论此事。

    李煦随便翻了翻,看的眼花缭乱,就对雷骆:“你去雷家请雷鸣来,叫他带上十个文吏,来帮本王处理公务。”

    “找找雷伯父?”雷骆傻眼,问:“您不是把雷家围了么?还要找雷伯父干活?”为了这事,他们一家都从雷府搬出来住了,这个月都没敢进家门一步,就怕被雷家人撕了。

    李煦好奇地看着他,“我围着雷府又没限制他们出入,雷鸣依旧是郡守,难道他都不上衙门办公务?”

    “这人不知。”雷家兄弟低着头,心想:谁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出门啊,当然是龟缩在家里安全咯。

    李煦嘴角含笑,“行了,去请人吧。”他想,把人吓了一个月,应该会有点觉悟吧?

    没过多久,雷鸣带着人来了,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几岁,精神也不太好,颓颓地给李煦行礼,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李煦暗道:作孽哟,看你把人折磨成这样,面上依旧客客气气地,绝口不提派兵围困雷府的事情,“今日请雷大人来,是想让雷大人帮忙筛选人才。”

    雷鸣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王爷都要罢免下官了,怎地还请下官帮忙?”

    “这话从何起?”李煦吃惊地叫起来:“本王何时过要罢免雷大人了?你误会了,本王和寇将军出门巡查,一时忘了派兵守护雷家之事,不过本王确实存了私心,雷家如此多人在各地为官,政绩一般,本王打算酌情罢免一部分人,你觉得可行?”

    “不是所有人?”

    “怎么会?人各有长短,若真适合官场,本王怎么会浪费人才,本王还是那句话,希望雷家懂经商的子弟能帮本王扩展商路,这于南越而言,也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雷鸣忽喜忽悲,本以为一家子就要完蛋了,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的心情可真是跌宕起伏,更是不得不佩服李煦的段,既不强硬也不软和,就这么一个月击垮了雷家所有人的心里防线,你现在告诉他们,可以帮着顺王经商,保证所有雷家子弟都乐意得很。

    雷鸣深深鞠了个躬,“多谢王爷器重。”他这一个月不是没想过找人帮忙,可寇家军如影随形,他刚和人接上线,寇家军就把记录拿来给他看,某年某月某日,雷家某人于某地见了某某,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清二楚,他还能有什么招数可使?

    “好了,这些以后再细谈,先来看看这些简历吧。”

    雷鸣坐下来,这个月闭门家中,但也听来了许多外地人来应召,都顺王这是要挑选人才建立自己的班底了,能选上的肯定能受重用,所以很多人都想来拼一拼前程。

    雷鸣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人,不好擅自做主,就问:“不知下官该如何择选?”他心里其实还是认为李煦在考验他,否则他要招人为何找自己来帮忙,郡守府多的是读书人。

    “先过一遍简历,将可用之人留下,明日一一见过人再决定是否录用。”

    这范围可就广了,了跟没一样,雷鸣依旧不知道李煦想要什么样的人。

    李煦自己也不清,他缺人,什么方面的人才都缺,所以哪怕是打杂的也要收一些。

    但有几点是肯定不能要的,“如果是恶劣之徒肯定是不收的,需得人品端正,不过这些从一张纸上也看不出,所以等面试再细看。”

    雷鸣和十个文吏同时陷入迷茫中,暗忖:所以,王爷您找我们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雷鸣都要以为顺王故意找他来找茬了,这几箱简历,每张细看过去,怕是要看到天明,他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啊王爷。

    “咳,各位将看过的简历做个汇总吧,如匠者,木匠分一批,铁匠分一批,如此类推,如是文士,则按学识分等级,其他无特长者,就按年龄分一分吧,如此更一目了然。”

    这活简单,文吏们平日里也多是做统计核查的工作,有了任务就开始分工合作了,雷鸣官级大,没人敢分任务给他,他就自个抢了一叠来看,先看到简历的格式,觉得既新颖又明了,尤其是过往经历那一行,清楚的写了这人做过的比较有成就的事情。

    例如这一份,是个二十五岁的落魄学子,因无人推举,无法出仕,只能在乡间教学,他五年间一共教了一百三十名学生,这其中有个人成功被县衙录取做了一名记录文书的吏,这也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成就,被写在了这张薄薄的纸上。

    还有一名三十八岁的男子,父母俱亡,无妻无子,鳏寡之人,过往经历也简单,就是一直在乡下种田,但据他所写,他凭一人之力可以耕种十亩水田,如果是真的,那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农了,可以招来问一问农事。

    雷鸣突然间就明白了李煦的用意,他大概也是这样,看到人之特长才能知道用在哪里,不定还真能挖到几个宝。

    到了子时,李煦给每人分了一碗馄饨,那是当地人没有吃过的,用麦粉擀制的薄面皮,包上捶打q弹的瘦肉馅,用鸡汤做底,汤里撒了虾皮和紫菜碎,鲜美非常。

    南越人很少吃过面食,雷鸣家中富有,天南地北的东西是吃过的,但很多食物长途跋涉运回来,不知道怎么处理,做出来的食物也不好吃,这馄饨听雷阳起过,想来是北地常有的食物。

    一碗热热的夜宵下肚,雷鸣开始犯困了,不过看大家都没动静,他也不敢提先回去,只能撑着眼皮熬。

    他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那时他刚得重用,处理着南越的大政事,每日也是孜孜不倦地批示公文,家中的油灯总是亮着,不知烧了多少壶灯油。

    那时的他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肯定能把南越治理的井井有条,可哪怕他殚精竭虑,所做的也没让南越富有起来,反而要靠家族贴补财政,久而久之,雷家中愿意经商的人越来越少了,只有雷阳依然走南闯北,撑着族中的庶务,其余人却要求入仕为官。

    他想要壮大家族,想要雷家如同世族那般体面地传承下去,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在官场,于是他利用职权把亲兄长调任为郡丞,还有几个要职也用了雷家人,年轻不顶用的就下放到各县做个官,如此一来,雷家在南越隐隐成为第一大族的趋势。

    寇家名望虽高,但子嗣凋零,到了这一辈只有一个寇骁,等他安排寇骁娶了雷家女,再过几十年,这南越就可以改名换姓了。

    没想到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南越来了位封王,原本欺他年轻,初来乍到不敢作妖,哪知道人家跟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寇骁那刺头制服就制服了,随便一个段就把自己拿捏住,这样的主子哪是自己敢欺的。

    “雷大人困了就先回吧,不过您耽搁了一个月的政务,明日可要早起点卯,不能再窝在家里躲清闲了。”

    雷鸣回神,面部抽了抽,什么话也不敢,行了礼就离开了。

    李煦在凌晨三点也去睡了,出门在外总是累的,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一问,那十个文吏竟然还在书房里忙着,这会儿正准备吃午饭。

    李煦大吃一惊,跑过去看了下,几箱子简历已经看完了,他们正打算把每个人汇总后的条目再进行统计,真的是非常尽心尽责了。

    李煦给了每人一两赏钱,还附赠一袋从海边带来的紫菜干,然后赶他们回去休息。

    作者闲话:  一百章了。

    0招聘

    文吏们揣着赏钱乐滋滋地出门,感慨:“这种活若是每个月都有就好了。”他们每个月的月俸也没有一两,南越官员的俸禄以粮食为主,搭一点银钱,像他们这样的吏,每月的俸禄只够养活一家五口,还得勤俭持家才够,所以李煦给一两赏银真的是很慷慨了。

    李煦把面试的地点定在旧王府,他在这里建了个办公室,不方便在家里处理的事情就带到这里来。

    整理过后的汇总表一目了然,李煦为了提高效率,还从郡守府挖了十几个面试官来,组成一个临时的招聘团队,专门面试专业人员,如钟水清,就负责面试有经验的农夫。

    钟水清正在田间忙作,被衙役请来时双腿的泥还没洗干净,见到李煦激动地:“王爷,王爷神了,您种下去的那些水稻都成活了。”

    李煦心想,会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钟水清大气不喘,高声道:“而且您知道吗,这才一个月,竟然抽穗了,天啊,短短一个月竟然抽穗了,如此一来,到了夏天,这批水稻就能收割了,这简直太神了。”

    李煦听他这么心里也高兴,这还只是单改进一个育苗的方法,等配上更先进的农具,一年两季水稻是少不了的,至于产量的提升,他也没办法变出杂交水稻,只能让他们一次次留出最好的种子,从基因改进品质。

    “既然方法有用,钟大人就和这些人一起探讨探讨耕种之术吧,若是觉得有用之人就留下来。”李煦把分到“农”那一类的简历表塞给他,鼓励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讨论讨论总有益处的。”

    钟水清正处于激情高昂的状态,当即就让人把这些人拉到一个办公室,关上门开始面试。

    其他十几个面试官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的用处,二话不领了人去专属办公室干活去了,人太多的就分几批进行,李煦给每一类别的人才都定了标准,是木匠起码要制作出一个像样的木制品,再以其精细程度划分等级,不同等级的木匠可以分派不同的活计,享受不同的待遇。

    纪韩宇也参与了面试,李煦把那几百个识文断字的士子交给他,让他选些可用之才填补雷家子弟罢免后的岗位,再选些年轻有天赋的学子跟在他身边学习,作为下一批官员候补。

    这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度,人才靠的是推举引荐,李煦目前也没有一套完整的人才选聘制度,只能先选些人度过眼前的难关再。

    至于剩下的,水平一般却又识字的,可以分到各地做个账房,或是留在闽州教他的员工识字,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论识字的重要性,这在现代是人人皆知的,李煦不求下员工个个是状元之才,但好歹要会数数,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要看得懂契书,否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工作一分摊,李煦反而清闲下来了,各个场地逛一逛,看一看古代人参加面试的场景,也挺有意思的。

    面试官没有经验,面试者也毫无经验,有时候着着就冷场了,前者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后者更是紧张的脚发抖,李煦干脆列了一张题目清单给面试官参考,总算让面试流畅进行。

    中午饭是各大酒楼做好送来的,热腾腾的菜干饭,米饭里加了肉粒、青菜、春笋还有干香菇,做起来简单又好吃,豆腐坊还做了豆浆送来,分量足够让所有人饱餐了一顿。

    李煦吃的也是这个,他现在饭量见长,一餐能吃两大碗米饭,这里的碗可不是后世那种精致的碗,而是一个个如汤碗一样大的陶盆,而他的饭量在成年男人中算的了,如寇骁,他的食量起码是自己的两倍,可想而知,一千多人一餐要消耗的粮食有多少。

    所以才,古代打仗,打的就是粮食战,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再勇猛的士兵也发挥不出力气来。

    吃饭的地方就在员工食堂,人多坐不下就拿着碗端到外面吃,反正凑合着过一顿,能吃饱就行。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凑合,有个中年学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嫌弃道:“没想到王府的吃食如此粗糙,而且竟然让我等饱学之士与匠人吃同等饭菜,连吃饭的桌椅都没有,这样的主家不要也罢。”

    “这不算什么,但你可知今日考校我们的人是谁?”

    那中年人还没开始面试自然不知,于是打探道:“谁啊?可是郡守府哪位高官?”

    “非也,是一个年轻人,弱冠之年,听是顺王家的夫子,平日里专门教授姐们识字玩乐的夫子!”

    “什么!岂有此理,这这简直欺人太甚,顺王岂会如此不明事理,让个毛头子考校我等,这一趟真是白来了!”

    “是啊,我观那夫子只中意些年少弱智之人,竟对我等的锦绣文章大为不喜,还总是问些实务,这又不是为官,知道那些作何?”

    “他一个毛头子还懂实务,呵,怕是文章不行,露了马脚吧,走走走,咱们还是早日离去。”

    这点动静李煦也没放在心上,他早料到读书人不好招,这时候能读书识字的几乎都是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不愁吃穿,看中的无非是前程,稍有怠慢就能让部分清高的学子自行退散。

    李煦也不会在这个时代提倡人人平等,但你一个来面试的,是珍珠还是鱼目混珠都不清楚,李煦怎么可能给你高级待遇?

