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Chapter 75
九点多钟,秦树还没有起来, 林冬去敲门叫他起床, 喊到第三声, 秦树才过来开门,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胡茬好像更长了些, 略显沧桑, 林冬看着他一脸憔悴的模样, “感冒严重了?”
他嗅了下鼻子,皱了下眉,轻咳了一声, “还好。”
“你声音都变了,还是去医院吧。”
秦树点了点头,“早上吃东西了吗?”
“没有。”
他迈出门就要往厨房走, “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她拉了他一下, “你都这样了。”
“没事。”
“真不用,我不饿。”
“我饿了。”他对她笑笑, “做给我自己吃, 你顺便蹭点, 行了吧。”
林冬不再话, 在他身后跟着。
秦树没带假肢, 走到厨房,往锅里倒了点水,放到昨天搭的灶上。
“我帮你。”
“不用。”他抬起身, 有些头晕,“那你去帮我找点柴火。”
“柴火?”她点头,“好。”
林冬找不到干树枝,而且这刚下过雨,堆在后院的木棍被泡的脏兮兮的,她索性找了把斧头,再从屋里搬来椅子,拧去给秦树。
秦树这边刚把昨晚剩下的木棍点着了,那边看林冬拿着个椅子进来,“你拿这个做什么?”
“没有柴火,就劈这个用。”
“……”秦树看着这雕花木椅,“会不会有点可惜了?”
“不会,还有很多。”
“好吧。”
林冬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劈?”
“你还是一边待着吧。”秦树从她手里接过斧头,弓着腰,看上去很精神不振的,“站远点。”
“嗯。”林冬背着手,贴着墙站着,就见秦树一脚踩着椅子,一斧头下去,卡——椅腿没了。
她默默站着,看着他一点一点把椅子劈成木棍,突然与他:“我来劈几下。”
“不用,我不累。”
“我是觉得挺好玩的。”
“……”
林冬把它劈成碎渣渣,蹲在锅边添柴火,玩得不亦乐乎。
伴着肉酱的清汤面,两人就简单解决了早饭,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还不停的咳嗽,林冬了电话给司机,让过来接一下他们。
开车就近去了周边的镇,找到当地的医院,三层楼,看上去规模不大,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司机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林冬叫秦树醒过来,从上车到现在,他就一直在睡。
秦树眼皮无力的耷拉着,浑身酸疼,头脑发热,连鼻息都滚烫,下了车,他跟着林冬走向门诊,刚走到大门口,眼前一黑,整个人摔了下去。
…
秦树在病房躺着,护士给他了吊瓶,林冬坐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旁边,听他慢悠悠的话。
“哎呦,这都四十度,怎么那么高了才来医院。”
“我不知道。”
“不知道?都烧成这样了,你这个老婆怎么当得。”老医生无奈的看着她,“好好照顾吧,虽然残疾,到底也是你男人啊,上点心吧,还有,都肺炎了,咳得不清吧。”
老医生故意讽她,“你也没听到?”
“肺炎?”她紧攥着衣角,“肺炎是很严重的病吗?”
“……”老医生推了下眼镜,对着电脑鼠标慢慢点着,“你呢。”
林冬吓得不话了。
“真要把脑袋烧坏了,你日子可就好过喽。”老医生话怪里怪气的,“行了,去拿药,再去办个住院手续,先住个四五天观察观察再。”
她脸色煞白。
“去吧。”
林冬没有动弹。
“去啊。”
她腾地站起来,俯视着他,杵了几秒,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又折回来,声音颤抖着,“治得好吗?”
医生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瞥了她一眼,“肺炎,你呢?”
林冬沉默的看着他,僵硬的转过身走了。
如果pneumonia,林冬一定不会是这个反应,她也并非不了解这个病,只是常年不在中国,母语有时难免混乱不清。
办好了手续,拿完了药,林冬站在床旁边看着秦树,她站了一个多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身旁有一把椅子,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坐下去。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她抬起眼,看着吊瓶里一串串往上冒的空气泡泡,出了神。
秦树一直没有醒过来,林冬就站在旁边,不话,也不吃饭。傍晚,护士过来给他换水的时候,见她一动不动的站着,一步都没挪动,好奇的问:“你不去吃点东西吗?一直见你守在这。”
林冬注视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没有话。
“怎么不坐呀?你都站一下午了吧,不累吗?”
