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59
“我早上去你家了,可是大门关着, 没有人在, 我就在酒店先住下了, 还是之前的那家。”
沉默。
“秦树?”
沉默。
“你在听吗?”
“在, 我在听。”
“你怎么了,听上去不太对劲, 你不舒服吗?”
“没事。”
“刚刚接电话的是个女的, 你和别人在一块吗?。”
“是我妈妈。”
杜茗坐在床边, 静静地听着。
“你在老家?还没回来?”
“没有。”
“你在燕城?”
“在。”
“你妈妈过来了?”
“嗯。”
“替我问好。”
“嗯。”
“那我晚上去找你,你今天还加班吗?”
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没有告诉她。
“没有。”
“那我晚上去你那里, 七点,行吗?”
“行。”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她见他不话,又,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么?”她笑了, “不告诉你,到了再给你看。”
沉默。
“那你先忙, 我挂了, 晚上见。”
“好。”
电话挂断, 他仍旧举着手机, 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动, 杜茗紧张的看着他,“怎么的?”
他放下手,搭在被子上,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泄了,突然好疲倦,好疲倦啊。
“树阳,她怎么?”
秦树阳没有回答,把腿上的碗拿开放到桌子上,被子一揭就要下床,杜茗拦住他,“你干什么啊?”
他放下腿,准备穿鞋,半边身子都在痛。
“你干什么!树阳!”
“我去找她。”
“外面那么冷。”杜茗拦住他,“你这个样子要上哪去。”
他不听她话,站了起来,杜茗挡到他身前,“妈知道你想见她,但是你准备好了吗?怎么面对?怎么?她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你都想清楚了吗?”
秦树阳愣住了。
“你先好好想想吧。”
他重新坐了下来。
“先吃饭吧。”
哪还能吃的下,胡乱塞了两口,难以下咽。
杜茗把碗筷收拾了,下午她忙活完,过来与他,“妈妈出去一趟,有什么事电话,你不要乱跑。”
“好。”
杜茗走了,秦树阳干坐着,手里紧握着手机,度秒如年。
他心里烦乱,探身从抽屉拿出烟,一拉一扯,伤口又疼的厉害。
他艰难的点上烟,抽了一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抽不下去,给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感觉自己浑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每一处都难受的要死,倒出几颗止疼药吃掉,躺了下去。
不一会,还是忍不住了,他戴上口罩帽子,披着宽松肥大的外套,这么看着,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少了些什么。
也没锁门就出去了,他来到林冬住的酒店楼下的马路对面,掸了掸花坛上的积雪,坐了下去。
他并不确定能否见到林冬,可他就是想坐在这里,坐在这个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等等看。
六点,天已经黑透了,车潮拥挤,灯火辉煌,风寒雪来,他搂着衣服坐着,肩头落着雪。
树影挡住了前方的路灯,他就像一座雕塑一样,被一席黑暗笼罩,静静地等待着。
后来,林冬从宾馆出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秦树阳立马站了起来,他站到梧桐树的后面,一手扶着树,远远的望着她。
林冬。
林冬。
你还好吗?
他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影,想起何信君的话来。
胃癌。
为什么不好好治病,到处乱跑。
傻姑娘。
…
林冬把手放进口袋里,沿着街道走,她停在一个煎饼摊前,眼巴巴的看着那煎饼,摊主与她话,她摇摇头走掉了。
秦树阳远远的跟着她,一路走走停停,她什么好吃的都会看一眼,什么好吃的都不吃,最后进了一个大玩家。
秦树阳找了个花坛台子坐着,身体靠着一棵树,坐着坐着有些犯困,最近吃的这个药总是这样,很疲惫。
迷迷糊糊中,思考了很多事情,从前,现在,未来。
秦树阳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有点发热,头晕晕的,好像有点发烧了,他没带手机,问了路人一嘴。
“请问几点了?”
