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摸了摸白色的胡茬, 眼神闪了一下, “师越白天不喜欢出门。”

    宛童想了想, 觉得哪里怪怪的, 【尸尸, 师羿到底是哪里来的？】

    【应该是攻略者到来后激发的新剧情, 尸尸需要好好查一下。】

    【唔……】

    此时，师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许是因为紧张，他一直低着头，嘴角也微微抿成了直线。

    “你好。”宛童盯着他，又感觉了一下他的气息，的确是人类。

    就她主动搭话的这个关头, 他呼吸明显都急促了几分。

    “嗯。”他只是应了一声, 眼眸都不抬一下。

    “我叫舒宛童。”她又开口。

    她不担心他们认出自己，一千多年来, 她几乎没有用过真名, 记忆里, 所有血族都是叫她, 殿下。

    师羿僵了一下, 又点了点头。

    宛童看了眼淡定自如的穆正，忍不住问, “那师越和师羿是什么关系？”

    穆正看向她, 笑了一下, “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个女孩儿有点奇怪, 无故出现在山林里，被师越碰到带了回来。

    现在她应该知道师越是吸血鬼的事，但是却丝毫不害怕。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眼神无畏又充满探究，那种无畏不是出于无知，而是出于有底气，但是，他很好奇，她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难道就不怕吸血鬼？不怕死？

    其实他哪里知道，宛童只不过是因为当了一千多年大佬的记忆，现在脑子里都还觉得自己是至尊无敌的。

    “啊，这样啊。”宛童没得到答案，但是也没有失望，拿起了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土司片，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果酱上。

    【我真的可以吃东西？】宛童再一次确认。

    尸尸：【嗯，目前你身体的胃部有消化功能。】

    对面伸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他手里拿着涂好了花生酱的吐司。

    宛童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那陌生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师羿主动开口，“怎么了？”

    宛童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太久没吃东西了。”

    师羿：“……”

    他沉默地拿起另一片吐司，然后涂满了蓝莓酱，又放到了宛童餐盘里。

    穆正慢条斯理喝着茶，目光虽然没有看两个年轻人，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注意到了。

    “啊，这个是什么？味道好香！！”宛童吃到第二片的时候，兴奋得跳了起来。

    “蓝莓酱。”师羿缓慢回了三个字。

    宛童吃完两片吐司后，眼巴巴看向了师羿，眼神暗示他给她搞第三片。

    师羿指了指她餐盘里的火腿煎蛋，“不能只吃吐司。”

    宛童也怕自己消化不好，于是也消停了，把火腿煎蛋吃完后，果然饱腹感很强。

    早餐后，穆正询问了一些宛童的基本情况。

    宛童也照实回答，“我居无定所，没有身份，也没有钱。”

    原主真的是一个很穷的血族。

    她哥哥在积累财富的时候，她在四处游荡享乐。

    她转化的三名二代血族都在认认真真在赚钱的时候，她在四处游荡享乐。

    穆正本来也没算让她离开，所以理所当然地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住了下来。

    宛童在师越的门口来回走了几圈，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没有出来的算，于是又下了楼。

    师羿要去学校，宛童看了眼在躺椅上悠哉看着报纸的老头，决定跟他去学校玩。

    师羿抿着唇看向了穆正。

    穆正挥手道，“没事，去吧，心点。”

    宛童跟着师羿到了玄关，穆正又开口道，“童童啊，你不是辍学了吗？要不要考虑转到师羿学校去？”

    宛童想了想觉得可行，“好，穆，那就拜托你了。”

    穆正：“……”早餐的时候，她问了他年纪，知道他“只是”一百多岁后，却开始叫他穆了。

    旁边保姆琳姨捂着嘴直笑。

    师羿反倒没有多大反应，不过他在柜子里拿了棒球帽，轻轻压在了宛童的头顶上。

    宛童讶异地看着他认真沉默的脸，他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刚想问他要帽子来着。

    “学校那边我会让人给你办手续，你今天先过去看看吧。”穆正又道。

    宛童点了点头，从琳姨那里接过了一个粉色的书包。

    “咦，好可爱。”

    琳姨笑道，“很适合你。”

