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城内收到线报。南周皇帝派了一千精兵护送军粮赶往边郡，半日前刚刚出发。”

    屋内，季武正在向萧楠之禀报消息。

    他敛着神情，半垂着眉眼，似乎心事重重。开口问道：“是吗？怎么只有一千人？”护送军粮可不是小事，南周皇帝不会这么鲁莽。

    “听说是因为边郡骚乱不断，南周大半的兵马已经派过去增援。还有胡夷封地那边，上回那个薛文季杀了那么多百姓，胡夷人已经全部反了。他们忙着调骑兵，派去封地和谈。”

    “倒是我们西蜀的军队最近不知怎么了，连连发起进攻。而且攻势迅猛，不似从前谨慎的做派。”

    季武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需不需要派人回西蜀查查内情？”

    “许是父王换了位刚猛的将军，不必担心。等阿初了结了心事，我们一道回去。”萧楠之深信，西蜀有萧王坐镇不会出乱子。

    萧王有勇有谋，是一代枭雄。别说臣子，就算是亲儿子--在眼皮子底下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也绝不会放任姑息。

    季武点了点头，看见萧湳之紧盯着从窗口走过的人影：是阿初抱着一堆纸卷路过而已。

    萧湳之回忆起喝酒那夜，趁着阿初熟睡了，潜入房内。抚摸着脸，小心翼翼附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不够，远远不够！那种如猛兽叫喧着要冲破身体深处的感受，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越是压抑，越是痛苦，越是想要得到。

    季武看着他神情迷离，隐隐觉得下面的话该不该说呢？不过他从不敢对殿下隐瞒。

    “殿下，还有一事。那负责送粮的人，正是杨怀瑾。”

    萧湳之听了这话之后，出奇的沉默、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眸，缓缓将视线从窗外抽回。

    可季武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前的气势。

    他眸光清冽，泛着寒意：“是么。季武啊，听说这一路上快要饿死的流民很多，还有山匪横行。若是他们知道有大批粮食要来，会怎么样呢？”

    自然会抢，杨怀瑾能不能活着回来，就靠他运气了。

    季武闻言心中一震：殿下够狠的。他颔首回道，“属下知道了，请殿下放心。”

    萧湳之终于松了沉闷的心情，他觉得一切终于要回归原位了。去了眼底的冷意，往外走去。

    阿初抱着一大堆纸卷，正屋里屋外来回跑。纸卷上都是工匠师傅，还有自己画的杨府修葺后的构筑图。修修改改，不甚满意。

    她从下山那一刻，就打定主意，要重新修葺一座杨府给杨怀瑾。虽然有些东西终是不同了，可情谊还在。

    冬日的地上有些结霜后的湿滑，阿初一个冷不丁，直接脚下打滑，岔开了腿去。“哎哟我的娘！”

    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紧紧箍住自己的身子，顺势被一把扶起后搂进了一个坚实的怀中。

    这人的气场与杨怀瑾不同，多了几分冷冽强硬。

    阿初扯着嘴角唤了一声，“多谢六哥啊。”

    萧湳之方才见人要劈腿摔了，赶忙箭步冲来，他难得调笑了一句，“你这是要开始练武了？”

    阿初觉得两人贴的过紧，绷直了后背推开些，“呵呵，六哥说笑了，我哪是练武的胚子。”

    见着那人明显的刻意远离，萧湳之脸上蒙着淡淡失落，眼底晦暗不明。

    。。。。。。

    前往边郡送粮的路途有些遥远，大半时光都是在马匹上度过的。一路上将就着些粗糙干粮、野河水，稍作休息就要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郡。

    这一切与杨怀瑾之前的生活相差甚远。这般的艰辛，对他而言有些不习惯。不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顺利完成送粮的事，回去后就可以重回朝堂。而杨府大火的事，才能去查个清楚。甚至是对付苏府，这一切都得先有与之抗衡的权势。

    终于还是成为了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杨怀瑾摘下袍上的帽子，侧耳听风，‘呼呼、呼呼’，越是往西走，越是入目荒凉。按着现在的脚程，应该不用半月就能到达。

    “杨大人，大家伙说今夜先驻扎营地吧，明日再接着赶路。”将领送上一个水囊。他原本有些担心，杨怀瑾看起来，像个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所以尽量找着空挡就停下休息。

    杨怀瑾长眸中略带感激，说道，“嗯，就这么办吧。”

    夜色下，营帐内的人都疲倦入睡了，只留了几个换班的士兵轮守在火堆旁。

    无人发现有一队人做黑色短衣打扮，悄悄的埋伏在了草丛间。他们爬行着，布料摩擦着草丛，发出细微的‘窸窣’响动。

    士兵坐的有些犯困，一边对着火捂手，一边连连打着哈欠。“哎，困死老子了。”

    “嗖！”“嗖！”两只细小的银针从草丛间射出，正中了两个火堆旁的士兵。银针上抹了麻草汁，一时半会不容易醒来。

    草丛间的人观望了一会，才谨慎的爬起身，蹑手蹑脚跨步出来。

    “老大，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防备啊？”

    “是呀，我还以为得大干一场呢！”

    说话的几个人都没有蒙面，为首的汉子健壮。

    “嘘，还是小心着点好。这世上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容易栽跟头。”

    一行人闪避着身子，偷摸到了装着粮食的车上。因为担心马匹夜里容易受惊，所以杨怀瑾早早就将马和车分开。

    他们举起一把刀，戳开一麻袋，里头立马掉出了一把米粒。

    “果然是粮食啊！老大，这下咱们发财了。”

    “嘿，我屠老狗要办的事，就算天王老子要拦着，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这些人原想着在这附近开山辟路，建一个自己的山寨子—呃，匪窝。房屋可以就地取材砍些树木，那添置东西就靠拦截过路的人身上的钱财。至于粮食嘛，他是今日得到的消息，说是有人散布朝廷运送大量粮食前往边郡。于是就动起了歪脑子。

    “这么多粮食，吃不完还能卖给别人。大家加把劲，能拉多少就拉多少回去。”说完就寻着马匹，把车把上的缰绳套上。准备一鼓作气带回去。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在他们自以为要得手的时候，营帐内猛地亮起灯火，无数脚步声响起，士兵们举着长剑将屠老狗一行人重重围住。

    “我说今夜有老鼠，还真让我逮到了。”杨怀瑾捏了捏眉心，“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们想做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