    不过几天之后,那几个提前离开的学子听这次面试的学子中竟然有十五人直接被提拔为官员时,悔的肠子都青了,而那位被他们看轻的面试官,更是一飞冲天,竟然成了南越郡丞,郡守府的二把人物,惊呆了无数人。

    当然,因为他的年纪,因为他的出身,许多官员和学子对纪韩宇的上位表示不满,纪韩宇二话不,在城关最热闹的茶楼举办了一场知识辩论赛,舌战群儒,引经据典,把一众挑战者怼的心服口服。

    再后来,有人爆出纪韩宇是卢山长的爱徒,是卢山长亲自教导长大,好多年前就有资格在青穹书院教书,因仰慕顺王才辞别大好前程跑到南越这边陲地方来,一时间知名度暴涨,成了新一代学子的楷模,也成了郡守府第一位靠舆论征服大众的官员。

    吃完饭,李煦让人公布了早上的面试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落选的人将会拿到往返的路费,要立即离开闽州城,否则就得去衙门办理暂住证。

    这个时代流动人口很少,尤其是南越这样山多的地方,很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因此流动人口管理起来也容易,街坊邻居中突然多了个陌生人,很快就会传开,李煦不怕他们不去办暂住证。

    不少远道而来的人落选后不甘心,找到李煦面前跪求再给一次会,他们能大老远来闽州,肯定是打定主意要在闽州讨生活的,甚至不少人在家乡放过豪言壮语,要成为王府的家臣,如今灰溜溜地返乡,被嘲笑都是轻的。

    有个年轻人跪在李煦面前,声嘶力竭地哭求:“王爷,人家中兄弟甚多,田地不够分,人年纪居中,被长辈不喜,只能独自在外讨生活,还请王爷给个会,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屋檐遮雨,您要人做什么都行。”

    李煦不可能给每个落选者开绿灯,他有的是地方塞人,但此例一开,后面的面试者有样学样,也就失去面试的意义了。

    “此次招聘,必定有人落选,并不能因为你无处可去就破例录取,但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您。”

    “闽州城内很快就会有几项大工程,届时肯定会招一些苦力,你若是无处可去,可先去官府办理暂住证,找点零工维持生活,若你嫌干苦力太累,也可以去其他地方试试。”

    李煦已经开始在城郊建厂,而且不止一个,到时候也还要再招工人,这次落选的人如果不怕累倒是可以考虑。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会被淘汰的多是只有一把力气目不识丁的贫民,身无长处,他们一部分人选择返乡,另外一部分则在闽州城住了下来。

    解决了这批人,李煦也没了溜达的心思,他回屋内躺了会儿,心里盘算着要开始招人采茶了,谷雨前后的岩茶最好,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临走前交代雷家兄弟查看了附近的茶山,无主的都归王府了,有主的愿意低价卖给他也行,光是这闽州方圆百里内的茶树就不少。

    不过闽州城附近毕竟不是茶叶主产地,李煦还是准备让雷骆的兄长带人去外地收购一些,但他心里也有顾虑,采茶当然是招女工好,她们干活更细致,脚灵活,但他真的能招到那么多女工吗?

    就算现在男女大防还没那么严重,而且他可以招已婚妇女,但总归是性别歧视,那些当家的男人们不闹起来才怪。

    也不知寇骁什么时候能交代好军营里的事情,如果能多留几天倒是可以让他帮忙,别看大家都怕寇骁,但也对他极度信任,他一句话比自己这个外来客十句话都管用。

    02还是太温柔太善良了

    面试进行了三天,第一轮筛选下来,一千多人就剩下了七百多,其中得到优等的不足一百人,也就是,这群人里大部分都是有点本事,却又不算专精,只能勉强用一用的。

    李煦早有预料,南越的教育基本等于没有,只有家族子弟才有会读书,剩下的全是文盲,这些人有的一辈子种田,有的拜师学艺,也就只是糊口度日而已。

    而且这一千多人当中,不知有多少是各地世族乡绅安插进来的人,否则光凭一张招聘启事,还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真正会来应聘的,一大部分是因为在家乡无事可做才来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再差也能赚个路费,心怀大抱负的恐怕只有那些识文断字的学子了。

    可偏偏学子最是清高,李煦对他们的要求也最高,能通过考核的也就十几人。

    雷骆苦着脸劝李煦:“王爷啊,您看,他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再不济留些人送到外地给您卖糖卖茶叶也是好的啊,何苦强令他们返乡?”

    李煦甩了甩上的名单,“再缺人也不能谁都用,况且这回招来的都是要提拔做管事的,没点本事只会拖后腿,至于强令他们返乡,也只是怕他们在异地出事而已,真正愿意留在闽州讨生活的,本王又岂会驱逐他们?与其让他们逗留下来聚众闹事,不如回家种田。”

    “怕就怕他们回去也没田可种。”

    李煦嗤笑一声,“真是笑话,南越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官府也没有限制开荒,他们有有脚,还能开不出田地来耕种?”

    “您是不知道,南越多山,山林树木多,开荒难度大,就算开出了坡地,也不好灌溉,确实挺难的。”

    李煦惊讶于他竟然懂这些,“你可去过南越其他地方?”

    雷骆骄傲地:“去过,每年父亲从北边带回来的货物都是我们兄弟几人拿去各地贩售的,这南越可都跑遍了。”

    “那你可比雷家那些入仕为官的兄弟强些,至少知道百姓的难处在哪。”

    雷骆也曾想过通过关系谋个一官半职,但他父亲不许,这家中生意总要有人做,他使唤不动其他家的人,使唤自己儿子总是可以的,于是雷骆就成了被他呼来喝去的跟班。

    “王爷,您不如替我与父亲,让我弃商从政,也给个一官半职,我肯定能做好的。”雷骆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个以后再,先去把剩余那些女子安排到办公室,本王亲自面试。”

    “咦,王爷您要亲自面试啊?不如让人替您把关吧,都是些泼妇呢,怕您招架不住。”

    这话引起了李煦的好奇心,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容易遭遇碰瓷,于是让人在办公室里摆了个屏风,雷骆负责面试,他负责暗中考察。

    近百人的女性应聘者,到了今天来到这里的却只有寥寥三十几人,雷骆给李煦打过预防针,是那些女子有些找到了好的雇主,有些沦落到妓院娼寮里卖唱卖身,还有些被夫家强押回去了,嫌她们丢人。

    剩余的这三十几人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李煦隔着屏风打量一遍,也没找出几个相貌端正举止文雅的,她们中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无人供养的孤苦老人,听到王府招人,且没有限制,想来混口饭吃。

    李煦点出十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让吴进领出去,“带去郡守府,让户政司的官员查一查她们家中可还有人,家里有子女的让人领回去好好赡养,没有子女的送到城中慈幼局好好安置。”

    雷骆嘴唇动了动,转身声告诉李煦:“王爷,城中的慈幼局早形同虚设了,官府根本无力供养。”

    李煦也猜到会是这种情况,:“那就告诉相关官员,自今日起,重新把地方整出来,要钱还是要粮到本王府上领取。”

    雷骆虽然不知道李煦家里有多少钱粮,但从他父亲透露的消息得知,怕是不会太多,不过他父亲离家一个月了,相信带去的红糖也卖出不少,钱财肯定是能赚回来的。

    “那些家中有子女却不赡养老人的,每日让衙役上门问候一遍,给本王盯紧些。”

    年纪大的一走,剩余的二十几人就看着清楚些了,如果是现代,李煦招人都会写上年龄限制,不会闹出这种笑话,但这个时代不同,许多大匠人大医者大文豪都是上了年纪的,他们用一生的精力积累经验,到了晚年才有点成就,这样的人来多少他都是收的。

    雷骆指着一个面上刺青的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脸上的刺青是什么?”

    那女子用掩面,低头声:“奴无名无姓,今年十七,这刺青是家中主母所为,因郎君看上了奴欲纳奴为妾,这才被善妒的主母毁了容貌赶出家门。”

    雷骆翻了遍简历,找出了一张无名氏的,空白的简历表看着就让人头疼,他问:“那你会做什么?”

    “奴会打扫会洗衣做饭。”

    雷骆翻着白眼:“这些我家中奴婢都会,还有其他的吗?”

    那女子头更低了,弱弱地不话。

    雷骆往屏风后瞥了一眼,拿起笔准备在简历上写个“差”,笔还没下,就听屏风后的人问:“你可会采茶?”

    那女子听到问话惊讶地抬头,想了想:“曾在家中摘过茶叶,也制过茶,但不知是不是大人所的采茶。”

    李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留下吧,明日开始上工,每日以采摘的茶叶数量结算工钱,具体的明日再。”

    女子喜极而泣,不相信有这等好事,急忙下跪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其余人见此,纷纷表示自己也可以采茶,雷骆拍了拍桌子,指着一名才七八岁的女孩问:“就你,你也敢自己会采茶?”

    那女孩是同自己母亲一起来的,母女俩的身世也足够写成一篇血泪史,但李煦这里不是善堂,不是谁都帮,不过最后他还是留下了这对母女,只因她自己擅厨艺,女儿可以做些打扫的杂活,不会白吃饭。

    会做饭的女人多的是,但敢自己擅厨艺的就不多了,正好旁边就有食堂,李煦让她去做一道菜来试试,做好让雷骆试吃,他觉得不错这才将人留下。

    剩余的人里,李煦还挑出了五个绣娘,其余的给了路费就打发走了。

    雷骆把留下的这几人信息采集好,写成了册子,这本册子将会是顺王府的花名册,就不知道半年后这里头有多少人能留下来。

    李煦这回招聘招的都是合同工,没有终生制这一,每个录用的人都有半年的试用期,试用期后不能转正的还是得打回原籍,不少人哭求着要卖身,李煦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这在雷骆看来是很不能理解的事情,世族大家之所以奴仆多,就是因为一代代相传下来的,奴生下的子女也是奴,除非被打杀发卖,否则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顺王如今正缺人,为什么不把这批录用的人收为家奴,要知道家奴也是一笔财产啊。

    尤其是有艺的匠人,父传子,世世代代都为主家服务,如果谁都像顺王这样慷慨,不愿意替他做事了随时可以解除合同,那万一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匠人跑了呢?岂不是损失惨重。

    李煦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背负太多陌生人的人生,合同工多好,他出钱,别人出力,做的好他就赏,做不好他就罚,至于怕他们跳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爱走就走呗。

    当然,这批合同工都有个最低服务年限,和赖三他们一样,都是五年,在这五年期间,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都写好了吗?”李煦站在雷骆身后问。

    雷骆点头,把名册交给他,李煦并不急着看,交代他:“明日开始采茶,你去问问你兄长那可招到足够的工人没?”

    雷骆又想叹气了,“王爷,您为何一定要招女工?还必须是年轻的女子,这样的女工不好招啊。”

    “很难吗?他们家里不愿意女子抛头露面?”

    “这倒不是,城里虽然规矩大些,但许多人家妇人也是要上山下田的,但是他们不懂您为何要专招年轻女工采茶,怕您那个”

    李煦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怕他会朝这群女工下啊,自认为清心寡欲的顺王殿下满头黑线,“我看着像是饥不择食的模样吗?”

    雷骆讪讪笑着,“您当然不是,但别人不知啊,何况您单身至今,府里也没个妻妾,难免被人怀疑嘛。”

    李煦又好气又好笑,“那寇骁也至今未婚,外头可有传言他有不良嗜好?”

    雷骆继续笑着,“寇将军呵呵,他们哪敢胡乱议论寇将军,要掉脑袋的。”

    “轮到本王就敢了?”李煦找出了症结所在,还是他太温柔太善良了。

    他来到南越后还没发过威,民众眼里,他就是个爱钱的王爷,每天卖这卖那,尽会赚他们的钱,打从李记食杂铺开业后,他们的钱都存不住了,就算今天忍住没买什么烤鸡,明天不定就忍不住买了只烤鸭,哎,都怪顺王。

    03你是好人吗?

    李煦上辈子就明白一个道理,光靠武力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有时候钱比其他东西更好用。

    “你告诉他们,因为本王这批茶只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采摘烘焙后才会更香,每日辰时开始采摘,中午管饭一顿,休息两刻钟,下午到酉时末,若是家人不放心,可以全程接送,这采茶女一天的收入肯定不低,你去问问哪家能抵制得了这种诱惑。”

    雷骆也是知道工钱的,心动极了,要不是王爷只招女工,他都想去了,他悄咪咪地问:“王爷,人家中也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婢女,天天无所事事,可以让她们去采茶么?”

    “可以,随你,公私分明即可。”

    “是是,一定秉公办理!”雷骆高高兴兴地走了,心里默算着家里最多能出几个工人,采茶的时间短,工钱高,大不了这几天家里的家务都让男的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开始有人嘲笑雷家不愧是商贾之家,竟然连这种钱也不放过,等第一天采茶结束,结算工钱后,雷骆靠着家中十二个婢女一天净赚十五两银,多少人家看着眼红,悔的吐血,扼腕不已。

    十五两啊,能去李记食杂铺买多少只烤鸡烤鸭啊,能买多少桶豆油啊,就算去买上等的良田,十五两也能买三亩了,这还只是一天的功夫。

    第二天,许多人家都纷纷把家里年轻的姑娘或者媳妇子送来,雷骆考虑到茶园的规模没敢要太多人,只收了几个脚勤快的,否则当天采摘下来的茶叶没能处理放着就浪费了。

    但别人不知道这一点,纷纷指责雷骆中饱私囊,为了多赚几两银竟然公私不分。

    但这事没处理去,找雷家,人家这家子现在是帮顺王干活,不归他们管,找顺王他们可不敢。

    就算敢他们也找不到人,李煦一大早就领着几百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去了那座开满桃花的山,试验田就在那座山的山脚。

    漫山遍野的桃花,微风轻轻一吹,山脚的农庄上空就飘下了桃花雨,这是何等的美景啊,连李煦这样不懂欣赏自然景观的大男人都忍不住想浪漫一把。

    他想,将来要是有了意中人,告白的时间就应该选在这个月,这个地点,要是能拍下视频来,定然美极了。

    公主带着她的新丫鬟到处跑,双接着天上落下的花瓣,用竹篮子装起来,是要带回去让徐婶子做桃花酥吃。

    徐婶子就是那个新招的厨子,她的女儿名字就叫丫,给公主做个丫鬟刚刚好。

    李煦放她们去玩,自己带着面试者去了试验田边,他今天也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实验成果的,看到绿油油的禾苗上结出了稻穗,李煦比谁都开心。

    “今日是第二轮面试,这一关将决定了你们的将来,成绩上等者有会直接入仕为官,中等者将会分配到各处做个管事,下等的可以自己决定去留,但留下来只能做个普通职工,当然,只要自身足够努力,将来依旧有会升为管事。”

    众人一听可以直接入仕为官,都诧异极了,虽然他们当中有些人想过,能入顺王府,前程必定不差,但没想到直接面试完就能当官,这可比一级级举荐升迁更快。

    而且入了王爷的眼,只要能做出政绩,将来定能平步青云。

    “还请王爷出题。”有学子摆好了架势,雀雀欲试。

    李煦让人群沿着田边分散开来,指着那几亩水田:“你们看,这是本王改进了播种方式栽种出来的稻子,成长快,结穗早,从播种到收割只需三个多月,南越气候温暖,雨水充沛,也就是,一年完全可以种植三季水稻”

    “这不可能!”有人斩钉截铁地反驳,“王爷想的过于美好了,这几亩稻田长的却是更好些,但未必不是因为官府照料有加,土壤肥沃之故,而在南越,并非每亩水田都能有如此肥沃的土壤,加上水利之害,天灾人祸等等,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

    李煦将话的人叫出来,见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有些佩服他的胆量,他:“你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也是本王今日要考校大家的问题,各学子写一篇农税相关的文章出来;为农者,想想如何施肥灌溉能使土地更加肥沃,越细越好;匠者就地取材,只要能做出一款新的农具都算成功,简而言之,只要是关于这几亩水田的,任何对它有用的东西都行,成绩取决于你们做出来或是想出来的东西能否实用。”

    “不知时限如何?”

