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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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暖和的被窝中,林婉使劲把宝宝整个人都抱入怀中,其实宝宝的爹是谁,结果不都一样吗?不知名的强暴犯,知名的云天鹤,一个找不到,一个不能认,都一样,全当没那个人,但有件事是时候办了,嘟嘴亲亲孩子头顶,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不久前灵光一闪,好像记起了你爹的姓。”

    小石头推开她,翻身坐起,黑黝黝眼珠里充满欣喜:“他姓什么?”

    揉揉他头发,慈爱的眨眨眼:“他姓云。”

    “真的吗?太好了,林婉,那你快给我取大人的名字,有姓有名。”宝宝伸手抓住母亲手臂用力摇晃,可见有多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取名……抬手摸向宝宝的脸颊,皮肤还是这么嫩,最后拇指滑动到孩子那双黑晶石一样的眼睛上,坚定说道:“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云墨,墨汁的墨,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云墨!”

    “云墨……云墨……我以后就叫云墨。”小石头刹那间,欣喜若狂,第一次咧开嘴,笑得天真烂漫,弯腰扑进母亲怀中:“娘,谢谢你!”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给子女取名,是为人父母应尽的责任。”我的小石头,你终于有属于你自己的名字了,希望以后不要再吵着找爹爹,属于云天鹤那份父爱,娘一并给你,咱们母子注定与他只有浅淡缘分,他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全阳宫掌门,我们过我们自己的。

    云天鹤没任何错,所以她不能去怪他,孟雨都说了,他救她,而她救他师兄,当初会想着把孩子生下来,还回到青岩村,想必就没计较这事,更没想过去找云天鹤负责,只是一场交易,银货两清,怪只怪天意弄人。

    好吧,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而且还是条好路,这么可爱的儿子,现在老天给她变没了,她还不干呢。

    离开这天,陆天池带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亲自将他们送出城,说过几日也会启程,等到了孚琅城汇合,还把武林令交到了小石头手中。

    “阿弥陀佛,有劳施主了!”

    “哪里哪里,悟法小师傅,等归来时,记得一定要来天刀门小住,这里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住一辈子都行。”陆天池说着说着,就直接把小孩儿给抱起来了,还来了个顶牛牛:“我们都很喜欢你。”

    小石头脸颊绯红,不太习惯被别人抱,立马向林婉伸出双臂。

    某女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将宝宝接过,越来越重了,幸好那棍子杵在地面,否则真抱不动:“这些天麻烦陆门主了,那么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陆天池拱手道别。

    临上马车前,林婉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前方那辆马车一眼,从那夜后,她再没见过他,都说谁先爱上谁就输了,果不其然,因为我先爱了,所以什么都愿意替你去扛着,也没错过惜白瞪她那一眼,里面是赤果果的厌恶,半点不掩饰,看来送小石头狐裘也并非好心过头,而是知道她和云天鹤的关系。

    要不干嘛一边对兰纹他们所有人都和颜悦色,一边来厌恶她?很正常,惜白喜欢云天鹤,早在云鹤居时就发现了。

    这个女孩儿是爱惨了云天鹤,爱到不惜接受了他的儿子,回以一笑,弯腰钻进马车。

    你恨我又有什么用?他会为你所动吗?他的心里容不下一个人。

    “你这放得也太彻底了吧?”

    还是一片树林,只不过不在山脚下,而是一片青绿色枫树林,四下无山,白衣道士们排着队等着领取饭团,一人五个包着美味菜肴的白白饭团,兰纹和林婉负责发放,兰舞打下手,发现林婉自始至终都没给云天鹤拿食物过去的意思,不由打趣。

    林婉笑而不语,继续给那些人将饭团用大片树叶抱住发放,对于云天鹤,她希望永远不再有交集,那个微笑,她想这辈子都无法忘怀,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最残忍,最最不想看第二次的表情,不是讨厌那人,而是她怕相处次数越多,越深陷,快点比武结束吧,然后想看都看不到了。

