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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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洗澡, 庄久霖和田芮笑为彼此上泡沫,细细揉洗。庄久霖顺势低头吻她,这感觉甚至有些久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 更别做/爱。

    一发不可收拾,庄久霖迅速关掉花洒, 浴巾一卷,将她扔上了床。

    没有多余燃情的助兴, 没有任何挑/逗的情话, 只是全心全意地享受独有她能给他的爱/慰。

    “弟弟只是比较害怕,这是正常的,”田芮笑枕在庄久霖心口, “再等等, 我相信他会的。”

    庄久霖闭着眼睛, 专心地摩挲她的背, 像抚摸他豢养的猫咪那样。然后轻轻应了声:“嗯。”

    第二天上午, 他们就等来了好消息。

    “我跟爸妈谈了通宵,”董洛洛在电话里告诉庄久霖,“妈同意带我去医院做检查了。”

    庄久霖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那我过去……”

    “妈带我去医院就可以, 他们不想再见你们……希望你理解一下。”

    “好,我现在先给你们预支费用。”

    “不用了,检查而已,不用花什么钱。”

    尽管如此,庄久霖还是拿了一笔钱过去。董洛洛还, 董父董母提出回头想见兔子庄希未一面,被庄久霖一口回绝,他们也不敢再提。

    庄久霖待不了太久,找了人过来跟进,当天下午便带田芮笑回京了。等配型结果还要一些时间,两人都想等落定后再告诉庄希未。

    一到北京,直奔医院。来到病房时,庄希未正在睡觉。

    “她刚睡着不久,”何扬在一旁,“你们走的这两天,有个男孩儿每天都来看她,是她同学,刚从美国回来。”

    庄久霖眉头紧皱:“谁?”

    “不知道,人家倒是守得耐心,一直陪着,希未这两天都很开心,”何扬想了想,挑眉道,“我好像听见他是专程从美国回来看她的。”

    庄久霖显得很警惕,就听见田芮笑:“我知道是谁。”

    两人看向她,她笑道:“魏迪生。”

    ……

    好像魏迪生也怕庄久霖似的,他们本来还盼着第二天确认一下,人家干脆就不来了。

    很快,董洛洛那边传来好消息,他的肾配型成功。为防止意外,庄久霖提出将他接到北京做手术,董家也同意了。

    董洛洛来京前,庄久霖再三强调——绝不能让庄希未知道她的父母还在世,她还有亲人。董洛洛沉重地答应了。

    两人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田芮笑扣紧庄久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在发颤。

    “会没事的,”她抬头冲他笑,“只是一个手术而已。”

    庄久霖点了点头,抱紧了她。

    何扬和江曼丽因为路上堵车,又错过了这一幕。他们来到后不久,庄希未就被推了出来,医生公式化的面孔上终于有了色彩:“手术很成功,病人接下来需要观察静养。”

    几人相视而笑,庄久霖问:“那个男孩呢?”

    “那就更没事了,等麻药过去,就能下地跑了。”

    庄久霖还是让董洛洛多留了几天,好好调理。

    之后两三天里,庄希未的气色愈发好转,精神也充沛了许多。她需要看护的时间少了,庄久霖终于稍微得以投入公司事务,近日接连意外,他手上堆了繁重的公务。

    而田芮笑,考试尘埃落定后,距离开学还有四五个月,她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蒋纯已成功通过复试,调剂到中传;而相应的,庄希未就错过了复试。得知田芮笑和蒋纯商量出去旅游,庄希未兴冲冲想加入,却被庄久霖吼了回来。

    当天在病房里,庄久霖质问田芮笑:“你也由她胡来?”

    “错了嘛……”田芮笑低着头,手怯生生地去抓他袖子,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还让他怎么凶?还让他怎么凶?庄久霖伸手搂她腰的时候,病床上的庄希未暴躁一声吼:“我靠!你从来就没这么饶过我!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欣欣向荣之时,一早十点,刚到公司的庄久霖又接到了医院十万火急的电话——庄希未不见了。

    田芮笑等庄久霖过来接自己的时候,怨愤地冲墙壁砸了一拳——老天啊,能不能放过她心爱的男人?求求你了,让他好好的,别再折磨他了好吗?

    两人沉默地来到医院,迎头见到何扬。尽管他终于开始察觉庄久霖和田芮笑同时出现得太紧密了,但此刻无人有心多问。

    何扬将护士带到跟前:“你跟他们一遍。”

    “好……今天早上,有个男孩过来探病,问我董姣姣在哪个病房,我查了告诉他没有董姣姣,他就前两天做肾移植手术的,我一听就知道是528的病人,我她姓庄,不叫这个名字,他还是问我在哪个病房,我就告诉他了。”

    “他去找了一圈回来,放了束花要我转交,一开始还给董姣姣,然后又自己改口。我就把花拿到528去,那个女孩这几天我都看着,一直跟她聊天,已经挺熟了,我就送她花的男孩怎么喊你董姣姣啊……”

    田芮笑惊慌地看了庄久霖一眼,见他竟愠怒地斥:“然后呢?”

    护士吓得后退一步,继续:“她愣住了,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个男孩一直这样叫你……我不知道,是不是认错人了?然后她就跳了起来,出去找人了……”

    后来的事,大概也猜到了。

    庄久霖给董洛洛电话,凛厉地道:“你在哪里?”