    “日落之前吧,匠者可以延长至三日。”

    李煦离开之前再三嘱咐:“别妄动这田里的稻子,不许下田,若有损毁成绩作废。”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李煦把一群面试者留在田边,自己躲到屋子里喝茶聊天去了,从山庄这里,还能看到对面山上的采茶女,以及一排排将茶叶运送下山的寇家军。

    茶叶由女工采摘放进竹篓里,装满了放在一旁,等寇家军操练到山上时再顺带带下山,从山上跑到茶园也只要短短的一刻钟。

    钟水清坐在李煦下首,给他泡茶斟茶,见这里里外外忙碌的景象感慨道:“王爷到南越才短短数月,却做出了许多前人无法想象的业绩,这实乃百姓之福。”

    李煦笑了笑,“这只是开始,等做成功了再炫耀不迟,而且本王做这些也多亏了各位大人的相助,否则光靠本王一人,什么事也做不成。”

    钟水清打从看到那几亩田,就对李煦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一开始都不好看这种播种方式,等一天天稻苗长大,长的比其他田里的都好,都快,他们不得不服了。“刚才王爷,水稻一年能种三季可是真的?”

    “你自己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从播种到收割三四个月,一年十二月呢,不过想来种两季比较合适。”

    钟水清摇头:“时间上是够的,但气候不宜,且土地种过粮食之后是要休养生息的,否则肥力不够,粮食也长不好。”

    “所以啊,我让他们仔细想想,有什么更好的施肥方式,土壤的肥沃程度是可以调理的,包括这几亩田,也到了该施肥的时候了吧?”

    “这倒是有老农提议可以用人畜的粪便当做肥料,但尚在摸索中,以前试过却发现稻子大片死亡的例子,又或是没什么用处。”

    “这我知道,粪便作为肥料是要经过稀释的,如果是牛粪猪粪,要沤肥过才能使用,否则会把农作物烧死。”

    钟水清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点,急忙问道:“竟是如此,那王爷可知沤肥该怎么做吗?”

    “这不知啊。”李煦想,我哪会知道这猪粪牛粪怎么变成肥料呢?我只知道那是一滩屎啊,能知道它们能作为肥料还得感谢农业频道呢。

    李煦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让他想起了一点点,“你试着将杂草啊,稻杆啊和粪便堆在一起发酵试试,至于要几天才能成,你们自己试吧。”

    钟水清赶紧拿笔记下来,又问他防虫方面的问题,他总觉得有比用双抓虫更便捷的方式。

    李煦哭笑不得,他重生的这个时代也太落后了,但他能怎么办啊,他只知道杀虫要用农药,什么敌敌畏啊,六六六啊,百草枯啊之类的,因为喝农药自杀的人一直都有,听得多了也就记住名字了。

    但你要让他配出农药来,那真是为难死他了,初中化学就没及格过。

    钟水清从头到尾抓着李煦问了许多问题,但李煦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他总能提到一些新鲜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对擅长农业的人来已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慢慢摸索总能成功的。

    李煦被问的有些焦躁,好在寇骁知道他在这里来蹭午饭,顺便把他从十万个为什么中解救出来。

    “王爷一定不是个好夫子。”寇骁看出他的不耐烦,调笑道。

    李煦心有戚戚焉,“是啊,我要是能成夫子,你就能成好人了。”

    “末将难道不是个好人?”

    李煦白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你是认真的吗?寇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点头,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郭孚,茶园建好后王爷还没去看过呢,下午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里还没结束,晚间再去,茶园建成什么样都不要紧,主要还是这茶叶的制作过程不能出错。”李煦除了招采茶女,还招了一批制作茶叶的工人,这些人都是有过制作茶叶经验的,李煦把自己所知的流程告诉他们,然后这些人就表示一定能办妥。

    大家平日里制茶也多多少少是这些程序,只是不够完整,李煦的方法一出,大家都觉得很好,这样焙制出来的茶叶应该很不错。

    但到底怎么个不错法,得成果出来了才知道,他这批招的人中也有几个西北来的茶农,过了今天就可以挑一两个到茶园当管事,他自己是分不出太多精力管理茶园的。

    04本王就喜欢你彪悍的样子

    中午吃的就是山庄里自产的禽肉和蔬菜,李煦父女和寇骁单独一桌,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吃了半饱就放下碗筷了,公主见状,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肉,“父王,寇叔叔,你们最近都瘦了,该多吃点肉的。”

    李煦和寇骁出去一个月,都掉了几斤肉,而且人也晒黑了不少。

    李煦把心思转回来,拿起筷子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蔬菜,“那姝儿也多吃点菜。”

    公主拧着眉头皱着鼻子不想动,她不爱吃这南方的蔬菜,感觉像是在吃草。

    寇骁把碗里的肉吃下,笑眯眯地看着公主,“公主不喜欢吃菜吗?”

    “是啊。”公主无奈地叹口气。

    “为什么呢?”

    “因为不好吃呀。”

    “我也觉得它不好吃。”寇骁也露出嫌弃的表情,又夹了一筷菜给她,“不过,不好吃还是要吃的,你父王的,光吃肉不吃菜便便会拉不出来。”

    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我有吃水果,父王,多吃水果也是一样的。”

    寇骁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便向李煦求证:“是这样吗?”

    李煦当然不可能点头,“不一样的,蔬菜是蔬菜,水果是水果,不能替代。”

    孩子不爱吃菜是常态,李煦劝过后也就不强求了,但寇骁这么大的人了不吃菜就不过去了吧?

    李煦给寇骁也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寇骁还不至于被一筷子菜难倒,一口吃光,然后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公主,“看,我吃完了。”

    公主见状,也不好拒绝了,面带难色地把菜吃完,心想:下回还是不要和寇叔叔一起吃饭了。

    吃完饭,寇骁军营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寇骁将一枚刻画着麒麟的木牌递给李煦,“末将这一去,至少要月余才能回来,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若有难,可凭此物调动寇家军。”

    李煦摩挲着木牌上的纹路,目光深邃地看着寇骁,“你就不怕本王趁你不在策反了寇家军?”

    寇骁自信地回答:“寇家军姓寇,外人要调动只能凭此信物,但本将军一露面,比什么信物都管用。”

    李煦就欣赏他这自信的模样,“这几天劳烦将士们山上山下来回跑,这笔账我都记着呢,等有钱了一起补发。”

    “那不算什么,他们每日操练本就要负重爬山的,这也是锻炼。”

    “一码归一码,采茶女都能拿到工钱,没理由要克扣士兵的工钱。”

    “起采茶女,外头传言,王爷喜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命她们光着身子,用双唇采摘茶叶,还必须摘最嫩的叶子,是这样的茶叶既有女子的体香,也能壮阳补精,固本培元。”

    李煦指了指对面的山头,笑骂道:“造谣者是瞎子聋子不成,这三月的天气虽不冷,但光着身子采茶,谁受得了?而且我要喝女子的体香做什么?万一有狐臭的,岂不污了一壶茶。”

    寇骁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是极是极,而且狐臭不一定人人有,但脚臭必定是有的,太污了。”

    李煦翻了个白眼,“寇将军没事就走吧,在这影响本王的食欲。”

    寇骁站起身,笑着看向李煦,“王爷若是没有食欲,对镜自照即可,秀色可餐,一定能多吃两碗饭。”完弯下腰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李煦的耳朵,声:“王爷若能光着身子采茶,定能让茶叶充满香味。”

    李煦淡定地端起茶杯,朝着寇骁的脸泼过去,好在杯里的茶水不多也不烫,否则帅气的寇将军以后出门也要戴面具了。

    他用余光瞥见公主正惊讶地看着他们,心里懊恼:都怪寇骁,破坏了他完美的慈父形象。

    寇骁淡然地抹掉脸上的茶水,直起身笑道:“等这批茶叶制成,王爷给末将留几斤吧。”

    “卖你几斤是可以的,把钱准备好就行。”

    寇骁叹气,“您可知这大半的山都是寇家的,您采摘的茶树也都是寇家的,您卖茶叶赚的钱是否要分寇家一半?”

    李煦冷哼一声,“本王乃南越封王,这南越的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这山这水姓李不姓寇。”

    “那末将也是王爷的吗?”寇骁目光炯炯地问他。

    李煦站起身,两人身高差了半个脑袋,李煦抬起下巴打量着寇骁那张带着邪笑的脸庞,伸轻轻拍了拍,“寇将军脾气太大,本王要不起。”

    “我可以改。”

    “别,本王就喜欢你彪悍的样子。”

    “喜欢却不要,那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会啊,本王远观即可,离得太近怕伤人伤己。”

    寇骁嘴角往下一拉,知道他这是拒绝自己了,原本也不想的太直白,奈何这人聪明的很,一点试探就暴露了自己,失策了。

    寇骁落荒而逃,李煦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他其实不确定寇骁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只是玩一玩,那自己是不会奉陪的。

    而且他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寇骁再帅再吸引人,那也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李煦的思绪,“父王,您和寇叔叔关系很好吗?”

    李煦嘴角一扯,无奈地点头:“是啊,父王和寇叔叔是好朋友呢。”否则怎么解释他们俩打情骂俏一样的场景呢?刚才只泼一杯水真是太便宜寇骁了。

    公主高兴地跳起来,“我也喜欢寇叔叔,他比三皇叔五皇叔他们好多了,会给姝儿讲故事,还好陪姝儿玩。”

    “那纪夫子呢?你更喜欢纪夫子还是寇叔叔?”

    公主为难地想了想,“这不太一样,纪夫子人好,姝儿喜欢,寇叔叔人坏,姝儿也喜欢。”

    李煦扶额,真想让寇骁回来听听,看看他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地自己是好人。

    不过这种观点还是别传递给孩了,“你寇叔叔并不是坏,他只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坏人,否则坏人就不怕他了。”

    公主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以后也要做个坏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李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午时分,一场雷阵雨突然降临,面试者中已经有人交了答案,李煦一一验过,只有两个学子写的文章不错,至少有理有据,观点明确,其余的都是作糊的。

    “去将雷大人请来。”李煦吩咐吴进。

    他左右边各放着一篇文章,虽然文言文读不通畅,但大体的意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左边这篇文章中提出,要将农税的计算方式改一改,原本是征收收成的三成作为税收,上缴国库,作者建议改为按人头收税,其中老人和孩子只收取成年人的一半,也就是,家家户户以人口来定税粮的量,人多多交,人少少交。

    而右边这篇也是提到税粮的计算方式,但不是按人头交,而是按土地的多少交,比如,一户农家有十亩上等水田,每亩需上交税粮五十斤,如果是中等水田,需上交税粮三十斤,下等水田二十斤,这么一看,也挺有理有据的。

    雷鸣来的很快,他一直关注着李煦的动向,知道他今日带着面试者来了山庄,自己也找了借口到附近的农田视察民情。

    李煦把两份文章摆到他面前,“雷大人也看一看吧,您觉得那种方案更合适些。”

    雷鸣看起这些文章是没有压力的,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紧蹙,怒斥道:“荒唐!太荒唐了!若如此改,遇到丰年,官府收不到更多的粮食,囤积不了粮,遇到灾荒时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若遇到灾年,粮食减产或颗粒无收,让百姓们拿什么交粮?如此刻板不知变通,非能吏也。”

    李煦能理解他的思维,按收成的比例交税粮,收成好的时候官府能收到充足的粮食,屯着以备不时之需,收成差的时候,也能给百姓留下七成作为口粮,不至于饿死太多人,加上寇骁下令,税粮减免一半,要上交的粮食就很少了。

    李煦套用企业的所得税制度,也觉得按收成比例来交税比较合适,但有个非常直观的问题:该怎么确定每户人家的收成?难不成让官员家家户户去查验粮仓,称重确定吗?万一人家藏起了大部分的粮食呢?万一人家粮仓里有去年的陈粮呢?怎么分?

    这收成是一个变动很大的数字,它可以是一百,也可以是零,也就是,要如何确定他的纳税额呢?

    但用这两篇文章中的提议就省事多了,要么按人口算,要么按土地算,都是可计量的东西。

    但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比如某个大地主,拥有土地无数,但家中人口简单,如果只按人头算税收,那他无疑赚翻了,这不符合税收的本质。

    李煦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雷鸣,“粮食大于天,粮税过重,百姓吃不饱怨气重,过轻,粮库囤不下粮食,军粮无以为继也不行,雷大人,此事你回去与众大人商议商议,若有好的方案,也告知本王一声。”

    雷鸣听了许久,也大致知道顺王的意思了,他起初是担心顺王想多征税才反驳的激烈些,既然他出发点是好的,那此事就还有商榷的余地。

    作者闲话:  老攻:“我媳妇儿喜欢我彪悍的样子,那是不是我平时对他太温柔了?也许我该改变策略,用我豪迈的心胸、魁梧的身躯、旺盛的精力以及下流的思想征服他。”

    李煦:“脸呢?”