“七点三十五。”
林冬应该已经到了。
他站起来,慢悠悠的往回走,心情复杂,脑袋里一片混乱,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
…
房里亮着灯,秦树阳在房门口杵了足足十分钟,举步维艰,还是迈了进去。
林冬听见开门的声音,裹着被子站在床上,高兴的看着他,“秦树。”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伪装的那层坚硬无比的铠甲,顿时碎的渣都不剩。
“秦树,把门关上。”
他没有动弹,林冬裹着被子跳下床,关上房门,插好插销,又爬到床上,面朝着他,“Surprise!”
他看着她白皙细长的身体,丝毫也没注意到她穿了什么,只是觉得,她瘦了,瘦了好多,腹部还有一块刀痕。
林冬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摸了摸疤,“秦树,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回伦敦是去做了个手术,不过现在我已经好了。”她转了个圈,“你看,我还和以前一样。”
他脸色阴沉。
林冬站着,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疤现在不太好看,以后可以去掉的。”
“秦树。”她见他没反应,赤着脚下床,朝他走过来,“秦树。”
秦树阳退后一步,“把衣服穿上。”
她杵了下,又要上前,“你不喜欢这个吗?”
他又退后一步,身体撞到门上,一阵剧痛,“别过来。”
林冬傻愣愣的,穿着几近透明的蕾丝内衣,就这么站着。
“穿上衣服,你不冷吗?”
“冷呀。”她笑着看他,等他过来拥抱自己,“你不抱抱我吗?”
林冬见他不动弹,又主动朝他走过去。
“别过来。”他伸出左手,挡住来人。
“怎么了?”
他低侧过脸,不去看她,“林冬,你走吧。”
“走去哪里?”她笑了一下。
“别来找我了。”
“什么?”
“别来找我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她勾着脑袋看他的脸,秦树阳又侧到另一边。
“我认真的。”
“你叫我上哪里去?”
“随便你。”他声音有些低哑,胡子拉碴的,头发也长了许多,看着怪颓废。
“秦树,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穿上衣服。”
“我是不是哪里又惹你生气了?”她内疚的看着他,“手术的事情我是怕你担心,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让你为我分心。”
“你是不是气我一个月没联系你?我的手机又丢了,我不记得你的号码,今天还是找别人要的号码。”
“秦树。”
“我现在记得了,我今天特意背了。”她僵硬的笑了一下,接着就开始背他的手机号,一字一顿,格外认真,“你听,我背上来了。”
他仍侧着脸,不看她,一声也不吭。
“你能不能不生气了,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这样了,再走一定当面和你。”
“秦树。”她心翼翼的叫他。
突然,
“我们分手吧。”
“什么?”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林冬平静的看着他,“你再一遍。”
秦树阳抬起双目,与她对视,眼睛通红通红的,“我不想看见你,我玩腻了。”
她笔直的站立着,手自然的垂落在身侧,“什么玩腻了?”
“你傻么?听不懂?”他故意讥笑了一声,“你,我玩腻了。”
林冬凝视着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很奇怪,将近一.丝.不.挂,自己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你不喜欢我了?”
他咬了咬牙,不出话来。
她平静道,“我知道了。”
那一刻,他的意志几乎快垮掉了,哪怕你愤怒,我也好,骂我也好,可是为什么你那么冷静。
就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只有这四个字,却像一把利刀,狠狠地捅向他的脑袋,就最后的一点理智快要被剧痛的撕裂感驱逐殆尽。
整个人紧绷着,紧绷着,快绷不住了。
林冬低下头,看到自己赤着的脚,冻的发紫。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可是你跟我求婚了,秦树,我答应了。”
“那天在酒店,你还你”
“我骗你的。”他斜笑一下,断她的话,轻佻的捏着她的下巴,抬了一下,“男人的花言巧语,你怎么能全信呢?我就是想哄你上床而已,白白一个女人送过来,不睡白不睡。”
“可我睡够了。”他从上到下量她一眼,“一身骨头,没意思。”
“把衣服穿上。”他背身就出去了,站在门口,紧握着拳头,手不自觉的发抖着。
林冬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穿上,拉开门,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个字也没有,推开她走出屋,把门给关上了。
她杵了一会,刚要走,又折回来,面对着冰冷的木门,“为什么?”
