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安之过来蹭了一口吃的，真心实意地称赞道：“不错不错。”

    楼宛之喝了一口浓香的鸡汤, 舌头都差点儿吞下去——有表演成分在, 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是这是楼宁之亲自给她炖的, 反应自然要大一点儿。

    楼安之也想喝，楼宛之喂她喝了一口，楼安之她还想吃块鸡腿，被楼宛之拒绝了：“去去去, 三妹给我炖的，你想吃问她要去。”

    楼安之：“……”

    楼宛之还真是很好地把握了她之前的姐妹定位，该不给吃的, 绝对不给她吃。

    楼安之把目光投向楼宁之, 楼宁之耸肩：“我只带了一份，你明天跟我, 我给你也做一份。”

    这次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

    楼宛之看看楼宁之, 然后朝楼安之使了个眼色, 楼安之上前，单手捧住了楼宁之的脸, 手摸到了她耳边，不停地摸索着什么。

    楼宁之被她摸得痒，瑟缩了一下：“你干吗？我告你非礼了啊。”

    楼安之：“去告。”

    她又摸了一会儿，从一边换到了一边，楼宁之痒得受不了了，躲开：“干吗啦？”

    楼安之严肃脸色, 回头向楼宛之禀告：“没戴人皮面具，货真价实。”

    楼宛之：“你再检查一次。”

    楼宁之：“……”

    她：“你俩有完没完？我不就是洗手作羹汤了吗？大姐你也没少做过饭啊，怎么到我就是魂穿了，不兴我现在喜欢做饭了吗？”

    楼宛之：“不兴。”

    楼安之：“对，不兴。”

    楼宁之：“你们——”她狐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了个转，道，“别光我啊，你们俩……”她眯了眯眼睛，，“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她前两天过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状态，一个别扭精和一个老狐狸，现在更像是以前的样子，一唱一和，要挤对死她。

    楼宛之：“有什么猫腻？不兴姐妹情深啊。”

    楼安之适时地凑过来，和楼宛之脸贴脸，：“不兴姐妹情深啊。”

    楼宁之反驳道：“不兴。”

    楼宛之和楼安之异口同声道：“反驳无效。”

    楼宁之：“嘤嘤嘤。”

    楼宛之无视了她的假哭，问楼安之：“要不要再喝口汤？”

    “我想吃猪排。”

    “只能吃一口。”

    “你变了，你以前都让我吃一半的。”

    “哪门子的以前，给你吃一口就不错了，三妹对我的心意，我要全盘收下。”

    “也不看看你能不能吃下这么多。”

    “我撑死也得吃下。”

    楼宁之插进来，腼腆地了句：“吃不完倒了就是了，我没这么矫情。”

    楼宛之喂楼安之吃猪排喂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听见她在什么。

    楼宁之：“……”行吧。

    她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退到了沙发上坐着，单手玩手机，开了微博首页，点进特别关注，里面有两个号，庄笙的大号和号，她先点进了号里，秋雨声声的动态停留在了三个月前，粉丝已经涨到了七八百，最新的一条微博评论过百，问她什么时候再次开直播的，还有问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工作重要，还有的不管工作再忙劝她上来知会一声的，也不是非要看直播。

    楼宁之把“秋雨声声”这个号的微博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共只有一百多条，很快就滑到了底，最后她删了，了删，留了一条评论在最新发布上。

    楼一夜听春雨：【加油】

    退出微博主页，楼宁之点进了“庄笙”的加v大号，最新一条是新戏的开机发布会，九宫格，评论点进去，热门男主角的粉丝和庄笙的粉丝各占据了半壁江山，比先前一边倒的情况有所好转。这个微博接近于官方，不是宣传就是宣传，十条微博里能看到一条带有个人情绪的或者自拍都是奇迹——开机发布会的自拍不算。