    05术业有专攻

    雷鸣放松身体,坐下来享用了一杯茶,这茶叶是前几天摘下来的,简单炒干了了泡水的,味道青涩,不过雷鸣喝惯了也不觉得难喝,但他觉得,外地人怕是不会买这种又苦又涩的茶叶喝的,王爷大张旗鼓地采茶制茶,最后八成要亏。

    不过以他和王爷的关系肯定是不会提醒他的,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好,否则他真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

    雷鸣放下茶杯,看着李煦:“这粮税一事,也得寇将军点头了才行,王爷您看”

    “不急,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刚好看到了这两篇文章才找雷大人来谈一谈,顺便让你看一看这批学子,总要你认可了才行。”

    雷鸣重新把两份文章读一遍,撇开观点不同,这两篇文章写的还是不错的,条理清晰,用词妥帖,看得出是有文采的人,这样的人平时被他瞧见肯定是愿意录用的,但想到这是顺王招来的人,他就有些不得意了。

    “王爷是想重用他们二人吗?”

    李煦点头,“这两位都是自读书的,还曾出过南越游学,见识和阅历都不错,就先从县丞做起吧,正好,雷家不是有两个年轻人在县令的位置上吗?一个是剑州县,一个是建阳县是吧?”

    雷鸣心下一紧,硬着头皮点头,“正是。”

    李煦回来后,寇骁那边收集的资料也到了,总体评价,雷家人当官大多数都属于糊涂官,得过且过,贪倒是贪的不多,毕竟百姓们都穷,刮不出几两肉来,这剑州县和简阳县都在西北,更是穷困潦倒,会被分配到那里的肯定在族里不受重视。

    “那就取代他二人吧。”

    “王爷”雷鸣想再为家族子弟争取一番,但对上李煦那双深邃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什么也不出来了。

    李煦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老雷啊,别计较这一时得失,雷家有更广阔的天地,何必把子孙都把绑在官场上,何况还是那样的穷地方,当个县令有什么好的?有本王引路,雷家的生意能做遍天下,就是西域南洋也去得,等积累了阅历再让他们为官,相信他们会做的更好。”

    “真能如此?”雷鸣听到最后一句激动地问。

    李煦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你放心,若五年后,他们当中还有人想当官,只要能通过本王的考核,一定重用之。”

    “多谢王爷。”雷鸣感动的老泪纵横,有这句话,他也就能和家族交代了,族中长老肯定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么一来,他们雷家就彻底攀附顺王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陆陆续续有人交卷,除了识文断字的学子,其余人的答案都是由文吏代写,再交给李煦审阅。

    这些人中,一大半都是匠人,这部分人的答案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用工具做出来的。

    第一个来交成品的是一名篾制品的匠人,他做了一款竹帘,水稻收割后脱粒时围在木桶上,可以防止谷粒飞溅,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李煦之前看过这时代的农具,知道稻子脱粒靠的是人力拍打,谷粒受力后掉落下来,落在木桶里,就是一颗颗谷子了,再晒干过筛,筛去空壳,剩下的就是饱满的谷子了。

    从耕种到收割,这一系列全靠人力,如果换上现代化的器,速度会快无数倍,但这显然不可能。

    李煦要做的是,激发这些古代匠人的创造力,尽量创造出更便捷更省力的工具,他能提供的仅仅是一些参考。

    “很好,东西实用,但只能评为中等,你可愿意去茶园当个管理器具的管事?茶园里需要大量的竹筛竹篓。”

    那匠人欣喜不已,他都以为自己要落选了,毕竟这东西太简单了,没有技术含量,没想到还能挣得一个管事,“多谢王爷,人愿意。”

    李煦从不看古人的智慧,这些工匠们自就学艺,有的专攻一门艺几十年,已经算是专家了,他们缺的是相互点拨和开阔眼界,思想的局限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但在第二天,李煦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成品,一个名叫朔的年轻人做出了水车,虽然只是一个型水车,但已经耀眼的令人无法忽视。

    李煦原本还在想,等招到足够的工匠,他也要把水车做出来,图纸他都准备好了,这样一来,在坡地上开垦出来的梯田就不愁灌溉问题了,能增加多少良田。

    “你叫朔?有姓吗?”李煦端详着那名年轻人,他大约也就二十几岁,长相普通,丢进人群也没人注意的那种。

    年轻人跪趴在地上,拘谨地回答:“奴人无姓,曾是一户张姓人家的家奴,自跟着木匠学艺,后来主家落魄,供养不起我们,就将家奴遣散了。”

    “这个水车是你想出来的吗?”

    “是的,人恢复自由身后做过两年佃农,给雇主家种田种果树,那果树长在山坡上,无水灌溉,人就想做个东西将水送到坡上。”

    李煦深表感慨,这个社会是不断进步的,你永远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世界某个角落正悄然产生。

    “那你做成功了吗?”

    朔抬起头,尴尬地:“只在闲暇做过模具,并未曾实验过。”

    李煦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来,让他带着他做的水车一起去检验成果。

    水车原理很简单,大水车有大用处,水车有用处,朔做的这台水车只有人高,灌溉能力有限,却已经让旁观者看到了成果。

    钟水清和其他官员大声叫好,脸上挂着喜悦,“有此利器,往后灌溉也便宜许多。”

    李煦给了朔一个优等的成绩,并且问他:“你可有户籍?”

    朔红着脸:“并无。”像他们这样没有户籍的人在外是很难行走的,连工作也不好找。

    “稍后持本王的名帖去落户,你可以给自己选个姓。”

    朔激动地磕头谢恩,然后希冀地问:“人可以姓张吗?”

    “自然。”

    下一个让李煦惊艳的是一份图纸,一份水利工程图,出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之,他家往上数三代,曾经是在上个朝廷做过官的人家,王朝覆灭后,他们家人南迁至南越,一直在南越生活。

    李煦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有专门负责管渠的官员,有点类似现代的水利局,只是职责更加细化更加单一。

    李煦看得懂图纸,这份水利工程图的亮点在于,他将沿着闽江河多处设闸,每个出口都修建一条四通八达的水渠,用以灌溉水田,除此之外,在洪灾来临时,还能通过水渠分流河水,减轻灾情。

    南越年年洪涝,闽江河是南越最大的一条河,横贯东西,河的两岸也是重灾区,如果能分流成功,无疑可以减缓灾情。

    但自古以来,想到此法的人很多,真正能做成功的却没有,无非是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道多少。

    想想秦朝时的郑国渠就知道了,只这一项工程就耗费了多少国力。

    但这个工程必须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利国利民的,而且李煦上还有水泥配方,这绝对是颠覆这个时代建筑业的一大利器。

    “这份图纸是从老朽的祖父那一代开始绘制的,老朽的父亲花了毕生精力加以修正,而老朽这几十年也走遍南越,根据各地地形加以修正,绝对是可行的。”

    李煦让吴进搬来椅子给他坐,和他谈了一个时辰,知道他今年才四十五岁,脸上的风霜与满头白发都是几十年走南闯北累出来的,越发敬佩这样的人才。

    “岑先生为何愿意将如此重要的图纸献给本王?”

    岑堇伸出双,递到李煦面前,“王爷请看,老朽的这双几乎要废了,再也无法绘制精细的图纸了,老朽十八岁时娶妻,二十岁生子,但因老朽一直在外,妻子双双死于洪灾,老朽四十岁时收养了个孤儿,想将这本事传于养子,奈何他无甚天赋,这图纸到了他上怕是会成为废纸一张。

    这是岑家三代人毕生的心血啊,老朽在死前若不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这份心血只会付诸东流,原本,老朽来闽州是想将此图献给寇将军,就算做不出来也能代代相传,到了闽州后,王爷的事迹每日都在市井传播,老朽就知道,会来了,这份图纸一定能在您中变为现实。”老人家着着热泪盈眶,那是一种李煦无法理解却又备受感染的情感。

    李煦将图纸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木筒里,“本王无法做出保证,但这项工程利国利民,本王会尽力去完成他。”

    岑堇叩首,拜谢:“老朽怕是无法亲眼所见了,劳烦王爷,待他日渠成之日,派人到老朽坟上上一炷香,告知这个好消息。”

    李煦可不敢受他的跪拜,让吴进把人扶起来,“岑先生才四十五,身体好好养一养,未必不能亲眼见到它,本王还需要岑先生的大才。”

    得知岑堇连个固定住所都没有,像张朔那样情形的人也不少,李煦打算在旧王府的隔壁盖一片宿舍楼,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员工住。

    工人还不用另外找人,来面试的这些人里一大半都是艺人,建个宅子不在话下。

    面试这三天,李煦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数是出自匠人之,这些艺人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如果有人指导,技术肯定会有质的飞跃。

    一位石匠送来的答案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大写的数字,是用来分割土地面积的,可以用作界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石碑上头雕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狮子,狮子活灵活现,一眼就得到了李煦的认可。

    他想:以后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就有着落了,要是能流传下去,现代那些器切割出来的石狮子都得跪拜喊祖宗。

    还有个木匠更有意思,精心雕刻了一整座庄园,有房有舍,有田有地,花草树木一应俱全,栩栩如生,艺令人赞叹,问他这与种田有什么关系,他是为了更好地规划这座山庄,他们现在所处的山庄是寇家的,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庄子,如果能按他的设计来改造,可以多出几块水田,多出几亩菜地,又美观又实用。

    李煦信了他的邪,把那座庄园收下了,以后就照着这个样子建一个,至于这位人才,以后可以去搞城市规划,这乱糟糟的闽州城总有一天要改建的。

    除此之外,做出农具的人是最多的,有些太另类根本无法使用,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有用,只是现在的技术不支持,还有人画了个谷风的图纸,但没能做出来。

    李煦按照时候见过的谷风样子给他改了图纸,让十几个木匠和他一起配合制作,两天时间就得到了一台谷风,这种设备在他时候农民家家家户户都有,晒干的谷子都要用谷风过一遍,筛除空壳和杂草。原理很简单,摇转柄,带动风叶转动,风力将匀速落下的谷子中过轻的空壳吹出去,落下来的就是好的。

    好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钟水清在一旁边看边记,激动的都在抖,这些农具要是能推广下去,对百姓的好处太大了。

    三天过后,面试彻底结束,李煦一共录用了五百五十七人,比预计的少了一半,却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了。

    除了十五名学子给了不同品级的官位,李煦还选出了五十名艺超群的匠者组成了一个新的部门——工部,而这个工部的老大就是岑堇,张朔和另外一名陈铭升作为副。

    南越的官职不是以六部来划分,李煦比较熟悉的古代朝廷都是以六部划分职能,他不知道这样的制度好不好,但能被封建王朝沿用千年,想来是比较合理的,以他对郡守府的了解,职权分离不清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但要改变一个郡的政权结构就等于和朝廷作对,南越虽然相对独立,是自己的朝廷,但事事也要上报,并不是他想改革就能改革的。

    李煦要成立一个新的工部,并且任命匠人为官,此事就得到了郡守府上下一致反对。

    如今,整个大燕王朝还处于世族贵族把持朝政的状态,他们是一整个利益团体,垄断了全国大部分的资源,土地、官位、金钱、权利等等,李煦不仅要设立新部门,还要提拔匠籍者充当官员,这与世族的观念严重不符。

    不是没有皇帝想过改革用人制度,但是突破不了世族这道防线,一切计划都被扼杀在摇篮里。

    匠者乃贱籍,李煦录用的人中甚至有不少是世族送来的家仆,他们改名换姓,改变出身来应试,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一枚安插在顺王府的棋子罢了。

    可有一天,他们中的棋子受顺王重用,步入官场,平步青云,品级甚至比家中子弟还高,这让他们怎么答应?

    而且在读书人眼中,会艺的匠者是不入流的,只有读书方为人上人。

    李煦对此嗤之以鼻,他不是不喜欢读书人,而是一个人如果只会死读书,那好,你可以去教育部门或者去管文书,让他去管修桥铺路,管农业生产不是搞笑么?

    术业有专攻,为官者也是一样。

    “还是被驳回了?”李煦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吴进问,今天是他第三次将设立工部并且任命官员的文书递给郡守府,但三次都被驳回了,对方理由很明确:自古匠者为贱籍,不能为官。

    也就是,你顺王想设立个工部可以,但想用匠人做官,没门。

    李煦提出的名单里,岑堇不算是匠籍,但他一辈子都在流浪,名声并不好听,也不被大众认可。

    吴进点点头,提议道:“殿下,不如您从学子中挑个人做为工部长官,明面上他管着工部,实则让岑老先生掌权,至于张朔他们,等将来您底气足了,再擢升他们就是了。”

    李煦里转着笔,“你,如果寇将军在,他会支持本王的决定么?”

