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果然像虎所的那样没有什么危险, 只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拍翅膀的声音会让人突然神经紧绷。

    清凛走在队伍末端, 她扭头, 看向身后上方连成一片的树叶林。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探出点点光斑。

    总有种被人盯着的微妙感觉。

    她抿着唇, 握住了肩膀上露出的刀柄。

    与她并肩而行的盐崎觉察到清凛脚步的凝滞, 回头看她：“怎么了？雪村？”

    清凛收回目光，回答道：“没……”

    就在她视线移开的一刹那，轻微的风声响起, 她想也不想, 飞快握住刀柄，左脚顿住, 一个旋身。

    虎从侧后方坠下来，正好踩在了清凛还来不及抽出来的刀上。

    “反应倒是优良。”

    虎的拳头夹着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

    “但是还是太嫩了！”

    清凛向后一仰, 避过拳头。

    “你在谁……太嫩了啊？！”

    她握紧刀柄，硬生生往上一挥，强行将虎甩上了天。

    虎在空中翻了个身, 稳稳踩在了树枝上, 低下头看着受惊了的学生们。

    “诶？！虎？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不是招待我们的英雄组织吗？”

    虎哼了一声, 勾起嘴角笑道：“鸡崽儿们，你们的林建合宿, 已经开始了！”

    “呜哇哇哇！！！”

    “陷阱！这里怎么会有陷阱？！”

    学生队伍的前方有了骚动, 似乎是有学生误踩了陷阱, 掉进了七八米深的土坑里。

    “没事吗——？！”拳藤向前方大喊着问。

    “没事！只是普通的深坑！”前方有学生回应。

    “普通？”虎嗤笑一声, “只要我还在这里，你们就休想往前走一步，乖乖去土坑里过夜吧！”

    清凛已经抽出了刀，橙色的火焰铺满刀身，在清凛的意志下，宛如轻不可察的刀鞘一般，护住了刀刃。

    “果然，不愧是雄英，普通的林间合宿，是不可能组织的吧。”清凛扬刀一划，轻笑着看着虎，“瞧我们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

    “嚯——有斗志当然是好的，但是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花在你身上呢。”虎从树枝上跃下，向前方部队扑了过去，“我的目的，可是阻止你们全班前进呢！”

    “想得美——！”

    清凛炮弹般扑了过来，腿上有火焰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横刀，嗖地往前斜挑过去。

    虎动作一滞，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了下去，轻易地躲过了清凛的攻势，顺便他一脚扫了过来，被清凛抬手挡住。

    但对方用了力，还是将清凛平平地踹了出去。

    清凛因为力道而向后滑了一段，她右脚猛地用力往下一踩，生生顿住了退势。

    夜岚抬手，用风将误踩入陷阱深坑的同学们挨个托了起来。

    其他同学也围了上来。

    “大家，天黑之前要穿过这片树林。”

    拳藤举手号召。

    “无论阻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什么，都要一往无前！”

    “B班！上啰！”

    “好——！”

    ×

    最终还是在黄昏的时候抵达了住宿地点，宿舍楼前遇到了也是刚刚到达的A班。

    大家和谐友好地吃完了饭，轮流去泡了温泉，各自回宿舍休息。

    而第二天早五点半，地狱般的林间合宿才正式拉开了序幕。

    听A班在集体购物的时候，又遇到了敌联盟的疑似头领，名为死柄木弔的男人。

    绿谷很奇迹地在他手下逃过一劫。

    “这种情况以后还会时常发生，因为你们是雄英英雄科的学生。”管赤老师道，“只要无时无刻记着‘Plus Ultra’这个校训，勇往直前，才不负英雄科之名。”

    “是——！”

    老师们针对了各个学生不同的个性做了强化训练。

    比如夜岚，就被丢到树林里，致力于把树叶子全部吹秃。

    而清凛就属于被放养了自由发挥的那种。

    不过她一向独自练习惯了，索性就在山顶练起刀来。

    她从学握刀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手上被刀柄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茧。