    如果不是楼宁之知道公司没有接管她的微博，还以为是公司发的。楼宁之还知道，庄笙基本上不刷这个微博号的评论，只会偶尔转发好友微博帮着宣传一下，大导或者其他明星——不论是老戏骨还是人气咖都不能转，否则会被是蹭热度。等她能和那些人交好，估计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起来好友，她目前在圈内只和秋秋一个人关系亲近，秋秋签了经纪公司，是个公司，资源没有星光这边牛，但是好处是人少，能够集中力量捧，秋秋运气不错，公司老板挺欣赏她的，也接了新戏，虽然还是雷不动的女二号，但是已经比很多在娱乐圈里的女艺人好多了，谁不是一步步爬上去的呢。如果一直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就庄笙对微博的态度，楼宁之总觉得她不但不在乎那些抹黑她的人，连为她摇旗呐喊的粉丝也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能不能红。楼宁之可以理解她，毕竟曾经被网络暴力过，早就看淡了。

    可楼宁之看着她在破五百万微博粉丝的时候发的感谢视频，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庄笙的视频是她给录的，就前几天在家里，庄笙对着摄像头，大谈特谈着她对粉丝支持她的感动，着一路走来她们的爱，自己一定会带着你们给的力量前行，最后真诚地鞠了一个躬。

    庄笙的演技真的太“好”了，糊弄这些粉丝完全没问题。楼宁之是不追星，她要是追星，肯定被这样的爱豆感动得稀里糊涂，然后给她花钱花时间，什么都给她。拜家里开娱乐公司所赐，她算是半个圈内人，更知道诚然有真的对粉丝真情实感的明星，但像庄笙这样的在圈里亦不在少数，粉丝只是他们维持人气的工具。明星贩卖人设，粉丝粉的是他们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和本人的关系不大。

    但是了解和体谅是一回事，做到毫无波澜却是另一回事。她心里在那时候浮现出了一个词：虚伪。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个词用在庄笙身上，猛然惊觉后赶紧把这个念头逐出了自己的脑子，并且服自己：她是在工作，她是在工作，她是在工作。

    庄笙只是做了多数艺人都会做的事，不值得大惊怪，要把在圈子里的她和现实里的她割裂开来。庄笙会牢牢记住她的每一句话，会竭尽所能地实现她的每一个心愿，会为了买她多看了一眼的项链花掉四分之一的积蓄，任劳任怨，跟庄笙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不需要做任何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负责享受就好了。

    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她那样了，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让她这么喜欢。

    楼宁之没留下一句话，从庄笙大号的微博主页退了出去，移出了特别关注，刷了会儿摄像分组，想了想又移了回去。

    不远处病床上的两个人还在“卿卿我我”，不，吵吵闹闹，为了一块鸡腿肉破了头。

    “给我吃一口怎么了？那么大一只呢。”

    “什么那么大，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来来来，一口你吃给我看看。”

    “我凭什么要吃给你看啊，就算我一口吃不了，了不给你吃就是不给你吃，给你吃口猪排够意思了吧？”

    “大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疼爱我的。”

    “我不是，我没有啊，你造谣我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楼宛之，“再了，不兴我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我心情再坏一点儿，连口汤都不给你喝，我现在是病号，病号的情绪都是反复无常的。”

    楼宁之轻嗤一声，幼稚。

    二号幼稚鬼率先服了软：“那你怎么样才能让我吃一口？我一个月没见过鸡腿了。”

    一号幼稚鬼：“声姐姐你好美。”

    楼安之沉默了三秒钟：“……你是不是有毒？”

    楼宛之：“嘻嘻嘻。”

    楼安之为一口鸡腿折了腰：“姐姐你好美。”

    楼宛之拍拍她的脑袋：“乖。”她把装着鸡汤和鸡腿的碗都赏给了楼安之。

    楼宁之直起腰，算趁早离开这个双魔乱舞的地方，楼宛之出声叫住她：“你干吗去？”

    楼宁之回头：“我上个厕所。”

    楼宛之下巴扬了扬，道：“厕所不就在你右手边吗？你往外面走干吗？今天不是周六么？别往外溜了，待会儿陪我话。”

    楼宛之今天没上班，她倒是想，但是她的助理和秘书也要放假回去陪女朋友和老公孩子，正闲得慌，上午楼宁之不在的时候，她玩了一上午的手机麻将。

    楼宁之只要转道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楼宁之没看到楼安之，只有放在桌子上的半只鸡腿和半碗汤证明她曾经来过。楼宁之问：“二姐人呢？”

    楼宛之笑：“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她去食堂吃饭了。”

    “我挺健康的啊。”