    时间能治愈一切的。

    也不知是梦醒,还是孟雨那番话,她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好像长大了,成熟了,老了十多岁,再不是那个没心没肺,再苦再难都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了,可笑的是,人家压根就没回应过她,单相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是真的想再也不见,可惜命运总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这一路又得走近一个月。

    孟雨这回是真忘了照顾自家掌门,长久以来都是林婉去伺候的,因此都快吃完了时才发现云天鹤还在打坐,赶紧接了一份递过去:“掌门师兄,用饭吧。”

    云天鹤睁开眼,盯着面前的饭团出神,似乎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惜白也送上一碗美味豆花和调羹:“师兄!”

    “师兄?”孟雨不解,怎么了?没得罪他吧?脸色也太难看了,只好把一包饭团放盘子里,搁置石台上面。

    片刻,男人才伸手拿起一个往嘴里送,但那碗豆花却是没碰,以往也是这么冷漠如冰,但孟雨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同,更难亲近,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非得她林婉来才行?

    惜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不住痉挛,那么的疼,她也不知道一向对师兄慇勤的林婉为什么会刻意回避,几乎没再看师兄一眼。

    等人都走后,云天鹤才将饭团放回盘中,看看手指上粘泥的饭粒,在帕子上擦擦,起身脱离了人群。

    已经开吃了的林婉斜睨那边一眼,发现石台前的人不见踪影,而且上面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远处林中更有一个越走越远的白色背影,不好吃吗?明明很香,里面包的小菜都是兰纹特意炒的,清香扑鼻,真是个怪人。

    惜白狼吞虎咽将自己那份吃光,擦擦手立马跟了过去,师兄今天很不对劲,以前从未这样过。

    一望无际的碧绿,又有谁知道入秋后,此处该是多么的让人心旷神怡?一处开满洁白野花旁,男人微仰后脑,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站得笔直,清俊眸光眺望着远方高空朵朵白云,超越世间一切美好的脸上布满愁容,更有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参透的迷惘。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叨扰你。’

    这样……不是很好吗?再不会跑来胡说八道,再不会让人头疼,可也不至于见面话都不说,处处躲避吧?他又没得罪她,好像欺负了她一样,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莫不是真的哪里对不起她?银子给少了?十两,一段舞曲,已经很多了。

    于是乎在接下来几天,女人的无数次无视加避开后,见其离开人群,独自走远,想了想,取来荷包,跟了过去。

    就着月光,林婉身心愉悦的来到芦苇荡中的木船中坐躺,方才来打水时就发现这个被遗弃的木船,躺上面,果然舒爽,还有沁凉夜风拂面,入眼是辽阔江河,河面泛着盈盈波光,倒映出的弯月分外明丽,江湖,这就是古代的江湖生活,一路奔波劳累,可心情却出奇的好,新鲜感十足。

    若是就这么在旅途中走一辈子,有各色各样的美景能收纳,她也愿意。

    瞧瞧这芦苇荡,风一吹,全向一边倒,四下无人,就她一个,啧啧啧,怎是一个美字能形容?如果有相机,绝壁能拍出艺术照的效果。

    ‘啪!’

    如受惊兔子,愕然坐起,还当是有水蛇癞蛤蟆一类的惊悚软体物,定睛一看,落旁边木板上的居然是个荷包,绣着八卦,和上次某人给她那个一模一样,边拿起来掂量边转头,估摸着有二十两,只是……

    云天鹤?呵呵,站姿跟个俯瞰苍生的帝王一样,人家在武林中地位可不就是个土皇帝么?摆架子给谁看呢?烦闷问道:“你干嘛?”

