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传说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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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也都是虚影。

    孟凉凉跟随着他们向村口走。沿途的景象时空交错重叠,互不干扰,互相不见,却都清晰的映照在孟凉凉的眼前。

    被铁链锁缚的年轻女子,不停的受辱,不停的生产,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直至死去。被砸断、砍断四肢,被割掉舌头含糊的哭号,绝望的悲戚。有一双干涸空洞眼睛透过木栅栏露出来,全无活人的气息,有孩童哭喊着妈妈,撕心裂肺

    这座村子,地狱犹不及。

    “快来人,老鲍家新买的媳妇跑了。”

    不知哪里扬起一道呼喊,两名年轻人慌忙拉着苏暖往村口狂奔。拿着棍棒刀斧的村民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阻拦着他们。两名年轻人都已经护着苏暖到了村口,已经把她推上了车。却因为有村民横躺在车前,不能开车,被困在原地。

    那些村民生生的把人拖下车,拳打脚踢之下,两个年轻人双拳难敌四先后昏迷,苏暖被拖回村子深处。

    影像又一次的散了,烟雾在空中重新凝聚成形。还是这个村口,还是那些村民。一队警员带着名青年女子,劝村民交出青年女子的孩子。女子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众人把孩子还给她,村民给出的回应却是暴雨一般的棍打棒击。

    混乱中,女子的头撞在村口的石碑上。断气之前,她绝望的向着村子伸出,嘴里喃喃的喊着几个字,听上去像是个孩子的名字。

    终于,所有的虚影都消失了,只剩那辆伤痕累累的面包车停驻在村口。

    “你使的不是灵力。”

    饶有兴味的一句话从孟凉凉的背后响起。气息正是先前在村中时隐时现的。此时此刻孟凉凉没心情追回她的钱包和储物袋。转回身,见站着一名瘦高男子,寒冬天里居然穿了一件跨栏背心。他臂肌肉发达的很不协调,右有着六根指。

    孟凉凉开口问道:“我朋友呢?”

    男子抱着臂道:“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你是哪路的?”

    孟凉凉向前走了几步,十分坚持的问:“先告诉我,我回答你的问题。”

    男子很无所谓的用下巴点了点身后的村子,“还在里面。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她是哪路的?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也没打算回答。

    孟凉凉做足了打架拼命的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抬脚往村子里走。

    男子挪动脚步拦住了她。他没有动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你身上还有那只的狐狸的味道。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认识狐九生。

    一个猜测串联着几道蛛丝马迹自脑海中闪过,孟凉凉脱口道:“拿了狐九生妖力的是不是你?”

    对方很是痛快的点头,“没错,是我。”

    “动脚、做阵法,人为制造出白骨妖的也是你?”

    对方仍旧痛快承认,“是我。”

    孟凉凉默了默,问道:“村子里的事情是你搞出来的,化煞阵也是你动的?你是谁,做这些事情目的是什么?”

    孟凉凉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痛快的给出回答,听上去毫无迂回隐藏的意思,“没错,都是我。我是逄蒙。你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养出魃。”

    魃,民间传会造成旱灾的怪物。山海经中记载,魃是天女,司旱,曾助黄帝战蚩尤。

    孟凉凉警惕道:“你养魃想干什么?传中的东西,你也信。”

    “扰乱天道,重接昆仑天梯,找回阿姮。”逄蒙的目光从云层后遥远的穹空移回来,看了看孟凉凉,道:“你、我,不也都是传里的东西?”

    孟凉凉听得一凛。她不知道昆仑天梯是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阿姮是哪位,但只一句扰乱天道就能把事情定性成了不得的大事。

    她的心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所见中,乍听到这样骇人的字句,一时片刻间思绪难沉。她努力的压下情绪,试图梳理清晰,“为什么让我看到刚刚的幻像。”

    “让你瞧瞧,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逄蒙顿了顿,似在侧耳听着什么。

    孟凉凉也听到了,雾气遮蔽的村子深处,隐约的传出吵嚷声。

    逄蒙侧身闪出道路,“我还会找你的,好好看看吧。”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道虚影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村中的雾气开始迅速消散,吵嚷声愈加清晰。

    孟凉凉顾不上追查逄蒙的去向,她抛出西瓜循着声音向着村里飞去。

    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群村民持斧镐棍棒围拢着挖掘。秦阳半倚在驾驶室里,依旧昏迷着。她看不到苏暖和鲁奎,只听到鲁奎的声音不断的从人群中传出。

    “都住,她只是被恶鬼附身。她是无辜的。”

    “你们现在不是除魔,是杀人!”

    “住,别打了!”

    孟凉凉身在空中,稍一飞近便瞥清了状况。苏暖已经摆脱冰雕状态,那些怕死肉怕的要死村民,此刻却喊打喊杀着要烧死苏暖,为死去的村民们报仇。鲁奎不知是怎么受了重伤,勉力支撑着护着苏暖。

    须臾几瞬间,孟凉凉已然冲到近前,她撞开了视线内所见的袭击,却没能拦阻住在暗处偷袭的砖石。那块砖石击在鲁奎后脑,登时头破血流,沉沉倒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孟凉凉冲进来时,那些砸落的斧镐棍棒来不及收,半被她撞开,剩下大半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弓着身,本能的抱住苏暖。

    鬼怪的攻击会被自行弹开,人类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她身上。

    但是此刻孟凉凉已顾不上去管那些疼痛。魙魊已经不在苏暖的身体里,可这具身体冰冷僵硬,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魂灵的气息存在。

    一众村民被从天而降的孟凉凉骇了一跳,纷纷退后,警惕的看着她,不敢再上前。

    静,除了静,仍旧只有静。

    孟凉凉僵硬的抬起头,她看了看趴倒在地的鲁奎,又逐一的看向那些村民。

    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危难时,一个都不肯站出来,危难解除,倒是个个跳出来充英雄当好汉,主持正义,连先前帮他们的人都要下。凭着法不责众,有恃无恐。牺牲他人,演绎着一村的相亲相爱,当死亡来临,让他们自相残杀时,也不见有谁顾念着相信相爱,团结无匹。

    那副嘴脸倒不如死人来的好看些。

    生前作恶,死后由地府判罪,可那也是安然的过了一生。生前的罪孽,死后偿还有什么意义。如此的丑陋肮脏,存在世间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从何时起,有水流自孟凉凉身畔无声无息的凝聚,一个转瞬便成滔天巨浪,直冲云霄。无穷无尽的水撕裂虚空,磅礴而出,接云连地,如一只巨兽盘踞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