她又摇摇头。
护士瞧这美女真有意思,笑了,“去吃点东西吧,得先照顾好自己啊,别等他醒了你再倒了。”
林冬看向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我不知道了,也许一会就醒了,你就放心吧,去买点吃喝的回来,等他醒了估计也饿了。”她笑着从林冬身旁走过,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我给你在这放了把伞,外面雨挺大,你要是出去顺便带上,有什么事叫我们就行。”
“谢谢。”
“不客气的。”
护士出去了。
林冬继续站了会,转身出门下楼了,她没有带伞,站在医院大门的檐下看着外面的大雨。
昨天就是这样的大雨,她故意把他晾在外面三个多时。
三个多时啊。
她迈下阶梯,向外头走去,停在了雨里。
…
秦树醒过来的时候,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下一半,病房里三张床,只有他一个病人,房里昏暗暗的,他还是觉得浑身乏力,头昏脑胀,按了下召唤器,没过一分钟,护士赶了过来,按着了灯,“诶,你醒啦。”
她走过来给他换水,“你可醒了,那个女的是你老婆还是女朋友呀?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楼下站着淋雨,站了快一时了。”
秦树撑着身体往上坐了坐,“什么淋雨?”
“就在楼下,你从窗户口就能看到,拉她都不回来,一下午都奇奇怪怪的。”
未待她完,秦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手上的针头还未拔掉,直直的朝窗户口走过去。
“诶,手上的针!”
秦树站到窗户前,一眼看到了楼下雨里的林冬,他掉头就往门外走,护士拦过来拽住他手,用布胶带把针眼堵上,“手按一会,出血了都。”
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看着这独臂的男人冲了出去,紧接着,她拿着地上的伞追了过去,“给你伞啊。”
护士帮他撑好,秦树拿着伞走进雨里,握住她的肩,把人掰了过来。
林冬瑟瑟发抖的看着他,愣了。
“你干什么呢?你疯了吗?”
林冬仰着脸看他,声音颤抖着,“秦…树,你……你醒了。”
他拽着她往回走,林冬推开他。
“怎么了?”秦树看着她湿透的头发丝,紧紧的贴在脸上,本来浑身就难受,这下好了,还添了个心疼,“林冬?”
“对不起。”她低着脸。
楼上一堆趴在窗上看热闹的。
“这两口子咋了?”
“不知道。”
“男的残疾,女的不会精神病吧?我看她精神不太正常。”
“有可能。”
“可惜了,男的帅,女的好看。”
“你他俩在那什么呢?”
“你问我?我问谁?你自己去听。”
“你够了啊。”
“呵,依我看,这就是对痴男怨女,作呢,爱情嘛,就是作来又作去。”
“什么对不起,你再这样淋下去会生病。”他低头咳了两声,“听话,跟我回去。”
林冬往后推退了几步,又站进雨里,“都是我的错。”
秦树无奈的看着她。
“是我故意没开门,你才淋得生病了。”
他上前,雨伞挡住她头顶,“什么呢。”
“我明知道你在外面,那么大的雨。”
“没事了,都过去了,跟我回去。”
“是我害你病成这样。”
“行了,进去。”
她硬是不肯走,“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我都了,没关系的。”
林冬推开伞,退后两步,“你干嘛那么顺着我?你就没一点脾气吗?”
“因为我爱你啊。”他上前,又遮住她,“我爱你啊。”
“可是我恨你,我在报复你,你傻吗?”
“你报复我吧。”他抱住她,“我愿意被你报复。”
“傻子。”她拍着他的背,“你这个傻子,干嘛这样委屈自己。”
“对,我就是傻,我这个傻子这些年每天都在想你,林冬,我只是想再努力一下,不想让我的下个十年还这样浑浑噩噩的过。”
“那天在老四家,你的我听到了。”他亲了下她冰凉的黑发,“你我也想。”
“你知道我有多开心?我在想,只要你要还有一点喜欢我,哪怕就那么一点,我都想再争取一下。”雨滴啪啪啪的落在伞上,配合着他低沉的声音,“哪怕我站的低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还能和你在一起,什么尊严,委屈,都无所谓了。”
“你一直爱我,可你九年前为什么那样?”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与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分辨不清,“我出车祸了,我差点自杀死掉了”
秦树用力的抱了抱怀里的人,“是我的错。”
“秦树,
如果不是舅舅,我九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抱着她的身体,膝盖屈了下去,跪在了她的面前,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腿,“对不起。”
“你不要我了,我原本想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她抓住他潮湿的头发,有些哽咽,“为什么,
为什么啊?”
“我故意那样的。”
他低着头,忏悔。
“因为你舅舅你得了胃癌,你回伦敦做手术了。”
“因为我没用,只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因为我是个负担,我是个累赘。”
“我是个残废。”
“我配不上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