    “这”这可难倒吴进了,他和寇骁见面的次数不多,而且寇家也是世族,想来和郡守府那群人站在一边的可能性更高些。

    李煦突然迫切的想知道寇骁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他孤军奋战,特别想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他提笔写下了一封信,让吴进找人送去给寇骁,再三交代:“让送信之人等寇将军回信后一起带回。”

    “诺。”

    等吴进离开,李煦仔细思考他的提议,这个法子不是不行,但意味着他要妥协。

    李煦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很少需要妥协了,这突然被落了面子,他最先考虑的并不是妥协,而是怎么让对方臣服。

    但他一时间也没有很好的法子,原主当太子时也提过要从寒门学子中选拔人才,但依然没成功,不仅如此,还让他失去了不少世族的拥护。

    李煦一个外来人口,想打开这个局面更难,他还没能做到一呼百应,会被人反驳太正常了,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心情抑郁是另外一回事。

    工部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反正匠人们都投入到建宿舍楼的项目中,并且为李煦拿出的水泥配方着迷不已,谁也看不到顺王与官府之间的暗流。

    宿舍楼的图纸依然是李煦设计的,那样式实在过于简陋,以致于遭到了一群审美观超出水平线的艺人的一致抵触,大家都觉得,大门上怎么可以不雕花呢?房梁上怎么可以不刻画呢?墙壁上怎么可以光秃秃的呢?至少得让石匠在每块砖头上刻朵祥云吧?

    李煦一棍子打醒了一群人:“宿舍楼只是暂借给你们睡觉用的,还真当自己家了?再了,本王还等着你们去修路呢,哪来那么多时间搞技术创作。”雕花刻画的,能当饭吃吗?能卖钱吗?

    李煦这边刚发完威,那边就撸了雷家十五名子弟的官位,其中包括了郡丞雷战,雷鸣的亲兄长。

    这事情大家早有心理准备,雷家人也私下达成一致了,通知下来的时候大家反而松了口气,门口的寇家军终于撤了,他们终于不用再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了。

    这些空出来的职位有高有低,高的则从原有官员中提拔顶上,低的位置则由那十五名学子顶上,而最受人瞩目的郡丞的位置,李煦力排众议,推举纪韩宇上位。

    郡丞作为郡守的副官,管着南越大事务,凡是都可以插一,权限极大。

    “王爷,不是下官故意为难,而是这郡丞的位置重要,这位纪先生年纪轻轻,恐怕无法胜任。”

    李煦今日带着纪韩宇来了,“能力的大从来不以年纪论,本王年纪也不大,自认为还有几分本事,寇将军年纪更,谁敢质疑他的本领?”

    “王爷身份高贵,自有名师教导,寇将军天赋异禀,出身将军世家,二位皆不是凡人,岂是我等可比?”

    李煦指了指纪韩宇,笑着:“我这位纪先生也不差,他可是卢山长的关门弟子,哦,卢山长你们知道吗?”

    在座的都是南越数得上号的人物,当然知道卢山长是谁,一听纪韩宇是卢山长的关门弟子,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南越因不受朝廷重视,读书人少,也没出过几个名气大的大儒,对读书人的敬佩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煦好不夸大地:“卢山长是父皇恩师,纪夫子论资排辈还是本王的师叔呢,才能一流,只是缺乏历练,不信,你们尽可以考校他。”

    “王爷,既然纪先生如此高才,不如先从县令做起,待一两年再往上擢升不迟,如他政绩斐然,这下一任的郡守非他莫属。”雷鸣提议。

    李煦原本也是想过让纪韩宇从官做起,慢慢积累经验,但工部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他没有时间慢慢等,他需要有个助力身居高位,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的决定。

    作者闲话:  还是六千字发一章吧,省得多更一次。

    06人的影树的名

    “王爷,雷大人此言有理,下官附议。”一个精干瘦的老官突然睁开眼睛了句话,李煦看了他一眼,这老头他经常见,但两人基本零交流,对方除了行礼时朝他弯个腰,其余时候都是一副马上要睡死过去的模样。

    但李煦依然没有觑过他,因为这老头是南越的大世族之一钟家的掌权人,钟水清也只是钟家的旁系子孙之一而已,这郡守府的官员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能和钟家沾亲带故。

    但钟家和雷家不同,雷家是商贾起家,钟家却是老牌世家,家族中入仕的子弟随便算算都能满百人,一代接一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李煦敢动雷家,却是不敢随便动钟家的。

    “若本王执意要提拔纪韩宇呢?”李煦盯着钟老头问。

    “王爷是南越的主,您若执意如此,我等岂敢非议。”老头子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在位子上缩成一团。

    其余官员立即附和,大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仿佛李煦是个固执不懂事的孩。

    李煦拿出寇骁的令牌把玩着,指腹顺着纹路画了几遍,心想:当年我刚接集团时是怎么对付那些老狐狸的呢?

    他生父过世的突然,一张遗嘱让他坐上了集团总裁的位置,但那时候,谁又会顺服一个毛头子呢?还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子,任谁看他都带着几分鄙视的目光。

    李煦花了几年时间才稳住屁股下的宝座,集团高层被他清洗了一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用些强硬的段,栽赃陷害、离间嫁祸,和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心力交瘁的很。

    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他还是得和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心好累,这么一对比,雷鸣实在是太可爱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上的令牌上,一股寒气油然而生,雷鸣想起了雷府被围的那个月,当时人心惶惶,谁都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寇家军的凶悍他们都曾见识过,更知道那位寇将军是多狠的人,所以没人敢和寇将军抬杠,如果此时坐在这里的不是顺王李煦,而是寇骁,恐怕没人敢一个“不”字,什么提议什么附议都是狗屁。

    但,谁又知道这位不是第二个寇骁呢?

    不少官员心慌慌,已经默默地答案改掉了,是谁坐上郡丞的位置和他们关系大吗?只要不短缺他们的月俸,不抹除他们的功劳,是谁当郡丞都一样。

    而且雷战是庸碌无为之辈,大家也不见得多喜欢他,无非是不想有个年轻人爬到自己头上而已。

    李煦轻轻将令牌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立即有人高声:“王爷,下官觉得纪先生才华横溢,出身名门,最适合做郡丞一职了。”

    “对对,纪先生有名师教导,能力不必,做个的县令太屈才了。”

    雷鸣见大家纷纷改口,面色不愉,再看这一众官员中没有一个雷家子弟,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他有些明白李煦为什么不撤了自己的职,这是为了安抚住雷家,安抚住南越官员,再弄个郡丞来把持政务,将自己架空。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好狠辣的段啊!

    但钟老头却稳坐如钟,只在李煦丢下令牌时睁了下眼睛,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管事了。

    李煦轻轻笑了声,捏着令牌晃了晃,“你们怕这个啊?”这一刻,他万分希望寇骁能在场,让他体会一下“人的名树的影”的极致境界。

    他想,寇骁当年年纪,一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用鲜血和生命树立了自己活阎王的形象,让别人再也不敢无视他的意见。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稳住了南越的形势,成了南越的定海神针。

    但这定海神针岂是那么好做的,日日不辍地武装自己,一刻不敢放松,否则一旦绷紧的弦松了,这定海神针也就倒了。

    李煦把令牌收起来,弹了弹袖子,起身带着纪韩宇离开,临走前,他扫了一眼身后低垂的脑袋,冷笑道:“若你们能坚持反驳本王,有理有据,本王也就服了,现在看来,这郡守府还是一盘散沙,众位大人意志如此不坚定,又如何能做好一方父母官,将来若是强敌来袭,你们也是如此三心二意吗?”

    出了郡守府,纪韩宇心看了眼李煦阴沉的表情,有意活跃气氛,“王爷不必气恼,其实他们的话也没错,晚生年纪轻,阅历浅,从县令做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煦没话,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座山,爬到山顶后俯视着闽州城,“你看,南越的一个主城还没有京城外的县大,这里的百姓不通教化,粗俗无礼,虽然近年来没有战乱,能得以休养生息,但你觉得,他们经得起一点波折吗?”

    “王爷太看百姓的韧性了,越是贫苦大众,生命力越顽强,他们一辈子都在与生存作斗争,也许他们是无知无礼,但他们很努力地在活着。”

    “所以,他们过的苦啊。”李煦前世以为自己时候过的苦,但和这里的孩子相比,他太幸福了,偶尔饿饿肚子算什么,这里的孩子哪个没饿过肚子。

    “岭南是流放之地,一群亡命之徒,向天借的胆子,什么都敢干,这南越和岭南相接,必然是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地方,除此之外,海外岛屿无数,自然也有国家,若外敌入侵,南越靠海,首当其冲。”

    纪韩宇不觉得李煦在杞人忧天,内忧外患,每朝每代都有,弱肉强食,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不想做挨打的那个,就只能变强。

    这是无数政客和学子都明白的道理,但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王爷想做什么?光靠我一人,也顶不起郡守府,更顶不起这个南越。”

    “谁只有你一个人?这南越是本王的南越,再不济,也是寇骁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顶了?”李煦笑着:“而且论身子板,你也拼不过寇骁啊。”

    “寇将军”纪韩宇想想寇骁那身材那力气,自愧不如,“寇将军天赋异禀,生远不如,以今日之形势,王爷应该明白,寇将军积威甚重,有他在,没人敢造次,至少明南越短期内不会有动乱,王爷可徐徐图之。”

    李煦嘴角露出一抹笑,望着东南方,也不知寇骁到了基地没,今天这样的场景,就应该把他叫来当背景板,可比门神有用多了。

    “但他毕竟是武将,武将是安邦的基石,治理一方百姓,还是得靠文臣,而你要争取做一个一呼百应,济世救民的肱股之臣。”

    纪韩宇被的激情澎湃,但还是谦虚了一句:“王爷太高看我了吧?”

    “你做不到吗?”李煦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你的理想不就是入阁拜相,桃李满天下,流芳百世吗?”

    纪韩宇尴尬地:“这是每个学子的理想,但谈何容易?”

    李煦拿出随身携带的鹅毛笔和纸张,对照着山下的城市画了张地形图,“你瞧,闽州只有这一块地方,郊外大片山林土地没人开发,这里”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是西郊,我准备在这里建厂,水泥厂已经在建了,砖窑厂也建好了,只要这两样东西,我们就能从其他地方赚取无数金银。”

    “还有东郊这里,寇家军的军营在这附近是茶园,还有各世族官员的田庄,随着寇家军的壮大,军营扩建,这一片的田庄都要拆迁,我准备让他们往西北方向开荒去,那边山多水多,更适合建庄子。”

    “东面海边,已经在开始建船坞了,我要造能出海的大海船,建海军,扬帆出海,去海外广阔的天地捞金,还能将南越造出来的东西销往海外,这里还会有个大港口,将来货船客船都会在这停泊,从城门到港口这一片,会是将来城市扩建的中心。”

    “还有郡守府这里,旁边的破房子都要拆了,这里要建个学堂,那些想要走仕途的学子都必须来这个学堂进修,学一学什么叫民生什么叫社稷,而不是关起门来造学问。”

    “当然,这算是高级学堂,再往后,每个孩都必须上学堂,把千字文认全了才能毕业,也就一两年的功夫,耽误不了他们什么,否则将来这些人出去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认不会写,不是丢本王的脸么?”

    纪韩宇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煦,这是第一次李煦在他面前袒露理想,随着他描绘出来的蓝图,纪韩宇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四海升平、国富民强的大好河山。

    “王爷,您的志向远不止如此吧,这的南越怕是装不下您的理想。”

    李煦笑笑,“别这么,路要一步一步走,咱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目前要解决的一大难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纪韩宇想也不想地回答:“没钱。”

    “不。”李煦:“是没人,南越人口太少,或者,受管束的人口太少了,士农工商,行行业业都缺人,你,从哪里能弄来一大批人呢?”

    纪韩宇指了指遥远的山峰,“山里吧,不是南越山里盘踞着许多蛮夷,咱们来时还遇到过,如果都能抓下山,起码也是个劳动力啊。”

    李煦指着他笑了起来,“本王有理由怀疑你公报私仇,不过确实如此,还有许多在山上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他们独来独往,也不曾登记户籍,逃税漏税,更是不服徭役,这些人也是时候管管了。”

    “等再过两年,百姓们里有余粮了,生出来的孩子也能养的住,这人口就上去了,本王听民间的孩童出生率高,但夭折过半,其中一大部分还是父母亲扼杀的,因为养不活,这种人间惨剧以后不能有了。”

    了这么多,李煦要强调的就是:“这些事都需要各级官员齐心协力,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错,反而容易导致民心生变,得不偿失,所以,这个郡丞的位置你必须担起来,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迅速收拢一批官员效忠于你,即便是金钱上的利益捆绑,也要将下层官员绑在身边。”

    纪韩宇顿时一腔热血,毫不迟疑地保证道:“您放心,一定让他们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又看着图纸问:“王爷,您的王府建在哪?”