    某男眉梢动动,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林婉扶额,平白无故过来丢一袋银子,又不说话,该死的,火星来的吧?就算要给她钱好了,咋能客气点吗?每次都用丢的,搞得她欠他几百个亿一样,爱说不说,将荷包抛开,回身继续欣赏夜色。

    估计是不想她再去行骗,有了银子就来施舍,真把她当叫花子了?人家需要的多着呢,这十两二十两,连幽冥谷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见状,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云天鹤才妥协,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大度样走近,后踩上木板,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三十两还不够?”

    “你有话直说,我不喜欢猜来猜去。”真是疯了,什么三十两?里面明明就只有二十……等等,若加上上次那十两,可不就三十两吗?不可思议的调转坐姿,仰望那正理直气壮的人:“我什么时候说不够了?而且当时是你自己要给的,我可没开口要过。”

    云天鹤拧眉,眸光一沉:“你这是贪得无厌。”三十两都够平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

    林婉傻眼了,该死的混蛋,咬咬牙,噌的一下站起:“云天鹤,你别欺人太甚,我怎么就贪得无厌了?行行行,还给你,都还给你。”烦闷的把荷包掏出扔了过去,还帮他把地上的捡起,也一并砸了过去:“现在行了吧?”

    似乎意识到的确与钱无关,眸中疑惑就更深了:“若非如此,你为何不痛快?”

    “我没有不痛快。”哎呀,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本来在这里好好的,突然跑过来羞辱她一顿就算了,如今还来打哑谜,现在是真不痛快了,既然无法在一起,咱就井水不犯河水,这里走出来了,偏偏他还不放过,究竟想怎么样?

    女人不肯承认,云天鹤不知该如何质问,若他哪里得罪她了,定会给她赔个不是,毕竟长久以来,她和她的朋友帮了全阳宫许多,伙食几乎都是人家在解决,恩将仇报之事,他从不做:“你有!”

    好嘛,整个一鸡同鸭讲,我有你妹:“那你说,我哪里不痛快了?”前一刻还满心欢喜的享受大好风光呢,难道她脸上有写不痛快三个字?是,有那么点不舒服,可绝非不痛快,因为她知道爱情不是单相思,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当然会小小伤心,还不至于死去活来,最多独自悲伤一段时间,谈不上不痛快吧?

    画面好似静置,女人一脸期盼的等待,男人冷若冰霜闭口不言,仿佛在进行着一种无声的对持。

    差不多就这么对望了两分钟,林婉受不了了,好吧,败给他了,要再不说点什么,这家伙肯定能保持这个姿势这个表情一整晚,举起双手:“好好好,服了你了!”

    果然,就跟打赢了一场硬仗一样,男人眼底划过一抹肉眼无法洞察的得意。

    “虽不知你干嘛突然跑来这么问,我真没不痛快,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更没针对你的意思,好了,回去吧。”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神啊,你是怎么创造出这个非人类的?思维太奇葩了,可这都准备走了,人家纹丝不动,地方就这么大,他不让开,她也走不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凤眼危险眯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但女人不说实话让他很气愤却是实实在在的。

    又不说话,该死的,认真想了想,这段日子是真没得罪他,而他也没得罪过她,一直都相安无事,那到底是为什么?一棍子又打不出个屁来,就想让她靠自己根据他的眼神去猜,这能猜到吗?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云天鹤,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你在避开我。”几个字说得又冷又强硬,仿佛对方这么做,是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是我,而不是贫道,这让林婉的心跳没由来漏跳一拍,什……什么意思?难道他他她……是在跟她闹别扭,就因为她最近冷落他了?不对啊,他不是不喜欢她吗?当时看她放下时,还笑了,偷偷抬眼,好家伙,人家还没意识到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依旧是质问态度,原本碎裂的心竟神奇的组合好,好尴尬啊。

    颇为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从没想过对方哪天回应她了会如何,一直都是她在追着他转,如今换回来了,第一次被男生追,真有点不适应,却又无法抗拒这份喜悦,再次偷瞄一眼,云天鹤,你放心,咱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没那么迂腐,干什么都需要男人出去拚搏养家,咱会自己赚钱,共同支撑。

    就算你现在养尊处优什么都不会,可只要两颗心紧紧相依……嘿嘿,干咳一声,故作不高兴的问:“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讨厌我,不愿看到我,所以才识趣的避开的。”

    “没有!”