    宛童咧嘴笑，抱着书包进了厨房。

    别粉色的书包，原主记忆里就没有任何一样女人渴望的东西，比如包包啊，香水啊，漂亮裙子啊……

    原主只有收集来的，各种口味的……血。

    想到这点，宛童也不由得有些痛心，一百前她的住所被毁，她的藏品应该也没了吧。

    出门后，师羿又啪地撑开了伞，递给了宛童。

    宛童接了过来，满意地了声，“谢谢啊，师羿。”

    师羿轻点头，走在了前面，阳光将他身上的白色校服照得清透，仿佛盈着一层淡淡的光圈。

    看着两个年轻走远后，琳姨神情严肃了几分，“老爷子，师羿今天有点奇怪。”

    “是有点奇怪，他好像认识那个女孩儿。”不仅认识，还很了解的样子。

    “怎么可能……”琳姨轻呼了一声。

    穆正摇了摇头，“让人盯着那女孩儿，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连夜调查过了她，但是并没有任何消息。

    她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羿更加不可能认识她了。

    ——————

    师羿的学校就在市区里，宛童以转校生的身份跟着师羿进了学校。

    德艺中学从初中部到高中部，总共有五千多名学生，穆正的意思是，让她先看看情况，然后根据自己的学历程度选一个年级来上。

    没走多远，门口又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啊啊啊！范天依！！”

    宛童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她站在阶梯上，所以对门口的情况看得还比较清楚，身高腿长颜正的男生从车里下来，仿佛慢动作一般将墨镜摘下。

    随之又是一阵高昂的尖叫声：“范天依！你好帅！”

    “认识？”师羿的声音在宛童耳边轻轻响起。

    宛童眯了眯眼眸，依旧盯着范天依的方向，心情颇好，“认识啊！”

    范天依，大概是两百年前被原主转化的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穷愁潦倒的时候，就是把他当成了取款机。

    一个动不动就炸毛的子，没想到他竟然进娱乐圈了，胆子真大。

    宛童直接跟师羿去了他的班级，高中三年级一班。

    不过她没有进去，她只是无聊，想过来看看师羿是怎么回事。

    让她学习是不可能的。

    “饭堂会很安静，在那里等我？”师羿低头看着她，隔着镜片的眼瞳微微漾着波澜，似乎在担忧些什么。

    宛童点了点头，“好。”

    师羿将手里提着粉色书包递给她，“别乱跑。”

    刚才出门后没走几步路，宛童就觉得书包重，然后师羿接了过去，一直拎到了学校。

    宛童拿着书包，又低头拉开了拉链，将一瓶蓝莓酱拿了出来，递给师羿，“这一瓶你帮我拿着，太重了。”

    师羿：“……”

    他没看错的话，她书包里还有一瓶。

    两人就站在教室门口，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是转学生吗？长得好像天使……”

    “她冲我笑了！啊啊啊，我要死了！”

    “她旁边是谁？”

    “好像是上个月转来的师羿，阴阴沉沉的不怎么讲话，看起来很可怕呢。”

    ……

    宛童离开后，师羿转身进了教室，目光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沉默地在后面的位置上坐下。

    “师羿，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你妹妹？”

    “怎么可能，师羿，难道你交女朋友了？”

    “哈哈哈，女朋友，更加不可能好吗！”

    平时不乐意跟师羿搭话的人，因为试图挖出点八卦，所以凑了过来。

    师羿一言不发，将书包挂好。

    “喂，你哑巴了？！”一个寸头高壮的男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桌面。

    师羿这才抬头，黑瞳透过镜片睨向他，菲薄的唇微微开合，缓缓了两个字，“走开。”

    明明是轻不可闻的两个字，但是却让人觉得寒意逼人，阴森森的。

    那个男生吞了吞口水，低骂了一句回了位置，其他人也纷纷交换眼神，离开了师羿周围。

    这个师羿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尽管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却没人敢轻易招惹。

    最近学校里经常无缘无故就有人昏迷在各个角落，身上还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淤青，大家私底下都传是学校里出了变态。

    这个变态，不会是师羿吧？

    毕竟他刚转学来，就发生了这些事……

    ————

    教学楼天台，宛童坐在痕迹斑驳的旧水塔上，一边晃着腿，一边挖着蓝莓酱放到嘴里。

    每一次刺激味蕾，她都轻轻缩一下脖子。

    实在的，不是宛童喜欢蓝莓酱，最主要的是这具身体很喜欢吃！简直是欲罢不能！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热辣，宛童准备从水塔上下来，但是却听到了底下传来了些动静。

