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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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有孕这事到底还是从某一角度坚定了太子的决心。

    不过, 太子拉着张瑶琴了一会儿话, 倒是渐渐回过神来, 想起正事:“你有孕, 这是好事,可派人去禀父皇和母妃了?”

    张瑶琴正抬手,以袖拭泪,长睫濡湿,眼尾更是带了些胭脂般的轻红。她侧头避开了太子的目光,似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听着消息便欢喜得不行, 想着一定要先告诉殿下,倒是忘了派人禀告父皇和母妃。”

    太子瞧她这般模样便已心软得如水一般,哪里又会怪她, 这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罢了,迟些我亲自去与父皇报喜。”

    张瑶琴自是柔顺的应了, 见着天色不早便先叫人摆了晚膳, 夫妻两人欢欢喜喜的用了晚膳。

    待用过了晚膳, 张瑶琴借口身体疲惫没有起身,目送着太子出门去与皇帝报喜。

    待太子走了,张瑶琴身边服侍的嬷嬷这才上前来, 轻声道:“娘娘,叶侧妃那里......?”

    不必应付太子,张瑶琴脸上神色也冷淡了许多,甚至带了些微倦怠和厌烦:“叫人再瞒上半个月,总不好我前脚有了消息, 她后脚也跟着有了。”

    嬷嬷深觉有理,低声应了,正欲退下不由又想起一事,声音更低了几分,低得只有自己和张瑶琴能听见:“娘娘,三皇子他........”

    “嬷嬷!”张瑶琴断然断了对方的话。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却如刀片一般的冷漠锋利,“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知道我的脾气和规矩。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你这心里也要有数。”

    嬷嬷脸上一时青一时白,连忙跪了下来:“是老奴糊涂,求娘娘恕罪。”

    张瑶琴仍旧姿态端庄的坐着,绿鬓如云,容色如花,一眼望去便如一副隽美的美人图。而这位美人恰恰也是大周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她神色极冷,语声亦是极淡:“大公主的婚事已是定下,三皇子妃也快选出来了。我做皇嫂的少不得要多备些礼,你也费点心,替我拟好礼单......其余的,便再不必提了。”

    嬷嬷再不敢多话,连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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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本就十分关心东宫子嗣问题,听太子妃有孕,亦是显出笑容,忙又问起赶来报喜的太子:“几个月了?”

    太子跪坐在皇帝身前,神态孺慕,轻声道:“一个多月了。儿臣也是才知道不久,立时便来与父皇报喜了。”

    皇帝不由点头,拍了拍太子手背,甚是欣慰:“.......你与太子妃成婚多年,一直没个消息,朕这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太子来时已是想好了应对,也和张瑶琴商量过如何把自己的想法出来。

    此时,他便半跪在皇帝膝前,仰头看着皇帝,眼眶微红,眼里亦有泪光和愧惭:“是儿臣不是,倒叫父皇替儿臣操心了。”

    这一日,先是大皇子自请北上,再是太子妃有孕,便是皇帝此时也是满心感慨。他心头不由一软,抬手去抚太子发顶,就如同当年爱抚稚子一般的动作轻柔,语声也带了些怅然:“都‘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这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个不是从孩子出生起便开始操心的,这心总是操不完的.......”顿了顿,他又笑着道,“不这个,你和琪哥儿如今都是要做父母的人了,这为人父的滋味,这手心手背皆是肉的为难,你们想必也是会渐渐明白的。”

    太子听着这话,心知这是皇帝难得的真情流露,一时间心里也有几分酸楚,又想起少时皇帝将他抱在膝上教他念书习字时的事情——皇帝虽偶尔偏心大皇子可该给他这个嫡子的体面和重视却是从来没少的。

    皇帝今日难得起了心思,便接着往下道:“你大哥虽有些争强好胜,可那也是因着他是做长兄的,自便要与底下弟妹做榜样,好强惯了,但他的心是好的。你以后是要接朕位置的..........”

    “父皇。”太子心下惶恐,当即便要挺身跪好。

    皇帝却按住了他,低声接口道:“好了,朕的话还没完呢!你慌什么?!先听朕把话完了!你以后是要接朕位置的,你要把心放宽了——这江山都装的住,哪里就不能容得了自家兄弟了?”

    皇帝得认真,简直是推心置腹,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便是太子听着也是十分动容,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只是,动容过后,太子心里又有几分不服:他又不是容不得自家兄弟,似三弟、四弟,他也是乐得做个好哥哥的,只大皇子那头咄咄逼人,他要是真忍了让了,自己这太子的位置怕也都要给让去了。

    便是皇帝都了,做父母的都是要给孩子操心的,自己也有孩子了可不得替自家孩子操心筹谋?

