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 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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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早上西北风呼啸,有士兵竟围着将熄未熄的火柴堆开始哼起思乡的歌谣,还有伙房竟也在白粥上加了零星咸肉沫。

    吴蓉掐指一算,才知道今日便是小年节气。原来自己决心留在边境已过数月,从夏末到了寒冬。

    也不知邺都城内的小主子如何了?那个杨怀瑾看着是个内敛沉稳的,该是会好好善待小主子。

    思绪飘远了,被施尤的呼唤喊了回来。“吴大夫?姜大都护让您过去一趟。”

    吴蓉抬起清眸,收拾一下药箱,抬起酸痛的肩膀捏了捏,“走吧。”等忙完这阵,真的要好好睡上一觉。

    掀起帐幔,吴蓉走进去时发现地上躺着两个黑衣人,背对背绑在一块,嘴巴长得奇大,细想应该是脱臼了。

    有了前一回半夜闯入探子的事情,这一回见到吴蓉已经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里是南周大营。

    萧漓渚双眼涣散,面色冷肃。任凭被吴蓉检查伤口,连一个字都没开口。

    吴蓉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再给姜庾看伤换药的时候,才低低说道,“他怎么了?”

    姜庾好不容易能动动手指,裹着吴蓉的柔软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揉捏,淡淡道,“他呀,想家了吧。”

    这话若在平时,就是没头没尾瞎诌的。可今日是小年节气,的确没有几日便要除岁了。

    她脸色不好。姜庾想着,伸出了微麻的手指凑过去碰了碰吴蓉的脸颊。“是是是,我错了,吴大夫宽宏大量,我的药汤里多放些甘草,怕苦。”

    “噗嗤!”众人挤在一块,憋不住的发笑。

    吴蓉白了下眼,“堂堂大都护,说怕吃药传出去会把敌军笑死吧?正好也不用打仗了,回家乡过大年吧。”

    姜庾咧开嘴角跟着笑笑,这次是真的伤的太重,清醒了没多久就犯晕。低了头,紧蹙眉心。

    他这样子被吴蓉看在眼里,向着其他人嘱咐道,“今夜辛苦大家了,除了留守的士兵,其余人休息去吧。”

    这仗一日未结束,便一日无人敢放松。

    西蜀能派探子来刺探军情,看来萧漓渚的缘由大些。西蜀的三殿下,怎么着也能一条命换边境些许太平日子吧?

    姜庾没有向吴蓉坦白萧漓渚的真实身份,只是第二日就命人将萧漓渚抬进了自己的营帐,方便监视。

    看着吴蓉每日替萧漓渚掀开衣衫处理伤口,姜庾这心里清楚是在治伤,但看着那洁白素净的双手在别的男人身上游走,依旧觉得很不舒服,像是有人碰了自己贴身东西一般。

    “男女有别,要不你让施尤那小子进来给他换药吧?这人不是好东西,你离他远一些。”

    萧漓渚与他隔塌相望,狠狠瞪了一眼道,“这话我听着有些耳熟。蓉儿你先前告诉我要离姜大都护远些,说他阴阴暗暗、不明心思。嗯,我如今才深觉有理。“

    “呸!萧漓渚,别看我们两个都挺尸一般躺着,可你身在骠骑大营,若我下令杀你易如反掌。嘶—”姜庾说的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一阵痛麻。

    萧漓渚暗自偷笑—活该啊。

    吴蓉站起身子一晃,阻挡两人愈演愈烈的唇枪舌战。“这么有力气看来是不需要我治伤了。救回来的士兵和百姓多得很,我就不在这耗着了。”

    两人心中一紧张,这才停战。一个说,“营中这么多人要治伤,你若来不及可以随意调遣我的亲兵帮忙。”

    一个说,“蓉儿,若信得过我,我派人去坚城找人来帮你可好?”

    两人说句话都能掐起来,怒目相视。

    吴蓉再也不看,跨上药箱扭头出了营帐。

    人走后,营帐内一下子冷清了起来。只有两只火盆里烧得通红,劈啪作响。

    那一夜,万千齐发,漫天箭羽。姜庾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出手推开萧漓渚。萧漓渚听到猎猎风声的时候就直接闭眼了。两人都不曾惧死,又各怀目的。

    那些被救出来的守城士兵还有百姓,在哀嚎中结束了生命。尸首倒地越来越多,有人冲着姜庾跑来,还有一尺的距离就咽气了。

    姜庾提刀挥舞如花,箭矢装上剑身被弹了出去,仍是有许多冷箭射中自己。手掌上一箭,姜庾张口怒吼一折,自己握刀的手一用劲拔了出来。

    脑子里还没想法,手中的动作却是毫无犹豫,提拽着萧漓渚躺在地上。。。

    姜庾收回回忆,逼视着萧漓渚问,“三殿下心肠真够狠毒,竟然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萧漓渚闭上眼,“这不是没死绝吗?”他双手放在后脑勺下,“若不是两国交战,我俩倒也能做个朋友。”

    “免了,看你温雅公子,不想心狠手辣,你对自己人都没放过,我姜庾攀不起。”

    萧漓渚还真是如此,与其失败,不如就此死了。谁曾想天不要他亡,那便要别人亡了。

    他们停了试探,闭眼休息。此刻两军还在对垒,谁先休息好,谁才能多一份机会。

    几日后,两人的伤口已经结痂,拼命似的要比谁先下塌。结果又是被吴蓉痛骂一顿,汤药中减了甘草,苦的两个大男人直皱眉头。

    施尤已经从伙夫变成了姜庾的亲兵,吴蓉不在的时候,负责他的吃喝拉撒。也因为如此,才从两人的斗嘴中知道了萧漓渚的身份。

    “你真是西蜀三殿下?”

    萧漓渚别过脸,“那还有假。怎么样,放我回去,给你锦衣玉食,许你高官俸禄。就如你爷爷和亲爹一般,南周皇帝到现在还囚着你爷爷,你爹娘早就下落不明,你留在这里真的甘心?”

    施尤一惊,别人若是知道他的来历,他还不觉得什么。可是敌人知晓的一清二楚,就有怪了。“你想说这些劝我叛国?未免太看不起我。”

    萧漓渚瞥了一眼那边不做声的姜庾道,“龙生龙,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人啊本就是贪得,不过就是分贪多少,怎么贪。你死在边境,朝廷就会重振你家门?旁人就会看得起你?”

    姜庾原本一手遮眼,听到这段话才睁开眼。“施尤,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还有,我觉得今日好吵,你去拿条布巾塞三殿下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