    “”李煦还真把这个忘了,他总是忘了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再看看一张纸上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实在很难再挑出一块风水宝地来盖他的豪宅。

    最后,他在寇府旁边的空地上画了个的圈,“算了,先盖个花园别墅住一住就好,等你正式任职,就搬去府衙后宅住吧。”少个人,他的别墅也能空旷些。

    纪韩宇看着那个可怜的圈,恐怕还没有寇家的一个西苑大,真心替他委屈,“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以后晚生赚了钱都给您存起来建王府吧。”

    李煦不在意地摆摆,“你的钱要存着娶媳妇的,难道还想成亲后赖在王府住?房子够住就好,太大了我怕迷路。”

    纪韩宇一时陷入沉默,表情有些凝滞,但也不再坚持刚才的想法了。

    回到家中,纪韩宇关在房里写了半天的挑战帖,当天连夜送了出去,有给各级官员的,有给当地学子的,还有一些影响力深厚的世族乡绅,邀请他们明日午时到城西凤九茶楼,他要以一敌百,论战群雄,以此证明自己的文才与实力。

    这一战,据轰动了全城,万人空巷,凤九茶楼外搭起了台子,外头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据,没有接到帖子但有信心挑战纪先生的人都可以申请上台,一对一或是多对一的挑战,只要有人能将纪韩宇轰下台就算他输,他若是输了,这辈子远离官场,就安心做个教导孩童的教书匠。

    李煦觉得他的做法太绝了,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算这次输了,可以换条路重新开始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还年轻的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也不敢保证纪韩宇一定能拼得过数百人数千人,只要被一个问题难倒,那就是输了。

    纪韩宇却狡黠地:“您放心,挑战的范围只限定四书五经、通史列传,这是我的强项。”

    纪韩宇能在全国顶尖学府当老师,学问自然是一流的,加上他天赋了得,卢山长从对他要求极高,这些年来,光比学问的话,连他师傅也不敢一定能赢他。

    李煦去听了一天,脑子被之乎者也闹的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懂,看文字他能慢慢猜意思,听他们一句接一句的辩论,就无能为力了,于是第二天开始就不去自讨苦吃了。

    正好宿舍楼开始盖起来了,李煦第二天就带着贺遵去工地监工去了,吴进则跟着他夫子去学习。

    旧王府斑驳的围墙被全部推倒了,然后在原先的空地上建了十几栋三联排的宿舍楼,每栋楼都是两层,楼梯是建在外墙上,每层楼隔成了十个房间,再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和一个公共浴室,几乎就是七八十年代筒子楼的模样。

    这群工匠们自从见到了水泥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没日没夜地开工,打好地基,用红砖水泥砌墙是很快的,无需多高深的技术,一个普通民众一学就会,何况还有一群脚灵巧的工匠,几百人一起动工,这才两天功夫就把框架建起来了。

    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如同阅兵似的楼房,李煦目光有些呆滞,他记得时候和他母亲也住过这样的楼房,房子里外都是砖头的颜色,没有刷水泥,更没有涂白墙,只有地板是水泥地,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搭个炉子做饭,时时刻刻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夫妻吵架,打骂孩子,婆媳大战,几乎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王爷,您看,有了这红砖与水泥,建一栋房子实在太快了,打好地基,几十个个人一天就能垒出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若是百姓们都能住上这样的楼房,刮风下雨,冰雹大雪也都不用怕了。”岑堇激动地。

    李煦沿着一楼走了一圈,又进到房间里看了看,这样连毛坯房都算不上的装修在他眼里是非常不合格的,甚至连地板都没用上水泥。

    他跺了下脚,问:“为何不用水泥铺地?”

    岑堇和一大班工匠惊愕地问:“如此神物怎么能用来铺地?太奢侈了!”

    李煦心想:我还没让你们铺上瓷砖地板木呢,不过他接下来要修路了,水泥确实有些紧张,这宿舍楼的水泥地以后再铺也来得及。

    他又问:“那窗户呢,准备用什么?”

    “很快就入夏了,天气也热起来了,先做个木窗,等入冬后再用纸糊一糊就行,按您的要求,窗户开的极大,光线亮堂,前后通风,住着很舒服。”

    李煦立马将玻璃厂写进计划中,生产玻璃的主要原料就是硅砂和纯碱,都是容易找到的东西,混合后高温熔化成玻璃液,再流出降温,凝固后就是玻璃,要做成建筑玻璃或是玻璃工艺品只需要在降温成型的步骤做文章就可以。

    “厕所再多建几个,粪池会有田庄的人定期过来清理,注意卫生,需要住宿舍的可以向岑先生提出申请,每月交一百文作为食宿费,食堂统一开火,不允许在宿舍楼里动明火,听清了吗?”李煦可没有消防员和灭火器来灭火,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安全至上。

    听到他们可以在食堂一起吃饭,众人欢欣雀跃,他们都是男人,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进过厨房,自然也不会做饭,而且王府的食堂滋味一绝,外面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的。

    “房梁还是按以前的方法建,屋顶铺青瓦,建的结实些,实用至上,一些漂亮的弯弯绕绕就免了。”

    工匠们原本都想在屋顶上做文章,这个想在屋顶的房梁上雕只镇宅兽,那个觉得没有飞檐回廊的屋顶不是真正的屋顶,结果王爷一句话,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把多余的东西舍弃了。

    “这样的房子是没有灵魂的。”那个给李煦献过整座庄园模型的木匠。

    李煦冷笑:“这只是借给你们暂住的地方,还真当自己家了,以后有本事了你们自己的房子想怎么建都行,管你雕龙雕凤呢,还有,只暂借三年,三年后还不能凭自己本事建家宅的一律轰出去,睡大马路去。”他这个宿舍可不是单位分房,还是归集体所有的。

    大家面上一红,也不敢围着李煦打转了,赶紧动工去,三年时间长不长,得赶紧干活存钱才行。

    李煦把张朔叫住,“就你,先兼职宿管员,往后这一片宿舍区域都归你管,卫生治安、邻里关系,你都得管起来,有管不动的地方再去找岑先生。”

    李煦一句话就奠定了张朔宿舍长的地位,众人哪怕心里不服,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屋子里的家具都添置起来吧,木材可以去郊外的山林取,但按照规矩,砍了一棵树就得补种一棵树,否则算偷砍伐木,偷砍一棵罚钱一百文。”

    岑堇赶紧上前拱作揖,“这您放心,雷管事都交代清楚了,木材他托人去砍伐了,种树的事都请了农妇帮衬,明日就可以开始着做家具,这都是大家做惯了的,几日功夫就能完成。”

    “那就好,几日后就开始修内城的道路,图纸就交给岑先生绘制了,工部的名头虽然还没成立,但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岑堇也不是在乎名头的人,否则也不会流浪几十年就为了一张图,打从见到水泥,他就知道自己的梦想能实现,他现在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为此做铺垫。

    如此想着,他每日干劲十足,吃得好睡的香,身体也好了许多。

    其余人也是激动不已,“不如明日就开始修路吧,家具晚上回来做就行了,天气不冷,打几天地铺没问题的。”建宿舍是没有工钱的,但修路王爷开出的工钱极高,做上一个月,他们可以吃饱一整年。

    “是啊是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世人看看,水泥路是什么模样了,一定会震惊所有人。”

    李煦把刚才话的两人叫到面前,“修路自然有役夫,岑先生挑几个人去当技术指导就行,至于你俩,房子建好后去水泥厂报道。”这二人一个擅长记数,一个原本就是账房先生,凑的哪门子热闹?

    而且李煦要把这水泥路作为纪韩宇任职后的第一个大项目,为他打开官场的第一篇章,所以要等他上任了才动工。

    作者闲话:  老攻:“哇靠,我媳妇儿原来这么崇拜我的,好开心。”

    李煦:“是欣赏不是崇拜,搞清楚。”

    0山庄宴客

    让贺遵去后厨里提了只烤鸭,李煦准备打道回府,贺遵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地:“殿下,咱们也建这样的宅子吧。”

    “哈?这样简陋的宅子会比寇府那雕栏玉砌的大豪宅舒服吗?”

    贺遵嘴角抽了抽,“寇府那算不上雕栏玉砌的大豪宅,顶多也就是个简陋的乡野大庄子罢了。”

    好吧,作为从在全国最大的豪宅里长大的娃,眼界确实应该更高一些,“那你喜欢那光秃秃的砖房?”

    贺遵想了想,“那房子看着牢固、亮堂,若是好好休整一番,再建得大些,肯定是舒服的。”

    李煦作为曾经的大地产商,拍着他的肩膀感慨:“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知道,在现代一座上千亩的园林豪宅是再有钱都买不到的,尤其是城市中心,一栋别墅加花园就是天价了。

    不过人都喜欢稀罕的东西,这砖房是新鲜事物,贺遵会看上眼不奇怪,不过他们自己住就不能是这么简陋的红砖房了,起码也是洋楼级别的。

    “既然你喜欢,咱们就先建个别墅吧,来个欧式宫廷风的,正好推销一下玻璃,完美!”

    贺遵听的半懂不懂,什么欧式风,什么玻璃,他听都没听过,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李煦层出不穷的新事物,估计又是令人震惊的好东西。

    李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拿掉了贺遵脸上的面具,另一只轻轻摸了摸他满是疤痕的脸,“我已经托雷阳外出时寻找上好的去疤药,这张脸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吧?”

    贺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低下头避开李煦的视线,“这种伤疤治不好的,不劳殿下费心了。”

    “你想娶妻吗?”李煦也是看到那群单身汉才想起这个问题的,贺遵年纪不了,原本有个未婚妻,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今年就会成亲,也许明年这时候就抱上大胖儿子了。

    贺遵自嘲地笑笑,“属下这张脸,谁见了不怕,还是别祸害姑娘家了。”

    “想要真爱是难了些,若是想传宗接代还是可以的。”李煦自己不在乎传宗接代的事,但他知道古人都在乎这个,没有儿子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这一点,他在南越已经深有感触了。

    贺遵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摇头:“不,贺遵已经死了,贺家也不缺子孙,孩子生下来也是姓穆,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孩子很好玩啊,你看公主,乖巧懂事,聪慧可爱,家里有个孩子热闹多了。”

    贺遵奇怪地看着李煦,问:“王爷是想将属下分居出去吗?”

    “怎么会?”

    “那家里有个公主就够热闹了,多了也照顾不过来,而且太吵了。”贺遵想到被赶出家门的纪韩宇,总觉得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怎么能分府令居?

    也许是因为王爷要建的宅子太了?住不下太多人?再想想连贴身太监刘树都被舍弃了,自己恐怕也难逃厄运。

    他试探着问:“王爷,您准备建个多大的宅子?”

    “不大,几百平吧。”考虑到贺遵不知道平方米的大,李煦比划了下:“大概就是咱们现在住的院子大,两层楼,十几间房,加个入户花园。”

    贺遵脚下踉跄了一下,十几间房?一个院子的大?“您开玩笑的吧?”

    东宫的一座偏殿都不止十几间房吧,寇府的西苑加起来也好几十间,王爷是真不准备带他们在身边了吧?

    “先凑合着住吧,以后有钱了再建大庄园,要有跑马场和游泳池的那种。”

    贺遵心想:去郊外圈块地,马场不是立刻就有了么,这很难吗?原来王爷的要求竟然如此低,真是太委屈他了。

    贺遵把面具夺过来戴上,“王爷想属下娶妻,是希望属下搬出去住吗?”

    李煦板着脸反驳:“怎么会,你和纪韩宇不一样,你可是要贴身保护本王的,我哪离得开你?”

    贺遵的心暖了回来,郑重地:“属下也不想离开您。”

    李煦很想告诉他:崽啊,你终归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只是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好。

    但是贺遵这张脸,大概会是他一辈子的痛,希望能替他找个不在意他容貌的妻子吧。

    纪韩宇一战成名,最近城里被讨论最多的人就是他,并且一跃超过李煦和寇骁,成了最抢的金龟婿。

    纪韩宇还没搬出去住,媒婆每日在西苑来来去去,快把门槛踏破了,还好刘树不在,否则一定会把这群没眼力的媒婆丢出去。

    李煦花了一天时间仔细考察了这些上门求亲的人家是什么背景,家里的姑娘人品如何,还让吴进制成册送到纪韩宇面前。

    纪韩宇面露为难,翻了一遍册子没话,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煦。

    “年纪不了,可以考虑成家了,趁着你现在风头正劲,可以挑个合适的人选,这些不满意可以再挑。”李煦语重心长地劝道。

    “不是这些问题”纪韩宇别开脸:“王爷也知道,接下来的几年日肯定很忙,哪有心思照顾家里。”

    李煦凑到他面前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真是这个问题?先成家后立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忙是忙了点,但家里有个女人照顾你不是更好?而且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再等个几年就成剩男了,没市场的。”

    纪韩宇不知道什么是剩男,但能猜出意思,当年如果不是卢师妹一直觊觎着他,老师肯定也已经给自己亲了,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把吴进支出去,吞吞吐吐地了一句话,李煦一开始没听明白,“什么叫不想找个女人过日子?”

    纪韩宇把眼睛一闭,艰难地:“晚生有断袖之癖。”

    这句话很好理解,李煦“哦”了一声,轻飘飘地:“原来如此啊。”然后把册子收起来,“那这本册子对你确实没用了,本王留着给其他人吧,可惜了。”

    纪韩宇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还以为他会劝自己娶妻生子,世族子弟好男风的不是没有,家中宽松些的也允许他们养男宠,只是娶妻生子必然是要的,否则在外人看来就是离经叛道。

    纪韩宇如果喜欢女人,当初可能就真的娶了师妹了,但他并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喜好,就算一辈子找不到合心意的人也绝不娶妻。

    “行吧,本王帮你留意一下有无同道中人,有合适的再给你介绍。”李煦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身边的青年才俊过滤一遍,也没发现谁和纪韩宇一样是同性恋。

    哦,不对,有个疑似同性恋的,可惜对方似乎看上的人是自己,这就不好介绍给纪韩宇了,而且那人那么狂,纪韩宇怕是压不住。

    至于其他人,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也正常,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雷达,就连纪韩宇,如果不是他自己出来,自己也不会知道。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子还挺实诚,不喜欢女人就不结婚,这放到现代也是很多男人做不到的。

    回到书房,李煦随把册子搁在书架上,然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趁着郊外的桃花还未落尽,李煦借寇家的山庄办了一次赏花宴,以纪韩宇的名义邀请各路官员,也算是替他办了一场升官宴了。

    纪韩宇本人并不想办什么升官宴,他最近风头太盛,一出门就会被拦轿,丢花丢绢的,还要继续挑战他的,没完没了。

    李煦想让他搬出去住也是因为这个,否则二十分钟的路他得走两个时才能到。

    一大清早,纪韩宇换上了绿色的官服,戴上官帽,器宇轩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南越的官服与其他地方不同,自成一派,颜色以绿色和蓝色为主,不同品级的官员镶边和腰带的颜色有所不同,而郡丞用的颜色是正红色。

    李煦看着一身红绿配的纪大人,憋着笑,递上自己的贺礼,“纪大人穿这套官服很精神嘛,好好干,可别辜负了本王的期许。”

    纪韩宇深深做了个揖,严肃正经地:“下官自当勤勉执政,严己律人,不敢负王爷所托。”

    “行了,别这么认真,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行,也不用太为难自己,有难处也尽管来找本王,本王将你带到南越来,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的。”

    纪韩宇脸色微红,瞥了李煦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多谢王爷赏识,也多谢您的提拔之恩。”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李煦在车上嘱咐他:“那礼物是本王自己做的玩意,你自己留着用就好,可别送人。”

    纪韩宇打开盒子一看,竟然看到了三根洁白的羽毛,他见过这个,王爷最近带在身边用的就是这种羽毛制成的笔,他好奇过,可对方只是随拿来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韩宇一时间猜不透这礼物的用意,难道是引用那句:轻如鸿毛重于泰山?王爷这是礼轻情意重的意思?