    相应的，她现在已经可以不需要思考的，凭借本能和条件反射防御和攻击。

    但是一直没有比试对象，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了。

    她正边走神边挥舞着刀，忽然感觉有人从下面跑上山顶来。

    原来是铁哲。

    “哟，雪村。”铁哲对她一笑，“要来对练一下吗？看你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好啊。”刀柄在清凛手中了个旋儿，刀尖便对准了铁哲，“待会可别哭着求饶哦。”

    “……喂，话太毒了吧！”

    解散休息的时候已近黄昏。

    可惜今天没有现成的饭菜了。

    “要我们自己煮？！”

    “是的。”北美短毛猫眨了眨单边眼睛，“齐心协力做出美味的饭菜吧。”

    “好的！大家！一起加油吧！”

    这是A班的班长饭田。

    清凛在桌边坐下，她顺手从框里捞出个土豆，又捡起桌上的刀。

    右手将刀抛起，再接住，手腕微动，刀在掌中翻飞。

    土豆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细渣掉落在桌面，不到一分钟，一个光溜溜的土豆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完美！我做的好不好？！”

    清凛一扭头，想向坐在她旁边的盐崎寻求夸奖。

    身边绿色荆棘长发的姑娘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浅金色的爆炸毛绒绒脑袋。

    爆豪手上切菜的动作不停，他扭头瞪了清凛一眼：“你白痴吗？！基本操作有什么做得好不好的？！”

    “……”

    “而且你给它削成渣是怎么回事？炫技吗？白痴！削成皮更方便清理垃圾！你有没有常识？！”

    “……喔。”

    清凛垮下了肩膀，将削好的土豆放进了一边的框里，重新拿起带皮土豆。

    “用这个刮！”爆豪将削皮工具扔在她面前，“用菜刀削土豆皮你想吓死谁？！”

    “……喔。”清凛乖乖捡起工具，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慢吞吞刮土豆。

    旁边爆豪的面前放着砧板，他右手握着菜刀，左手抓着萝卜放在砧板上，菜刀屁股往上抬了三下，整根萝卜就被切成块。

    站在爆豪旁边准备把切好的菜拿去煮的A班丽日御茶子发出了惊叹声。

    清凛也忍不住往爆豪那边瞥了一眼。

    “真意外呢，你居然会做家务的吗？”

    “哈？！”爆豪扭头看她，“这么容易的事情还需要学吗？！”

    “……”

    “对了，你该不会……”爆豪拖长声音，“你该不会不会做饭吧？”

    清凛哼了一声：“看不起谁呢？”

    “削个土豆都削得惨不忍睹！”

    “削得超完美的好吗？！”

    “没有常识的削法，你是要用个性做菜吗？！”

    在AB两班的齐心协力下，晚饭很快就做了出来。

    味道意外的不错。

    “你要不要？”爆豪与清凛并排坐在长椅上，他拿着辣椒酱，给清凛递了过来。

    清凛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切。”爆豪将辣椒酱挤在自己的盘子里，还用勺子拌了拌。

    清凛看着他盘子里惨不忍睹的一片红，咽了咽口水：“……你不会上火吗，胜？”

    “只有弱者才会上火。”

    “……”

    清凛嘴角抽了抽，将那句“我看你无时无刻都在上火”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饭后，大家经过一整天的个性训练，再加上晚上的做饭洗碗功课，也是累得要死要活的。

    B班的女孩子们一回宿舍就钻进了被窝，在随便聊了一会儿后，渐渐地大家就都没了响动，空气中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清凛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但她一点点睡意都没有。

    又怕翻身影响同学睡觉，她索性披上外衣，拉开门，顺着走廊往外走了一会儿，向庭院里看去。

    因为是乡下，所以空气极好，天幕是璀璨星河，让人迷醉。

    看上去已经是深夜了，她便靠着护栏，昂着头看着天空发呆。

    “……雪村？”