    “怕你被狗粮噎死。”

    “……”

    楼宛之用筷子夹起来楼安之剩下的半只鸡腿，含进嘴里，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楼宁之“啊啊呀呀”地抖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大姐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像biantai。”

    楼宛之嘴唇动了动，最后吐出来一根完整的骨头，叼在嘴里唔唔了两声，下巴示意地点向床边，楼宁之给她端过来垃圾桶，楼宛之把鸡骨头吐了进去，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自己不知道么？”

    “那你还……”楼宁之着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太可怕了，大姐原来有biantai的隐性基因。

    楼宛之叹了口气：“还不是不能在你二姐面前发挥，给憋成这样的。”

    楼宁之试探着：“爱情使人biantai？”

    “……”楼宛之有点儿后悔刚刚把鸡骨头吐在了垃圾桶里没有吐在她脸上。

    楼宁之歪了歪头，笑着把椅子拉了过来，椅背向前，两腿跨坐上去，摆出楼宛之聊天的坐姿，：“你俩怎么回事啊？怎么今天这么和谐？”

    楼宛之闻言便透出细微的得意神色来。

    楼宁之八卦道：“？”

    楼宛之盯了她半晌，就是楼宁之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长长地叹声气道：“不是我不啊，而是我了你也听不懂。”

    这楼宁之就不服气了：“我怎么听不懂了，我又不是傻子，你有性生活吗？”

    楼宛之受了致命一击，忍着吐血的冲动道：“这和有性生活有什么关系？”

    楼宁之阴腔怪调道：“有啊，你们这种成熟得不能再熟的再聪明都没有性生活，像我这种傻人有傻福的已经把8个t的丰富姿势试验了一大半。”

    楼宛之：“……”

    楼宁之再接再厉地给她补刀：“别你现在还没有成功追到二姐了，就算追到了，你现在这个半身不遂的样子，推不行，不推不行，能干点儿啥？”

    “……”

    “别老是瞧不起我这种直脑筋的，我有什么什么，你俩一个憋着一个套路王，活该赶不上我和庄笙的进度。”楼宁之，“你现在挤对我，以后千万不要再有有事求我的时候，否则我一个缺心眼儿就给你使坏。”

    楼宛之心你正常发挥也没好到哪儿去啊，但是她不能出口，楼宁之现在这嘴越来越厉害了，她怀疑自己再硬顶着不过她，反而会触发反作用，便主动认了怂：“我错了。”

    楼宁之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就是陈述一下自己的立场，听到便满意地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楼宛之把这口气咽了回去，了她和楼安之那天晚上达成的协定，楼宛之也是需要倾诉的，和她关系最亲近的楼宁之就是最好的人选，哪怕她一时间听不懂，楼宛之可以和她慢慢解释清楚。

    楼宁之道：“所以你这次的策略是以退为进，蚕食鲸吞？”

    这回楼宛之真的震惊了，她不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知道以退为进，而且了一个成语！日常生活里用成语，明楼宁之的文化水平高了不少层次。

    楼宛之面露喜色，道：“你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补什么课？”楼宁之。

    “文化课啊。”

    “没有啊，”楼宁之想了想，，“看了点儿算不算？”

    “什么？网络？”

    “那倒不是，就《呼啸山庄》《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莎士比亚悲喜剧》什么的，除了短的《呼啸山庄》没都看完，《基督山伯爵》太长了，刚看了几页。”楼宁之啧了一声，，“那个人名真的是太难记了，要不是我记性好，都不知道上一页和下一页的都是谁。”

    楼宛之激动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摸过手机想给楼安之电话，但是她刚刚已经喊过对方一次了，退而求其次地给她发了条微信：【你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安之：【？？？】

    楼宛之：【nili三楼居然会看名著了！！！呼啸山庄！基督山恩仇记！】

    楼安之：【啊啊啊啊啊啊】

    楼宛之：【我现在想买挂鞭炮放，妈妈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楼安之：【醒醒，你是她大姐】

    楼宛之：【如果这是个梦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楼宁之探出个脑袋往楼宛之手机上看了一眼，顿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你们俩至于这样吗？”不就是看个书么？她以前也看啊，什么《全职猎人》《灌篮高手》《网球王子》都追过，票选出来的古早十大网络雷文也追了七八本，可以得上是博览群书，看个名著怎么了，她现在口味变了不行吗？