    李煦看他那迷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礼物送的有点偏,他问过吴进,该送什么礼物合适,对方很肯定地:夫子好学,送笔墨纸砚或者是古籍孤本都行,李煦在对比了买来的礼物和自己亲做的礼物后,选了后者,毕竟自己做的更有诚意嘛。

    当然,他不会告诉纪韩宇,这是他做的一大批鹅毛笔中的三根,还是随拿的三根。

    李煦取了一支鹅毛出来,又从盒子里拿出墨瓶,拧开塞子,用笔尖沾了墨水,在盒盖上写下“一心为民”四个字。

    细细的线条,刚劲的笔锋,和毛笔写出来的字截然不同,纪韩宇也拿了一支毛笔试了试,但把握不好力度,写的也不连贯,不过却也知道这笔是个好东西,制作简单,成本也低。

    “晚生以前从未见过用鹅毛制的笔,以往也有穷书生买不起毛笔,自己拔了猪毛兔毛制笔的,但可比这难多了,王爷的心思真是巧妙。”

    李煦哪有那么多巧妙的心思,不过是借鉴先人经验而已,“这鹅毛笔制作简单,成本低,但不宜大肆推广,你留着把玩吧。”

    纪韩宇自练习毛笔字,肯定是用不惯硬笔的,这三根鹅毛如果不用,留在这盒子里就只是三根毛。

    他留着三根毛做什么?纪韩宇不敢讲也不敢扔,只好把盒子收起来,好歹是顺王赠送的,将来不定还能做个传家宝,就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长虫。

    “为何不能推广鹅毛笔?”

    李煦当然不是心疼被拔了毛的大鹅,而是因为毛笔和硬笔是两种不同的文化,他并不想让几千年传承的毛笔字断送在他里。

    路上有瓜果蔬菜丢进马车,李煦避闪不及被砸了几次,纪韩宇的官服上也挂了彩,红彤彤的鲜花球在官服上砸出了一个印子。

    李煦无语地撩开车帘,对一旁的贺遵:“再有往马车丢东西的人全按谋害皇族的罪名拘押起来,男女不限。”你这些人,丢丢绢荷包也就算了,瓜果蔬菜丢过来还能吃?万一飞来一把刀呢?他上哪找凶去。

    贺遵其实已经挡掉了一大部分,有些被纪韩宇打败却不服气的年轻书生暗搓搓地躲在一边丢石头,还有顽皮的孩童跟着起哄,捡到什么丢什么,偏偏大燕王朝的风气就是这样的,连寇骁都不能幸免。

    不管这些,谁给他制造麻烦谁就有麻烦,这条规矩传开后,总算没人敢乱丢东西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山庄,他们到的够早了,可是门口还是围了一圈的马车牛车和轿子,把路都给堵了。

    面对这种问题,吴进的灵程度就比不上刘树了,如果是后者,肯定早就让人把路清理开来,并且一律清场,王爷所过之处不允许有闲杂人等阻碍。

    李煦朝吴进招招,“你去告诉山庄的管事,让他找各家的仆从将马车轿子移到西边的那块空地上,再派几个人守着,别堵在门口。”

    这山庄的管事是寇府的家奴,这辈子见寇骁的面可能都没见李煦的面多,因此很听李煦的话,估计只要李煦一句话,这座山庄也要易主了。

    纪韩宇还是第一次来,下了马车就被整座山峰的桃花林迷住了,在粉色的背景下,古香古色的山庄多了几分高雅幽静,连大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格外别致。

    “听王爷改进了水稻的播种方法,就是在这儿种的吗?”

    “对,就在那边的水田里,等宴会结束带你去看看。”李煦起这事还是有点骄傲的,毕竟他不是专业种田的,第一次就能实验成功很棒了。

    一路走进山庄,沿途的泥土地改铺了平整的青石,两侧的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很是喜庆,李煦赞道:“这山庄的管事挺会来事的,这会场布置的不错,就是这里的厨子水平不行,我特意借了福来酒楼的大厨过来操办宴席,为此还送了徐掌柜一张秘方。”

    纪韩宇嘴角挂着笑,他一直知道顺王是个独特的人,但以前接触不多,最近相处的多了,才能体会到这独特之人的独特之处,和他相处,总会忘记他的身份,仿佛只是自己相知多年的朋友。

    “福来酒楼用着王爷的秘方也赚了不少钱,借您一个厨子而已,也太吝啬了。”

    “在商言商,那些秘方本王也是收了钱的,没让他占到便宜。”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官员,都穿着官服来的,李煦都差点以为自己要办的是制服派对,他问纪韩宇:“一场宴会而已,你们为何都要穿官服来?”

    纪韩宇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面露微笑,挑起唇角:“自然是为了显摆啊,大家第一次正式见面,肯定是穿着官服更显隆重嘛。”

    李煦的王爵也是有官服的,但他一直没让人做,朝廷发的都掉进河里了,这会儿独树一帜地立在院子里,想不显目都难。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阳光偶尔露个脸,特别适合搞户外活动,李煦让人将桌椅摆在院子的草地上,抬头就能看到满山红花绿叶,再喝点酒,惬意十足。

    等酒菜上桌,李煦率先端起酒杯,朝众人道:“今日纪大人才是主角,本不该本王出头,但他年纪轻,初入官场,人也认不全,本王也就在此抛砖引玉,先敬众位大人一杯,希望来年咱们能喝上粮食酿的酒。”

    这话一出,有人听着像是对美好未来的展望,有人听着却像是王爷要和寇将军打擂台了,禁酒令是寇将军下的,王爷要酿酒,岂不是要和寇将军作对?

    钟水清如今是李煦的铁杆粉丝,第一个奉承道:“王爷,按您的想法,今年若是能再种一季粮食,那确实能挪出部分粮食来酿酒,下官已经三年没有碰过酒了,都快忘了那美妙的滋味了。”

    有人喝了一口果酒,吧唧吧唧了几声,也叹气:“是啊,这果酒虽甜美,但不够豪迈,算不上真正的酒,下官也想喝酒了。”

    李煦扫了一圈,在座的都是官场人,能抵住诱惑不碰酒的是少数,南越虽然不能酿酒,但并不禁止外地的酒进来,所以只要有钱还是买得到酒喝的。

    李煦喝了一杯酒就把主场让给纪韩宇,自己坐着吃菜,这大厨的水平就是不一样,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而且比以往做的还更好吃。

    李煦以前还打算先开酒楼连锁店,只是没找到足够的厨师,这个计划一直没能实施,现在看来,可以把福来酒楼的大厨挖过来替他搞个厨师培训班,练个一年半载的,再配合自己的菜谱,不定明年就能在各地开业了。

    别看一家酒楼的收益,做大做好的酒楼日进斗金,而且还能替他销货,酒楼还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一石三鸟,他如今在外头的名声大多和吃食有关,开个酒楼也不会太引人注目,不定过个几年,他就能做个大隐隐于市的土豪王爷了。

    纪韩宇新官上任,一众官员纷纷向他敬酒,之前反对他上位的官员们仿佛一起失忆了,挂着笑脸和纪韩宇谈笑风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八辈之交呢。

    “纪大人,下官姓王,早年在京城做吏时,曾有幸远远见过卢山长一面,没想到啊,几十年过去,下官还能与卢山长的爱徒同桌吃饭。”

    也亏得南越消息闭塞,沧州那边的消息传不过来,否则让他们知道纪韩宇已经被他老师扫地出门,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王大人祖籍是哪里,听您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人。”

    “那可远了,下官是陈郡阳都人,时候随父亲到京城,在京城混了三年才到南越来做县令,如今年纪大了,想回祖籍也回不去了。”这也是王大人反对纪韩宇上位的原因,他自己几十年劳累奔波,费尽心也才混到了都尉,县令的位置坐了十年,纪韩宇一入官场就与他平级,这落差也太大了。

    陈郡在西边,远也远,但真要回去也不是到不了,纪韩宇奉承了他两句,见他总要把话题绕到卢山长身上,便找了个借口避开了。

    他心里有根刺,师徒一场,他与恩师此生之年怕是无法复合了,再,沧州的消息不可能永远传不过来,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是被恩师除名的弟子,到时候,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呢?

    不过到那时候,自己应该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了吧,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王爷会失望的。

    套用顺王的话,人站的高,看到的风景就远,那些流言蜚语能伤到的也只是几根脚毛而已,并不能阻碍到什么。

    纪韩宇一边观察着每个官员对他的态度,一边在心里琢磨,如果换成王爷来应对,他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出什么样的话,又是否会像自己这样表里不一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着认真进食的顺王,不知何时,那姓穆的侍卫和吴进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给他布个菜,而他吃到美味也会礼尚往来给下属夹一筷子,穆侍卫戴着面具他看不出表情,吴进那子却笑得腼腆羞涩,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纪韩宇收回目光,心里暗暗叹气:能力卓越又礼贤下士,顺王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被贬到这南越来的?皇上与朝臣们眼睛都瞎了吗?

    0水泥路

    四月的天已经褪去了寒冷,春暖大地,百姓们也换上了单薄的春裳,开始在野外采摘野菜。

    四月的天也是踏青的好日子,桃花虽然谢了,但梨花竞相开放,这两种果树也是闽州城外最常见的,另外还有龙眼荔枝芒果这样的果树,不过这些树长在李煦面前他也不认识。

    纪韩宇在办完宴会的第二天就去郡守府报道了,一交接完就立即命人发布了征徭役的政令,是要征集民夫修筑内城的道路。

    这种事每年都有,大家见怪不怪,只是觉得纪大人新官上任就迫不及待地想做事有些心急了,这种急躁的性子可要不得。

    百姓们可不关心郡丞是否换人,也不关心是修路还是修城墙,对他们来没什么区别,他们关心的只是家里少了主要劳动力,那田里的粮食管得过来吗,地里的野菜收的过来吗,新养的那两头猪四只鸡有足够的粮食喂吗。

    清晨,东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服徭役的青壮年就到了郡守府外集合,他们自带工具和干粮,满脸麻木地等着官府下达命令。

    “这路年年修,也不见得比以往更好走些,都是做无用功。”

    “今年的服役时间提前了吧,本想进山狩猎的,等错过了母兽产崽的日子,再想捕猎就难了。”

    “是啊,路什么时候不能修,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

    “听郡守府换了个新大人,就是前段时间闹的风风雨雨的那位纪大人,年轻人更看重政绩,自然不顾我等是否艰难。”

    “嘘,别话,大人们来了。”

    东日初升,官府就来人了,这让青壮年们诧异不已,以往这些官员可是来的很晚的,偏偏非得让他们按时来报到,否则便要处罚。

    等点完名,有官员将青壮年分成四组,分别带到了闽州的四个城门。

    每个城门口都已经堆积着一袋袋的水泥,还有一辆辆独轮车,用来运送沙土,沙土也已经从海边运送过来了,但体积太大,只能堆放在城门外,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去山上采挖石子与泥土。

    “那是什么?”有人指着水泥袋问,这东西灰扑扑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看着也不像是泥沙之类的。

    “安静!”负责监工的官员揣着老神自在地:“此次修路与以往不同,你们将修建的是一条史无前例的水泥路,这绝对会震撼世人,等路修成,你们定会以此为荣的。”

    众人不明所以,什么样的路这么夸张,还震撼世人?难道他们将要修建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人走上去会成仙的那种?

    “好了,接下来分配任务,一部分人去城外运送沙土过来,一部分人去铺路,四个城门,会修建两条笔直的通道,路宽五丈,可供六辆车马齐头并进,这两条路务必要在下月底前修成,这可是纪大人定下的时间。”

    有人提出疑问:“可四个城门并非正对着,这中途也有不少人家,如何能修建出笔直的道路?”

