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翼翼

    江患穷得了刘清清的手艺，但也不是白得的，他要分成给刘清清和祁三郎的，钱的事只跟祁三郎交接就好了。

    刘清清去了信把这里的事跟祁三郎交待了，也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不知道江患穷的路子，不要让他惹了祸祁三郎跟着吃刮落。

    祁三郎这一阵子也找人摸了摸江患穷的底子，也就不怕他怎么样，如果他能折腾进宫里，那是他的能耐，进不了跟他们也没有关系。但如果出了事也只是在他这里学了手艺，跟他们无关。

    这一阵子蹲便竟卖得好，因为中都那些个小的酒楼和食肆都装了蹲便，这样更干净，收这些个做农家肥的农人也好收拾不耽误店里做生意。

    这样折腾了一阵子竟然快过年了。这一年年的，过得十分快，钱是赚了不少，却没有变得踏实。

    张大郎却是能背出整本的药理了，那些个药材也是认的差不多了。

    张郎中每日里必定要定时考校他的功课，有时候还会打手板，打得张大郎眼泪汪汪的像个小奶狗一样。等刘清清下工回来给他带了好吃的就会依在刘清清身边可怜兮兮的。

    刘清清惯会哄他，总是在厨间抱了他、亲亲他，再递给他好吃的，“大郎，咱们一定要学好。外面还有好多孩子学不着医术吃不上饭呢。”

    “姐姐，如果我真学不好呢？就没饭吃了么？”张大郎还小想得事情很简单。

    “明天我带你去镇上吧。姐姐，带你看看别个孩子都是怎么活的，好么？”掐掐自家弟弟的小肉脸，决定带他去见见世面。

    张大郎有些高兴，他真是没怎么出过门。

    张氏带着他一向精心，总是怕拐子把他骗走了，所以在村子里玩也只是跟几个相熟人家的孩子一起玩，不准去河边、山沟的。

    天也冷了，张氏怕刘清清把张大郎冷着了特意给他加了大氅。

    刘清清她们吃过了早饭就要去镇上了，往常张氏只是领了张大郎送他们几个到门口，这次大郎要去镇上她就跟到了山下。

    刘小虎撇嘴，“娘这是偏心。怕你冷着弟弟。”

    结果张大郎听了对着他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样子。

    “这都是你惯的。”刘小虎气得用手去拍张大郎。

    刘清清拉开他们，不让他们骑在马上打闹，尤其枣红马还是一个有脾气的，万一把张大郎吓着了怎么办。

    送走了刘小虎，刘清清带着弟弟先去了杂货铺安排这一日里的活计，小二把货物和账都对好了，也不用她操什么心，这几日里她安排小二有空跟席掌柜的学些字再学着管理买卖。

    小二也明白刘清清有重用他的打算也学得认真，这里并不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进学的地方，能有个机会识些字也是一种能耐。

    等刘清清他们进了镇里，那热闹的大街一下子吸引了张大郎的眼珠。因为是货物的集散地，外地人较多也有人到这里来卖艺、杂耍。

    那些个年纪小的孩子在这么冷的天里爬上爬下，脸和手冻得通红。有不灵活从台下不小心掉下来摔得涕泪横流却要挨班主的打，因为把看官都吓跑了。

    那孩子手背上青紫的伤痕惊得张大郎目瞪口呆。张郎中也打他的，背不好书打、认不出药材打，但从来没有打得手背青紫。

    回头找刘清清，小声叫着：“姐姐！”

    刘清清抓紧了他的小手，回应他：“我在呢！”

    叫了好，又给了钱，再拉着张大郎去穷人住得的地方看看，衣不遮体的孩子在街上跑，偶然看见有钱的客商经过就上前去要钱，被人家不耐烦地推开也不恼继续跟着跑，街边有卖吃的就流着口水在那里看，馋得样子很丢人，如果张大郎这样只有两个结果给买一些吃或者被拉回家里骂丢人。

    “大郎，活不下去的人不需要气节，他们生下来不一定有活路，能到现在也是老天给了他们活下去的生机。能不能长大也得看机缘。”

    听到这里张大郎瞳孔一缩，这些孩子跟他不一样，纵使有大人、有姐姐也不一定有吃的有喝的。

    小贩被这些穷孩子看烦了也吼他们一顿，只是把他们吼散了，并没有占着什么好。

    “我再带你去看看别的孩子。”

    再来就是镇里大户住的坊间，这里安静整洁，偶有贩夫走卒也是不敢大声叫卖，怕扰了这些人家的清静。

    一家角门开了缝，出来一个身着粉衣绿裙的丫鬟，对着那个货郎招手，“我们小郎君要吃你做的角子，来一碗吧。”递过一只蓝纹陶碗。

    一碗角子就要了二十文钱，小丫鬟还小声嘟囔着：“吃了这个再闹肚子怕是我又要跟着挨打，不给买又不吃饭，可真是怎么办？”

    刘清清拦着张大郎看着这一幕，问他：“看见了么？二十文一碗的角子连下手都嫌弃。”

    张大郎抬头问刘清清：“姐姐，你哪次给我买了吃的都告诉我是多少钱钞，是想让我知道这些东西的价钱么？”

    “对啊。东西有价，人也有价。人的价值不是钱能衡量的，但是不能赚钱养家的、养活自己的人一定是废物。”

    前世刘清清最喜欢看犹太人教育孩子的书，他们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会做生意，受好的教育，这是刘清清一直推崇的。

    但有学识的人不一定就是有能力的人，所以前世天朝培养了许多奇葩的大学生，到了用人单位一实践就完了。她不想她的弟弟背会了书，不会看病，不明白疾苦。

    “你不是学了算学了么。以后到杂货铺给我帮帮忙吧。也不用天天来，跟着小二学些看人情理往的事。这里不但人会生病，社会也会生病，你要在不断变化的环境里保持本心。”

    张大郎没听明白，但他知道了一点，不是所有的小孩生下来就理所应当地拥有一个平静、幸福的家庭，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过得不好。他不能选择出生的家庭，但他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

    他把这话告诉刘清清，问她对不对，刘清清说：“我家大郎真是聪明！姐姐以后就得靠着大郎了。”

    哄孩子么，最后都会有些奖励，张大郎带回山上小院的是两匣子点心和一匹衣料。

    远远地，他就看见张氏站在院门口在等他们，他觉得背书也不是一个苦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