    她转了转身，探头往下看。

    水塔墙壁上，一对男女亲密相拥着。

    确切来，是范天依将眼神恍惚的女生按在墙上，獠牙正咬着人家的脖子，吸血戏得正欢。

    宛童低头看着，嘴里缓缓了一句，“范天依，你知不知道你上新闻了？”

    范天依蓦地抬头，獠牙未收，尖端染着血渍，嘴角也也有一抹红，配着那妖冶的面容，当真是赏心悦目。

    他在对上宛童那张脸时，猩红的眼瞳微微扩大，身躯僵在原地没动。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将她掠到了怀里，摁着她的肩膀在墙上，一字一字咬出了她的名字，“舒宛童！”

    是她，是她，这张脸，他不会忘记。

    不对……

    “你是人类，你不是她。”他声音落下，脸色又是一变，手掌掐上了她的脖子。

    但是却不敢用力。

    气息变了，但是眼神没变，话的语气没变……

    宛童皱了皱眉，“松手。”

    许是出于习惯，范天依缩了手，但是下一瞬，他又炸毛了，“舒宛童，你别命令我！”

    知道她名字的血族就那么几个，不过只有范天依，总是没大没地直呼她姓名。

    “你看你，都叫我名字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宛童嫌弃地看着他，将手里挖过蓝莓酱的勺子放到嘴里咬了咬。

    接着她指了指水塔上方，“你去帮我把蓝莓酱拿过来，快点。”

    范天依反应过来时，他手里已经握着蓝莓酱的瓶子，放到了她面前。

    “……舒宛童！我了你别命令我！”他亮出了獠牙，眼瞳再次泛起了红光。

    “啧。”宛童挑了挑嘴角，盯着他手里的蓝莓酱，“你敢捏碎试试。”

    范天依一噎，宛童已经快速接了过去。

    她指尖碰到他手背时，那抹属于人类的温度让他神色一僵，“舒宛童，你怎么变成人类的？”

    她亲自转化的二代血族里，只有他和她相处的时间最长，就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可以确认，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舒宛童。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逼着他喊她母亲，现在想想，他还是觉得想掐死她！

    不过，在那儿之前，他要搞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宛童耸了耸肩，低头挖了一勺蓝莓酱。

    “……”范天依第一次见她吃东西，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问，“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么？”

    宛童感受着舌尖的酸甜，掀眸看了眼他，却见他有些别扭地拧开了头。

    迟迟不见她回答，他又暴跳如雷地吼了一声，“舒宛童，你哑巴了吗？！”

    宛童掏了掏耳朵，“范天依，你好吵。”

    果然范天依面色更冷，眼神更加暴怒，獠牙又冒出来吓唬人。

    宛童继续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昨天我才在墓穴里醒来，被人类捡回家了，你可别给暴露了啊。”

    她的话就像一剂安神药，范天依瞬间被撸得安静了下来，嘴角嘚瑟地勾了一下，语气却很不在意，“哦。”

    “你跟尤金和许羲还有联系吗？我之后可能要找他们。”宛童道。

    血族内部在追杀师越，她当然要插手。

    尤金和许羲是她转化的另外两名二代，三个孩儿里，范天依算是幺，但是他却因为太过顽劣，被她留在身边管教过很长一段时间。

    范天依瞪了她一眼，“没联系！”

    “那你联系上了跟我。”

    范天依心下来气，直觉想要拒绝，但是顿了一下，又应了下来，“好。”

    宛童点了点头，看到旁边显然是被迷惑了心智的女生，皱眉道，“范天依，你在学校里吸了多少人的血？新闻上报道学校的事，你节制点。”

    范天依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喜欢搞事情。

    一提到这点，范天依就冷下了脸，他掐着她下巴，嘴巴凑到了脖子边，威胁道，“舒宛童，你以为你还能管得了我？我动动手指都能杀了你！”

    到最后，他的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这么靠近着她，他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明明血族没有眼泪，但是莫名地他觉得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

    一百年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曾经厌恶的吵闹声和管教声，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宛童毫不客气掰开了范天依的头，“你犯了戒律我都没你，你还敢来威胁我？”

