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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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病重已久, 便是这一句“对不起”, 北蛮王亦是得十分艰难,语声微弱,尾音短促。

    安和公主本不想多, 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垂下来眼睫。她正低头给人掖被角,透明的泪珠却顺着长睫滚落下来, 滴在她的手背上,如同被烧热的长针刺入骨肉。

    然而,安和公主却只是默默落泪,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泪水, 一滴一滴,无声无息。

    北蛮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了那如雨水一般潮湿的眼泪。他的面容苍白的无血色,薄唇微动,像是想要些什么,事实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病痛就如同一柄尖锐锋利的刀刃, 刮骨削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消磨着他的精神与意志。

    看着现今躺在病榻上的北蛮王,大部分人恐怕都无法想象——他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 年少时也是个精通骑射、英武不凡的少年郎.........

    北蛮王双眼微阖,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像是正在酝酿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被子里伸出手, 试探着伸向安和公主的方向:“王后?”

    安和公主抬起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能够看见对方瘦削苍白的手掌。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伸手握住那只手掌,将它按在被褥上。

    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柔软与滚烫,北蛮王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别哭,我给你留了一样东西......”他的意志渐渐有些模糊,但还是竭力的保持清明,想把自己的话下去,“等我死后,你就知道了.......”

    安和公主咬住唇,泪水似是掉得更厉害了。

    北蛮王的语声渐低,听上去亦是越发的虚弱:“到时候,无论是要留还是要走,都随你........”

    安和公主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王上?”

    北蛮王却已渐渐陷入昏沉,犹如梦呓般的喃喃着胡话:“.........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安和公主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她跪伏在榻上,哭出了声音。

    她还记得,她嫁来北蛮的那一日,北蛮王策马相迎,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那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她:“你叫什么?”

    那时候的安和公主只是低垂眉眼,轻声道:“妾封号安和。”

    而今天,安和公主却伏在榻上,握着北蛮王的手,哭着不能自抑:“兰萍,我叫姬兰萍。”

    ********

    傅修齐和姬月白谈完话后倒是又生出了那么一点事业心。

    于是,傅修齐第二日便又往谢府去了一趟。

    谢首辅见着他来,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嫌弃一两句:“你来便来,总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傅修齐每回来谢府都要带点儿类似于牛肉酱、桂花酱、芝麻粉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能吃也能用。虽谢首辅平日里端的是两袖清风,对外一律声称是不收礼的,可若是连弟子这点儿东西都不收又有些不讲情面了.......

    所以,虽然谢首辅嘴上嫌弃几句,但还是照单收了——傅修齐管这叫“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和谢首辅的。

    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傅修齐还不至于真将谢首辅视若亲父,可心里还是极敬仰这位师长的。毕竟,若没有他,傅修齐也觉没有今日。所以,听着这熟悉的嫌弃,傅修齐便也笑应了一句道:“这算什么乱七八糟?我倒是觉得先生该多用点儿黑芝麻粉什么的,还有我上次写的药膳方子,您也可以看看、.......”

    着着,傅修齐倒是想起了于次辅这么个对照组,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多了:“我听人,于次辅就很注意保养,每天都要喝首乌汤、燕窝汤什么的,脸上估计还要抹什么珍珠膏。先生您看啊,您和于次辅差不多的年纪,可真要是长在了一起,您看着可不就比人家老了许多........”

    话声还未落下,一直端坐在书案后的谢首辅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傅修齐:“......”没想到他家先生还挺要面子,而且还不服老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修齐立时便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了下去,勉强接口道:“所以,保养还是挺重要的。虽然何首乌什么的比较贵,可黑芝麻用着也是不错的,多喝点还能省些染发的功夫呢。”

    谢首辅终于被傅修齐这绕老绕去的保养法给弄得不耐烦了,他断了傅修齐的话:“行了,这些有的没的留着和你师娘。你还是直接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

    傅修齐只好老老实实的把话了:“我想去兵部。”

    傅修齐心知:谢首辅与白家关系极好,北蛮那里的消息多半也是瞒不过他,只是谢首辅估计也知道厉害,私心里不愿叫弟子这么早便掺和进去,这才没有与傅修齐多。

    果然,听到他的话,谢首辅闻言也有些意外,蹙着眉头去看了他半晌,然后才重复了一遍:“兵部?”