    噗,要不要搞这么严肃?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有些事不说出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云……我叫你云鹤吧,显得亲切。”

    云天鹤没有反对,冷冷道:“嗯!”

    林婉再次被逗笑,这也太可爱了,不愧是父子,性格太相近了,小石头稍微还好一点,尼玛,太紧张了,可有些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免得闹笑话,垂下头,小手胡乱把玩着袖子,双颊酡红:“你真的做好准备跟我成亲了吗?”说完又立马仰头保证:“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骗人,等拿到灵虚丹,我就再不骗人了,咱们一起开个武馆,你和小石头都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欲言又止,因为男人皱眉了,甚至有着迷惑。

    果然,某男极为反感的后退一步,深吸口气,轻轻摇头:“贫道乃出家人,不可成亲,施主莫要再来戏弄贫道!”

    “那你来干嘛?”我去,就说吧,没问清楚前,不能自作多情:“云天鹤,你这个人可真奇怪,你不喜欢我,也拒绝了我,那我躲开你是理所当然的事,难道你非得我一边痛苦煎熬,一边像以前那样围绕着你打转吗?会不会太自私了?”

    好似不明白这样与自私有何关系,云天鹤沉思了下,继续摇头:“不解!”

    呱呱呱……

    一群乌鸦呱噪着飞过有木有?林婉已经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气吧,又很想笑,笑吧,又很气,这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整个一山顶洞人,都不懂人情世故的,明白了,这回是真明白了,他很享受她对他的好,比如顿顿给他送饭,还是他没吃过的好东西,目光也一直围绕着他转,还总时不时撩吧他,给他唱歌,给他跳舞,这突然一下子看都不看他了,有点接受无能。

    于是乎以为他做错了什么,想补救,人家是正派之首,只做好事,如今她对他那么好,他还惹到她,所以良心不安,啧,他是真不懂情为何物:“哎,云掌门,我呢,没有不痛快,更没有怪你,躲着你是因为怕自己越陷越深,哪天离了你就活不了,所以只能避开,最好永不相见,这与你没关系,不必自责。”

    “为何要越陷越深?”

    “废话,爱情本来就是这样,你少啰嗦,反正不跟我成亲的话,就别再跟我说话,我也不想看到你,等哪天见不到了,自然不会再难受,总之咱们以后成不了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只能是陌生人,让开。”没看这里已经很伤心了吗?还来招惹她,没人性。

    站如松,纹丝不动,但女人脸上的愤怒让云天鹤百思不得其解:“贫道不可成亲。”

    你前面已经说过了,林婉耸肩:“我知道,所以这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想要什么?”

    “你有完没完?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恼火的用手戳戳他的胸口:“你都没心吗?你这里没痛过吗?可现在我这里很痛,看着你就痛,云天鹤,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好吧,你可能真不懂,但我告诉你,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又不爱自己时,这里就会难受,非常痛苦,要你真为我好,今天开始,咱们互不干涉,就当不认识,那么我的心迟早能治愈,否则会一直痛。”

    “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让二人同时一惊,云天鹤虽然没表现出来,却还是万分不快,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当今天下无人能躲过他的耳目,还不知那人何时前来的,都是这个女人太过牙尖嘴利,才有此失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所以视线还在女人脸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就非得成亲才能和睦相处。

    说什么不生气,不怪他,都要成陌生人了,还不生气?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并不想她不开心,孟雨说她的经历非常凄惨,一生都在痛苦中挣扎,当时听后还自责了一番,当初不该因为一把剑咄咄逼人,骗人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才想帮她一把,学孟雨给那孩子修改了本秘籍,看她脱离苦海,还为她感到高兴,而她却处处无声控诉着他某种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