他紧咬牙关,人站在床尾,没有回答。
“我可以吃胖的。”
“我不信是因为这个,到底为什么?”
“你能回答我吗?”
他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慌乱与绝望,声音平静而镇定,“因为你自私,冷淡,无情,目中无人。”
“因为你蠢,你笨,你不谙世事,像个傻子。”
“因为我厌倦了,厌倦了你随时随地悄无声息的突然消失,厌倦了不停的分分合合。”
“因为和你在一起一点乐趣也没有,我受够你了,我不想陪你玩幼稚的游戏,不想整天像哄孩子一样,我这破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玩,你玩我,我玩你,你睡我,我睡你,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真心对过你。”
沉默。
“够了么?”
“我没有玩。”她,“我是真心的。”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他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肩膀,眉头紧拧着,血混着药渗透了衣服,钻心的疼,浑身都在发抖着。
声音低颤着,狠心道,“林冬,我嫌弃你,我嫌弃你脏,嫌弃你被周迪睡了,行么?行么?”
她有些不解,“什么?”
“不,没有。”她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没有,他没有,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冬敲门,“你开门。”
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带着刺的锤子用力的敲击在胸口。
“开门,听我跟你解释。”
“你走吧,别了,我真的很累了。”
“反正我们也不适合,跳进我这坑里,算你倒霉,也是一个教训,以后机灵点,长好眼。”
“算我对不起你。”
她不敲了,手落了下来,冷静了半分钟,
“秦树,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好委屈。
好难过。
“你不喜欢我,我不会赖在这里,你也不用一直撵我。”
他没有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腿靠着床框支撑着残破的身体,终究是立不住,滑坐在了地上。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再,是我先找你的。”
她转身,
“秦树,你让我走,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会回来了。”她还傻傻的再等他,会不会开门,会不会有一句挽留。
没有。
没有。
…
秦树阳失魂落魄的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走了。
一行眼泪滑了下来,他突然站了起来,头昏脑涨,天旋地转,重心不稳的倒在了地上,披在身上的大衣滑落,掉在了身后,他受了伤,人怕冷,里头还穿着一件棉袄,右袖空荡荡的垂落着。
他的头滚烫滚烫的,有些神志不清,跪倒在地上,单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地。
他低着头,泪流满面,额头狠狠地撞着地面,一下又一下。
“对不起。”
“对不起。”
“……”
“对不起。”
…
林冬走出院子,杜茗跑着追了上来,“林冬。”
她停下脚步。
杜茗站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满脸的眼泪,腰弓着求她,“孩子,不是这样的,他骗你的,不是这样的。”
林冬抬起目光看着杜茗,她哭的好绝望啊。
“他只是怕拖累你,树阳不是那种人,你知道他的,林冬,你别走,阿姨求你了,他真的很喜欢你,他那些话都是假的。”
林冬推开她的手,“阿姨,您听到了,他不要我了。”
“不是的。”杜茗又拉住她,“林冬,不是的。”
她不知道什么了,好像怎么都不对,或许不该那么自私,或许不该干涉太多。
林冬面无表情,“阿姨,我要走了,你放开我。”
杜茗松开她,眼泪直掉,落寞的站着。
林冬没再什么,走出了巷子。
冷风嗖嗖的,伴着低沉细微的呼啸声,卷着细碎绵软的雪粒,温柔的落在她的头顶。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捂住腹部,蹲在了路边。
她看着眼前厚厚的白雪,看着雪花飘落,抓了一把雪握在手心,可是似乎感觉不到了凉,感觉不到了风,感觉不到周围的喧闹声。
不久,一双珵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
“起来。”
林冬抬起脸,“你怎么来了?”
“你偷偷跑出医院,我不放心你。”
她仰望着他,突然,眼泪掉了下来,“舅舅。”
“他不喜欢我了。”
何信君没有话,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这孩子哭。
“他不要我了,这下你满意了。”
“舅舅,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心里又闷又疼。
“是他配不上你。”
何信君将她拉了起来,“你活着的意义,不是为别人流泪的。”
他把她拉上车,“我带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