    傅修齐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与谢首辅了实话:“如今北蛮和大周局势紧张,我也想着自己在翰林院里也是没事可做,倒不如去兵部做点实事。”

    谢首辅神色不变,只是转口问道:“北蛮的事,你从哪里知道的?”

    傅修齐便道:“我之前便听北蛮王病重的消息,一直注意着北蛮动静。去岁,白老将军以久不归家思念儿孙为由把白启接去了边境,我便猜着北蛮与大周这一战只怕是在所难免。”

    谢首辅也没问他这北蛮王病重的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是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转口问道:“既然你去岁就猜着了这事,怎么今日才来与我要转去兵部?”

    傅修齐:“.......”

    谢首辅看着傅修齐的神色,若有所思的接着道:“我记起来了,昨日你是约了二公主出门?难不成,是二公主了什么,竟是叫你也心动了?”

    傅修齐只得厚着脸皮接着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弟子原也是想尽一份力。”

    没压力没动力,他原本就在翰林院里就有点闲,加上明年就是姬月白及笄,难免要分心想着恋爱的事情。如今姬月白都开了口,他也知道北蛮这事解决不了就谈不了恋爱,自然也只能再加把劲,试着努力一下。

    谢首辅沉吟片刻,并没有立时应下,而是缓声道:“行了,这事我考虑考虑。”

    其实,谢首辅把傅修齐丢翰林院发霉还真不是不关心学生,而是因为他太关心看重这个弟子了。到了谢首辅这个年岁、这个位置,还真能称得上桃李满天下,可这么多弟子门生里,傅修齐还真是他比较看重的一个了。当年傅修齐献治黄之策的时候,谢首辅便觉得人才难得,略动了动心。后来,傅修齐考了功名,拜师于他,他心里已有几分自得:虽好些年不曾收徒,可临老能收着这么个弟子,未尝不是天意.......

    这几年下来,谢首辅教傅修齐读书习文,看他为人处世,简直是从心里觉得这个弟子日后能接自己的班,甚至能够做的比自己更好。所以,他才把人丢去翰林院里磨着,去年还借机把傅修齐提成了正六品的翰林侍讲,叫他去和皇帝太子讲学去——哪怕他和于次辅朝中几番相争也没叫傅修齐吃什么亏。

    结果,他这里心护着,人家听了心上人的几句话就跟鸡血似的,还觉得自己太清闲了要给自己找事呢........

    谢首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情颇有些复杂,深觉徒大不中留。他心头一狠,便暗暗道:调去兵部也好,永毅侯为人正直,又与白老将军交情莫逆,倒也算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唉,他这老了老了,反倒心软起来了。都刀剑锋从磨砺出,傅修齐再是少年英才也不能少了磨砺,还是要叫他吃些苦头的。

    谢首辅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傅修齐丢出去磨砺一二,只是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好要把傅修齐丢去兵部哪个位置。又因他这做首辅的成日里日理万机,烦心事多,这一拖半拖的竟是拖到了五月。

    因着六月便是皇帝圣寿节,宫内宫外都已准备起来。

    然而,也就是此时,边境传来战报——北蛮大军过境,日夜急行之下,连下三城,三城百姓皆遭屠杀,边城之地血流成河。

    皇帝还未收着寿礼便先听到这么个消息,几乎是气得咬牙,一阵的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稳住精神,想起驻守边疆的白老将军。

    他想着这般大事,白老将军竟是至今还没递折子上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禁恨声道:“白承宗呢?他不是守在边境么?北蛮率兵攻城,难道他就在边上看着?”

    皇帝很快便又越发气恨,抬起手用力的拍着桌案:“朕每年拨下大笔军饷,屡番嘉奖,难道就养出了那么一群连守城卫地都做不成的酒囊饭袋?!”

    皇帝气得语声发颤,一张净白的面庞涨得通红。

    朝中大臣亦是被这天子之怒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齐声道:“陛下息怒。”

    作者有话要:  今天出了好多倒霉事(比如耳机丢了,钥匙忘带了.....)

    所以有点晚,大家见谅。

    晚安么么哒

    PS.安和公主和北蛮王结婚也又四五年了,名字肯定是知道的,只不过北蛮王昏迷的时候意识有点模糊,想起了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