    范天依磨着牙咯吱响，最后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喂，依依可爱……”身后，宛童幽幽的声音传来。

    范天依脚步戛然而止，嘴角一僵，果然，下一句就听到她。

    “……能不能借点钱用用？”

    范天依清晰咬字，“不能，不给，滚！”

    ——————

    还有五分钟下课，1班三十一名学生却无心上课，时不时就瞟一眼门外，然后激动地跟同桌交头接耳。

    坐在后面的师羿目光直视着黑板，握着笔的手却一直在用力，笔尖在笔记本上已经不心点了好几下。

    宛童站在教室外，时不时看一眼师羿的方向，内心着急。

    诶，蓝莓酱吃完了。

    她瞟了一眼课室正前方的时钟，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然后手一撑，坐上了走廊栏板。

    教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哗然声，随后师羿就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下来。

    宛童猝不及防，额头撞在了他下巴上。

    “嘶……”她摸了摸额头，“师羿，你不好好上课，跑出来干嘛？”

    师羿还握着她手臂，心脏砰砰急速着，“危险。”

    宛童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

    她轻笑一声，抬了抬下巴，“有什么危险的，十几米高而已，我从这里跳下去——”

    【童童，你是人类，人类，人类。】尸尸机械地提醒。

    因为提醒的次数太多，作为系统的它，都要麻木了。

    【……】

    宛童喉咙一噎，话锋也一转，“……跳下去的话，会死人的。”

    师羿见她发窘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回了课室，没一会儿又在老师和学生惊诧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将一瓶蓝莓酱递给了宛童，哑声道，“等我，很快。”

    “……好。”宛童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原主一千多年的记忆里，就没有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

    教室里，数学老师看着师羿坐下后，才开口，“师羿，你女朋友？下次注意点，坐那里多危险啊，你要她。”

    一向沉默是金的师羿罕见地回到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去，真是女朋友……”

    “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美女都是瞎了吗！嗷！”

    “好了，还有几分钟，我们回顾一下刚才学的知识点。”数学老师大声破了班上的窃窃私语。

    德艺中学师资一流，但是并没有不准早恋的规矩，有些老师会管一下，但是大部分是默许的。

    几分钟后，下课铃一响，师羿就走了出去，自然地拉起了宛童离开。

    身后的同学追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指指点点。

    宛童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大家挥了挥手，然后便看到好几个男生捂着脸离开，还有几个看呆的女生抱在了一起……

    “师羿，你的同学们还真可爱。”

    师羿向后扫了一眼，目光微沉，但是看向宛童时，又瞬间柔和了下来，心翼翼地问，“去食堂好不好？”

    宛童还没回答，一道身影就挡在了两人前面。

    范天依短发挑染了暗红色，在阳光底下显得特别明显，校服没有好好穿，扣子从第三颗开始扣，黑色领带松松垮垮挂着，双手插在兜里，又低着头睨人，那姿态端的撩人。

    “走，带你去吃饭。”范天依丢出一句后，又瞥了一眼师羿，眼里带着轻视。

    “好啊，你给钱。”宛童马上接了一句。

    师羿低了低眸，反光的镜片掩去了他眼底的情绪，温和地提醒了一句，“童童，家里让我照顾你。”

    那一声“童童”一出来，范天依就猝然拧眉，冷声道，“感谢你家里收留她一晚，以后我会照顾她，待会儿我让助理联系你，你尽管提条件。”

    师羿根本就没有将注意力落在范天依身上，他微微侧身转向宛童，“你要走？”

    宛童才不走呢，家里还有个师越要了解呢。

    她瞪了一眼范天依，示意他别闹事。

    范天依斜睨着她，眼神带着威胁意味。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已经有不少学生围了过来。

    “啊啊啊！范天依！！”

    “他跟谁话呢？”

    “那女的是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听到范天依粉丝声音，宛童不得不开口劝，“大明星，你粉丝的眼神快要把我扒了，你还是先走吧，下次再约~”

    “舒宛童，你什么？你为了他，赶我走？”范天依冷冷掀唇，逼近了一步，感觉快要炸毛了。

    宛童嘴角抽了一下，还没什么，手腕就被师羿牵住了。

    “走吧，去晚了，要排队。”师羿轻声着，拉着她掠过了范天依身侧。

    宛童：“……”

    范天依瞪着两人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