    清凛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循声看去，与轰对上了视线。

    轰似乎只是路过，他的头发睡得有点翘，眼神也有困意，身上穿着件背心，随意地套着外套。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因为困倦而有点微微沙哑，“已经很晚了哦。”

    “啊，嗯，轰君才是，早点睡吧。”

    清凛估计他是半夜爬起来去上厕所的。

    她看着轰着呵欠从自己旁边走过，很快就没入黑暗里。

    她松了口气，正想抬头继续数星星，忽然听到轰的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

    轰对她：“你该不会是……”

    “？”

    轰揉了揉耳后的红发，走了过来：“来，一起走吧。”

    “啊？”

    清凛茫然地看着轰走出几步回头看自己。

    “快点，雪村。”

    “哦、哦。”

    他似乎想带清凛去什么地方，清凛有点不解，但还是跟在他旁边与他一起走在走廊上。

    轰似乎是超级想睡觉了，呵欠连连。

    他的左手冒出一团火焰，照亮漆黑的走廊。

    “害怕的话可以靠我近点。”他这样。

    “……谢、谢谢。”清凛问道，“不过，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

    轰在走廊尽头止住了脚步。

    清凛抬头一看，门上悬挂着清晰的“卫生间”的牌子。

    清凛：“……”

    “我在门口等你。”轰对她，“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

    “还是很害怕吗？”轰皱着眉，似乎有点苦恼，“那、那我可以一直跟你话，没关系的，不过声音要一点，会把老师引来的。”

    “……谢谢。”

    清凛僵硬地走进了女卫生间，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轰靠在门口的墙边，正伸手擦掉因为呵欠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

    “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轰等清凛走到他旁边，才站直身体迈开步子往回走。

    温暖的火焰跳动着，照亮了一方天地。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B班女生的房间门口。

    “晚安，早点睡。”轰压低声音对清凛道。

    “嗯，晚安，今晚谢谢你了轰君。”

    轰对她勾唇一笑，转身很快便离开了。

    清凛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心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居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几乎快要忘记的前世。

    ……

    梦里的那个男人，眼睛狭长，盛满凶意，长刀刀背被他随意地扛在肩上。

    “真是个美人呢。”清凛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可惜马上就死了。”

    长刀被男人握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着她劈了下来。

    可以躲开的！

    只要右脚往左后方跨出一步，身体后旋，那么刀势会擦着她的身前落下，无法伤她分毫。

    但是她动不了。

    画面被斩碎，忽然就变成了绵绵的阴雨天。

    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她的脸上，让人难受。

    轰由远至近，撑着伞缓步而来。

    不是如今这个十五六岁的轰，而是那个数年后已经成为了数一数二的英雄，总是温柔体贴的丈夫。

    他在清凛面前停下，将手中握着的一束白花递到了清凛手里。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声音低沉，有浓重的懊恼和伤感之意。

    “明明答应过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要是当初没有认识我、没有跟我结婚的话，你大概会非常幸福吧。”

    “真的，非常抱歉。”

    他俯下/身，食指在清凛的脸上轻轻抚过。

    “好后悔啊，不应该跟你结婚的。”

    他站起身，转身撑着伞离开，背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不出的寂寥与萧索。

    清凛想伸手拽住他的衣角，让他停下，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但是完全动不了，连张嘴发出声音，似乎都变成了妄想。

    ……

    清凛唰地坐了起来，把旁边正在揉眼睛清醒的拳藤吓了一跳。

    “怎么了？做噩梦了？”

    拳藤关切地看了清凛一眼，后者声地喘息着，双目呆滞，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清凛？”拳藤试着声叫她，“可以起床了哦，早上还要训练呢。”

    “哦……马上起了……”

    清凛将脸埋进被子，伸出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睛。

    果然不出所料，手背上一片湿润。

    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梦到那些事？

    清凛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

    ……是什么的预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