    这么一想,太子便也理直气壮了,他膝行着上来,垂头低声道:“父皇,您的苦心,儿臣自是明白的。儿臣与皇兄乃是手足之情,血脉相连,便是往日里有一二争执,可心里还是急着对方的好的。”

    着,太子还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回大皇子对自己的好:“儿臣还记得:五岁那年,顽皮爬树,吓得不敢往下跳,还是大皇兄爬上树,将儿臣拉下去的.......”当然,太子也记得当时就是大皇子那个王八蛋把自己骗上树的!那王八蛋从就克他!

    皇帝闻言心里一宽,又仔细看着太子的神色,见他似是真的听进去了,自是十分欣慰:“你心里明白便好,你们手足友爱,朕心里也只有欢喜的。”

    情感铺垫的差不多了,太子紧接着便道:“起皇兄,儿臣倒是记得他府上侧妃去岁有孕,产期似是就在下月,皇兄若是此时出行,是不是不大好啊?”

    皇帝闻言也是一顿,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这个:“是了,朕差点忘了这事........”

    太子不由叹气:“皇兄素来忠孝,只怕是为着父皇,也顾不得这些家事了。只是,父皇许是不知:俞侧妃心思敏感,去岁便因着许贵妃之事几番忧心,险些出事,虽后来有太医妙手施救,可终究还是不大好.......若是皇兄这个时候北上,真有个不好......”

    到这里,太子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真有个不好,只怕皇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虽皇兄愿为家国是舍生忘死,可儿臣心里却实是不忍皇兄如此。故而,儿臣虽不敢妄言国事,但事涉皇兄,也盼着父皇三思才好。”

    皇帝果是心头一动:“你的也有道理。”

    皇家子嗣单薄,皇帝心里也甚是看重子嗣。俞侧妃月份大了一些后,皇帝便叫太医看了看,听很有可能是个皇孙,心里还是很看重的,屡番赏赐。自然,皇帝也知道俞侧妃怀象不大好——也不知俞侧妃是天生想得多还是孕中容易多思多虑,反正去岁听许贵妃的事后,她几乎是忧思成疾,亏得大皇子妃发现的早,这才救了回来。

    想到俞侧妃下月便要生产,皇帝还真不大放心就这么叫大皇子北上——就像是二皇子的,有个不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虽然只是个侧妃,可到底怀着孩子呢,要是真出个一尸两命的事情.......

    皇帝越想越远,忍不住便想起当年琼昭仪怀着孩子难产而死的情景,直到如今他都还记得那个被憋死的孩子——他只一团,比猫还,浑身青紫,看上去那么可怜.........

    皇帝实是不想再叫儿子也受一回自己当年受过的苦。

    太子一直悄悄看着皇帝神色,见他模样便猜着他已是被自己动了几分,于是便紧接着道:“父皇,便是为国分忧也不急在一时,这巡视北境的事情也不是只皇兄一人可做。”

    “事情都已定了,哪里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皇帝心里犹豫,口上却还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太子却是低声道:“父皇,若真一定要择人代天子巡视北境.......”话间,他浓密的眼睫垂落下来,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他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的道,“儿臣愿往。”

    皇帝脸色一时都僵住了,随即便横眉冷怒,简直气得差点便要从位置上跳起来:“胡什么?!你堂堂太子,君之储贰,身份何等尊贵,哪里能够以身犯险?!”

    太子却是抱住皇帝的腿,一字一句的道:“父皇,就是因为儿臣是储君,更不能畏战不前.......”着着又不由哽咽起来,“我知父皇疼我,可皇兄能去,永毅侯能去,其他人都能去,儿臣哪里就不能去了?!儿臣亦想替父皇分忧!再者,如今北蛮犯境,野心勃勃,皇室更该摆出自己的决心,叫他们知道我等皇室子弟亦有护卫国土、死战到底的决心!”

    皇帝本还正愁着儿子不懂事,盼着底下儿子能友爱和乐。

    如今,两个儿子一下子都懂事的不得了,一个个要上来替他分忧,皇帝反倒更愁了——这懂事过头了也不大好。

    太子接着又道:“此诚儿臣肺腑之言,万望父皇成全。”

    罢,他便端正身子,郑重其事的与皇帝行了个君臣大礼。

    皇帝只觉得满心疲惫,一时觉得大皇子府上还有事不好真叫大皇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北境,一时又觉得太子身份尊贵不容有失.........

    想的头疼,他忍不住抬手扶额,低声道:“容朕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  今天更早了,大家晚安,么么哒亲亲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