    那官员眉梢一挑,语气羡慕地:“横在马路中的宅子都会被拆掉,若需要拆迁,官府会给与补助,还会给他们重建新房,那地方可是顺王殿下挑的福地,顺王府亲自督造的新房,听既稳固又宽敞,你们的家宅若正好在这两条路上,那真是祖坟冒烟的好事啊。”

    “真有如此好事?”众人表示不信,从来只见官府拆房,何曾听过官府还帮忙建房的?还是顺王亲自选的地方。

    “好了,别瞎打听,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是你们的羡慕也没用,都干活去,正午包一餐饭食,你们明日可以不用带干粮来了,吃完还能休息半个时辰,这是新上任的郡丞大人为你们争取的福利,记得感恩。”

    众人一听中午包饭,一个个总算没那么抗拒这项差事了,他们这些青壮年都是饭桶,平日在家耗粮食最多,一个人的饭量就非常可观,如今能解决一顿中餐,晚餐回去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就好,能给家里省不少粮食呢。

    闽州城不大,仅是两条横穿笔直的马路并不需要耗费多长时间,把路拓宽铺平后,青壮年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正恋恋不舍那顿美味的午餐,就听上头的官员吩咐:“自明日起,一部分人去挑水和水泥,一部分人照常铺路,该怎么做会有人教。”

    李煦让岑堇带着匠人们来指导修路,水泥铺路看起来简单,但其中也有不少要注意的地方,该加多少水,该铺多少厚,以及铺完水泥后的碾压,都得有人指导才行。

    李煦还让人做了四台压路,将巨石打磨成滚筒状,两端用粗粗的木头固定,像个巨型擀面杖,因为石碾太重,每个只能做一米宽度的,到时候由牛马拉着压路,也耗费不了多少人力。

    李煦准备先修城内的几条主干道,除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直通的车马道,其他主干道只打算修两米左右的宽度,这么一来,压路一左一右来回一遍也就足够了。

    开始铺水泥路的那天,家家户户都跑来围观,听这条路以后又硬又平整,哪怕下雨也不会泥泞,修成之后,以后好多年都可以不用再修路了。

    因为人太多,又有不少人好奇心重,在铺好的水泥路上踩一脚,然后看到塌陷下去的脚印欲哭无泪:好的又硬又平整呢?这比之前的石子路差多了。

    纪韩宇也在一旁监工,发现这样的现象不得不出动衙役维持秩序,后来见人不够,还亲自去请了一队寇家军来守着,十步一岗,看到有人往水泥路上伸伸脚就一棍子敲过去。

    “都自觉些,这水泥路得晾几天干透了才能走,现在谁要是敢在上头留痕迹,呵呵,爷打断你们的腿!”郭孚扛着木棍朝围观人群喊道。

    他站在潮湿的路边,皱眉瞅着那灰不溜秋的路面,实在无法想象这东西干了之后会变成平整干硬的马路,怎么感觉像是骗人的呢。

    但想想顺王的本事,又觉得不至于,连海水都能屯起来晒盐,王爷要建一条平整的路又有何难?

    “郭副将,您去王府见过他们新建的楼房吗?”有兵凑过来打听。

    郭孚摇头:“没有,最近忙着茶园的事走不开啊,听建了两层楼高的砖瓦房,可是真的?”

    “人远远地看过,确实是两层楼,红色的砖块垒起来的,也用了水泥,反正瞧着是挺稳的,听安置房也是建成这样的,不过只建一层,每户人家按人口分房,我家老一共七人,能分到一栋独门独院的。”那兵着着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等搬到新房,我也该娶妻了,这回去提亲的媒人总算没被打出门了。”

    郭孚也了解一些这兵家里的情况,一家老的老的,有一个残疾的兄长,以往一家全靠他的军饷撑着,连娶妻都难。

    “你家也在拆迁名单中?”

    “是啊,您也知道,我家在西城门附近,修路正好从那儿过,房子已经拆了。”兵兴奋地舞足蹈:“也是幸运的很,若是当初建房子时往后挪了一丈,就没这等好事了。”

    “我听因为这拆房的事还闹了起来,难道还有人不愿意搬?”

    “倒也不是不愿意搬,而是有人觉得按人口分房不公平,同样是七口人,像我家那样的黑屋和隔壁家的泥瓦房分得的房子是一样多的,他们觉得不公平。”

    “也有道理啊,难道王爷没想到这点?”

    “当然有,他们拿的补贴银更多啊,像我家,一人只补一百文,算是房子建好前的安置银,像他们那样的,一人能拿到五百文呢。”

    “那还有何可闹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郭孚耸耸肩,嘴角扯了起来,“那也是,难怪前些日子赵刚带人回来骂骂咧咧的,怕是那群刁民不好修理。”

    郭孚顿时起了心思,他单身一人,一直住在军营,连个家都没有,往后成亲了总不能带着妻儿住军营,原本打算用多年的积蓄买个宅子,现在想想,如果能请顺王府的工匠帮着建一栋砖瓦房就好了。

    也不知自己存下的银钱够不够建一栋房子。

    郭孚决定晚上去问问纪韩宇,当初纪韩宇在军营当夫子时郭孚是最上进的学生,因为年纪相符私交也不错,想必纪大人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

    李煦这天也亲自来现场看了铺水泥,古代的工人在吃苦耐劳这方面真不用,一大早五点多就开始上工,傍晚六点过才能回家,因为中午包一餐饭,没人对这工作时间有异议,都新上任的郡丞大人亲民仁义。

    等这两条路修好后,李煦准备组建几支专业的施工队伍,到各地铺桥修路,民夫可以在当地招,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足够的水泥,这路修起来就非常快。

    中午,李煦在福来酒楼宴请当地富豪乡绅,原本这样的宴请都应该放在王府,但他是个寄居在别人家的可怜虫,因此只能在酒楼请客,恐怕往上数几代,也找不出比他更穷的王爷的。

    徐掌柜喜滋滋地接下订单,自从王爷看中他家酒楼后,他们的生意都好多了,尤其是新出的那些菜色,来品尝的人越来越多。

    “王爷这次宴请的人数是十八人,加之随从,你就按三桌来置办吧,但主桌的菜一定要好,若是落了王爷的面子,这酒楼也就不用开了。”吴进过来传话,一段时间的磨砺,少年已经有几分总管大人的风范了。

    徐掌柜急忙应诺,“您放心,保证办的妥妥的。”

    这是李煦第一次接触南越的富豪和乡绅,这些人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里却有钱的很,而且大多数都是大地主,拥有良田万顷,南越一大半的良田都集中在这些人中。

    有钱人不能全是坏人,但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人的欲望就越发膨胀,这其中总免不了一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现象,又因为他们家族底蕴和金钱开路,得到教训的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李煦敢和雷家合作,也是看出雷家的家风不错,雷鸣占据高位,对家族子弟管束也严,除了推举家族子弟进入官场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族中子弟也甚少做出出格的事情。

    但今天他请的这些人家里可没那么清白,光是他听的事迹就能编成一本坏人锦集了,甚至有苦主在门前跪求他主持公道,重审案件。

    这世道并非黑白分明,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看到的只有善恶,但李煦作为掌权者,更重要的是衡量这些人的长短,想要惩治某些人为民除害,也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行的,得确保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年头的宴会大多数是在中午,李煦请帖上的时间也是午时,福来酒楼不是第一次承办顺王的宴席,一应流程都熟悉的很,就连迎宾记账的事情都替顺王包办了。

    吴进站在大门口代表顺王迎客,他穿着锦缎绸衣,脚上是新新的布靴,头发扎成丸子头固定在脑袋顶上,站姿笔挺,待人接物有理有据,一点也不怯场,气质着实不像个给人做奴才的。

    但顺王身边的贴身厮也确实不是一般奴才能当的,前有刘总管,后有吴进生,哪个都不一般啊。

    “王爷,人到齐了。”吴进走进雅间,对站在窗前的李煦。

    从李煦的位置能看到酒楼的大门,他来得早,把宴请的客人都看了一遍,心里也有数了,这年头没有相片视频,要认人可不容易,所以他让吴进守在门口当迎宾,接到帖子就大声念出来,也就能把人对上号了。

    “走吧。”李煦转身出门,他今天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紫红色绣仙鹤云纹的锦衣,同色的腰带束的紧紧的,腰间挂着玉佩、鼻烟壶和荷包,脚上是一双鹿皮短靴,一出场就引人注目,是人群中当之无愧的焦点。

    “拜见王爷”众人见这么一个一俊美青年从楼上下来,再瞧瞧他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侍卫以及刚才站在门口迎宾的少年,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

    打从顺王来到南越,众人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如今的忌惮和敬仰,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

    最初,也有几户人家起了巴结新王的心思,朝顺王投递拜帖,但一直无缘得见,大家见状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等雷家事变后,众人才惊觉,这位顺王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纷纷送递帖子送礼物,哪怕没得到回应也把礼数做全套了,求个心安。

    李煦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人,打从重生后,他跟前跪过许多人,达官贵人、闲汉奴隶,一个人的身份和背景有时候从跪姿上就能看出一二。

    这些人哪怕低头跪在他脚下,脊背依旧是直的,额头也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背就抬起来了一半,要真心敬服他肯定是没有的。

    到南越以后,李煦一直在忙,抽不出空来结交这群人,这次也是赶上修路的事情了,觉得很有必要从这群有钱人口袋里掏点赞助费出来,否则修路的经费缺口跟太平洋似的,这才有了今天的宴请。

    “免礼吧,今日本王请众老爷位来,主要目的是和大家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免得哪日在街上碰上了,连人都叫不出来。”

    李煦怕是有史以来最接地气的王爷了,出行没有仪仗队,没有护卫队,没有豪车美婢,通常就是一个贴身侍卫加一个助理,多数时候连辆马车都没有,寒酸的很。

    不过人的威名并不是靠出门的阵势大来分的,到如今,可没人敢瞧了这位王爷,更不敢把他的玩笑话当真。

    “都入座吧,吴,上茶。”李煦今天请了十几号人,大家都有自知之明,按身份入座,到是让李煦对他们的背景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众人也知道顺王办茶园制茶的事情,光是采茶就闹得全城轰动,据收茶的队伍一路往西,好似要把整个南越的无主茶树都采摘干净。

    在座的众人都有山,山上也有茶树,只是因为南越的茶不好卖,他们也就没去管理,每年采摘一点自家吃吃也就得了。

    他们都在观望,如果王爷的茶叶卖得好,他们明年肯定也要跟一波风,搭上顺王这条船一起卖茶叶,如果连顺王都卖不动,那他们还是趁早砍掉那些茶树,改种其他的吧。

    福来酒楼有个舞台,平日里不是请书先生书就是请一二姑娘唱曲,今日这个舞台却只摆了一张琴、一张茶几,然后众人就见两个美人相携着上台,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落座于两边。

    琴声起,悠扬清澈,刹那间抚平了大家的焦躁,有那风月场所的常客立即认出了弹琴的美人,是昔日的琴师滟姬,听从良后一直隐世不出,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这顺王也是本事,竟然连失踪了几年的人也找出来了,也不知是何用意。

    这时,有二送上了一套茶具,心翼翼地摆在茶几上,大家秉着呼吸,看着另一名美人用丝绢擦了擦,开始焚香泡茶。

    这套泡茶的流程是李煦教的,倒不是觉得这样泡出来的茶水更好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画面更美也更唬人。

    美人的纤纤玉与巧的紫砂茶具更契合,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已经有不少人在偷偷问这套茶具的由来了。

    这是李煦新招的匠人做出来的,巧精致,撇开品质,光看颜值就足够吸引人。

    第一壶茶泡出来,这第一杯自然是李煦的,然后有侍女端着茶杯分到客人的面前,李煦抿了一口,这第一道茶味道过浓了些,苦涩的味道很明显,但回甘也很明显,不知道符不符合大众的口味。

    不过撇开茶叶的质量暂时不谈,李煦第一批茶的卖点在泡茶的工艺上,别人卖茶卖的是茶叶的好坏,他却要让南越的茶卖出文艺气息,卖出古典情怀,卖出高雅清幽的意境。

    但这能不能成功,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知道。

    “大家觉得这茶如何?”李煦打破大厅里的安静问。

    “好!太好了!茶好!茶具好!这泡茶的方式更好!”还有泡茶的美人更是好,也不知王爷从哪找来的美人,身段妖娆,面如宝玉,一举一动让人挪不开眼。

    如果没有琴声相和,没有美人在前,光是这一杯茶大家未必会叫好,但这种环境下,哪怕是一杯白开水也能喝出几分甜味来。

    众人不厌其烦地夸了又夸,其中免不了有几分故意讨好李煦的意思,不过也确实觉得这泡茶的方法赏心悦目。

    他们家中不缺茶叶,更不缺貌美的奴婢姬妾,往后也让她们学学这泡茶的艺,喝茶也就没那么枯燥了。

    “今年采摘下来的茶叶也都制好了,正好今日大家汇聚于此,本王就送各位一盒茶叶当做薄礼吧,还望众位不嫌弃。”

    “不敢不敢,能得王爷馈赠,是我等的福气。”

    李煦拍了下,一群侍女提着茶叶礼袋走出来,送到每个宾客面前。

    礼袋是纸质的,外头画着花好月圆的图案,在现代是很土的样式,但在这里,却是很符合大家审美观的,红红火火,花好月圆,好兆头啊。

    纸袋里头是木质的礼盒,上头雕画着采茶女采茶的画面,年轻貌美的采茶女一提着竹篮,一翘着兰花指将茶叶摘下,裙摆轻轻晃动,披帛随风飘扬,把采茶这一寻常劳动画得仙气飘飘,感觉连茶叶都多了几分仙气。

    打开木盒,里头是一袋袋袋的茶叶,一共只有十二袋,用的纸袋包装,纸袋上没有画图只有暗纹,有几分素雅的美,每一袋茶叶下还压着一张卡片,卡片上空无一字,只在暗纹,右下角还画了一丛茶花,让人想不通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