    “至于，相当至于。”要不是不能起床，楼宛之现在能蹦个三尺高，她把手机当成话筒凑到在她心里舞台上被数盏聚光灯追着的楼宁之嘴边，采访道，“请问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你投入到了名著的怀抱。”

    楼宁之：“过奖了，就是为了装个逼。”

    楼宛之：“……”好的，灭灯。

    楼宁之看见她一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微微一笑。

    当然不是为了装逼了，为了装逼她就把书带到病房来看了，而不是堆在宿舍里。一方面是她们寝室氛围好，付佳和方雨和生病上了一个礼拜还没来上学的谈嘉鱼都是没事就泡图书馆的人，属于文学类书籍的那层楼永远是人满为患，她们宿舍总能很早就占到位置，啃书架上的书，楼宁之上学期一直在校外住，这学期搬回了学校，她不喜欢当独行侠，自然随大流，付佳和方雨看什么，她也跟着吃安利看什么；另一方面是文学名著，这四个字一听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看完自己无论是思想高度和宽度都能提高好几个层次，楼宁之也是这样的想法，庄笙现在跑得越来越快，到达的地方越来越高，她总要充实一下自己，看看名著或许能脱胎换骨一下呢。腹有诗书气自华，她有门课的教授就是这样，五十多岁，长得不好看，但是气质特别好，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万一她也有这么一天，和庄笙一起走出去，别人会她和庄笙很般配，光靠脸不能吃一辈子。

    “庄姐出去拍戏了？”楼宛之问道。

    楼宁之捏起碟子里的一粒葵瓜子，嗑开，把瓜子仁儿喂进了她大姐嘴里，又给自己嗑了一粒，道：“前两天就进组了，在上海拍。这瓜子儿挺香的，在哪儿买的？”

    “我助理给买的，你拿点儿回去呗。话她这回回来几天就走了，你没发脾气？”楼宛之受不了她剥瓜子仁的速度，自己上手拿了。

    “发什么脾气呀，自己交的演员女朋友，跪着也要走到最后。”楼宁之拍掉了她拿葵瓜子的手，“你还吃，上火的，到时候二姐又骂我。”

    “我就吃一点儿怎么了，解解馋，你大姐躺这儿一个多月了，连把瓜子儿都不能嗑了。”

    “嗑嗑嗑，爱怎么嗑怎么嗑，到时候不舒服别怪我。”

    “我什么怪过你了？”

    “你没有，二姐有。”楼宁之无法忍受地，“我的天，赶紧收起你这副biantai的笑容，我看着害怕。”

    “笑一下都不行了？”

    “不行！”楼宁之，“大姐你现在话怎么这样，透着一股二姐的傲娇气息，你还我那个成熟稳重对我千依百顺的大姐来。”一个二姐就有的她受了，两个二姐楼宁之选择原地自杀。

    楼宛之：“我什么时候对你千依百顺了，不存在的。”

    楼宁之背起她的包，：“我走了。”

    楼宛之绝情道：“你走吧。”

    真的特别像！要死！楼宁之在心里咆哮了一句，又坐回来了：“算了，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原谅你。”

    两人静静地嗑了会儿瓜子，楼宛之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楼宁之一句：“你现在快乐吗？”

    “如果感到快乐我就拍拍手？”楼宁之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现在怀疑大姐不但被二姐带偏了，还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影响了。

    楼宛之：“……算了。”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真的快乐吗？”为什么她觉得楼宁之虽然有长大的趋势，但是一切选择都是被动地被推着走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她以前的爱好。她不希望楼宁之变成一个和以前完全割裂开的人。

    楼宁之毫不犹豫地：“我快乐啊。”

    每天都过得特别充实，有什么不快乐的？

    楼宛之：“你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不用拘泥于固定的哪一条，我和你二姐都只想你每天都过得开心。”

    “我真的真的挺开心的，不用担心我。”楼宁之重申了一遍。

    “那就好。”楼宛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跨出医院门口的那一刻，楼宁之仰头呆呆地望了会儿今天也布满霾的天空，低头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形单影只地步入了如织的人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