    “我……对不起,我错了,”董洛洛干脆承认,“我已经在机场了,我怕再出什么乱子……”

    “到底怎么回事?”

    董洛洛被他震慑得发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护士会……姐姐追出来找到了我,她一直逼问我,我什么也不敢,我就跑了……”

    既然董洛洛并不知道庄希未去了哪里,庄久霖毫不耽搁地挂了电话,一点都不想再听见这家人的声音。

    他们把医院翻了个遍也没有结果,接着陆续把能的电话都了,都没有庄希未的影子。“别着急,”何扬安抚他,“我们分头找,我去找曼丽想办法,你也回家看看,不定她回家了呢?”

    庄久霖同意了,几人一同下楼,当何扬看着田芮笑堂而皇之地坐进庄久霖的副驾时,他才终于结结实实地惊了惊。

    “我已经问了所有可能的同学,”田芮笑看着他,“他们都会注意的,我也再继续想想。”

    庄久霖手握方向盘,抿唇不语。

    “你别乱想,”田芮笑伸手去摘他的手,“希未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庄久霖面无表情,手心收紧,算是回应。

    田芮笑看着与他相扣的手,模糊了眼眶。

    希未啊希未,你到底去了哪里……她在脑子里一一过滤每一个可能,她最常去的地方,最喜欢的地方,最想吃的东西,最想见的人……魏迪生?

    田芮笑心头一震,看了庄久霖一眼……她不想让他失望,默默拿起手机找到魏迪生的微信——上次他们帮她拍毕业照时加的,之后便再无联系。

    连“在吗”都省去,她直接问:前两天你去医院看过希未吗?

    魏迪生很快回:对,怎么了?

    田芮笑:希未今天上午不见了,我和她哥哥找了她很久,她找过你吗?

    过了很久,魏迪生才回:没有,我一直以为她精神不好,没敢扰。

    田芮笑无心再回,接着他又问:需要帮忙吗?

    田芮笑第八百回这句话:如果她联系你,请你马上告诉我。

    回到和园不见人,田芮笑陪着庄久霖把庄希未名下的房子挨个去了一遍,一无所获。接着他们还去了学校,去了所有他们能想到的地方,最后来到庄徐行的墓地。

    守园大爷查了记录,今天来祭拜庄徐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庄希未。

    庄久霖站在庄徐行的墓碑前,碑上的肖像很新,庄徐行沉着而严厉地看着庄久霖,一如这过去的三十年。庄久霖就这么了出口:“爸,我该怎么办?”

    田芮笑哑然望着他,握紧他的手。原来再无坚不摧的钢铁侠,到了父母面前也只想做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孩。

    天边尽头已染成橘红色,田芮笑抱着他的胳膊,坚定一笑:“我们再想想,慢慢想,嗯?”

    下山时,田芮笑接到了魏迪生的语音电话。

    庄久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看着她双眸瞬间点亮,疾言道:“你送她回和园,我和她哥哥在家里等她……”

    手机还没完全摘下,庄久霖就问:“怎么样?”

    “希未跟魏迪生那里,”田芮笑笑着抓住他的手,“魏迪生现在送她回家,走,我们回去!”

    魏迪生,今天庄希未无助地给他电话,她没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想找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着想被世界遗忘,却还是舍不得一个他。

    田芮笑给他发微信时,庄希未确实在他身边,可她一直在哭,求他不要。魏迪生陪了她一天,也哄劝了她一天。她一开始什么都不愿,然后他:“我陪你回去。”

    庄希未错愕地看着他。魏迪生笃定地重复道:“我陪你回去。”

    庄久霖冒着被扣十二分的风险几乎是飙车回到了家。

    穿过中庭,从墙后走出,庄久霖一眼对上坐在客厅沙发上庄希未的双眼。庄希未浑身一颤,还是很快喊了声:“……哥。”

    庄久霖杀气腾腾地朝她迈步,魏迪生将庄希未护在身后的同时,田芮笑也上前抓了抓他的手。庄希未缩着脖子躲在魏迪生身后,庄久霖道了声:“过来。”

    庄希未一震,却没动。庄久霖加重了力度,不容违抗地威震道:“过来。”

    田芮笑放了手,也冲魏迪生使了个眼神。魏迪生叹了口气,让了一步,庄希未的脸露了出来。她还是不敢抬头看庄久霖,缩着脖子一步步走近他,见到他的鞋尖映入眼帘便停下。

    余光中看见庄久霖挥起了手,田芮笑和魏迪生都有动静,庄希未缩紧脖子闭上眼睛,却迟迟等不到那一巴掌砸下。

    最后,那面宽掌盖在了她的头顶,将她往前一带,收进庄久霖怀里。庄希未睁大眼睛,泪腺溃堤,却听到哥哥还是凶狠地斥:“你再不听话,明天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再回来。”

    “哥,对不起,对不起……”庄希未抱紧了他,泣不成声,“哥,哥……”

    何扬和江曼丽进门时,刚好看见兄妹相拥而泣这一幕。

    庄久霖有力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庄家大宅里:“你姓庄,是我庄久霖的妹妹,仅此而已。”

    一直站在角落不话的阿姨,回身抹了抹眼泪,朝不远处庄徐行与苏韵的画像,会心一笑。

    刚好是吃饭时间,阿姨进厨房忙活去了,她今天竟要准备六人份的晚饭——六人份,家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上次这样,还是田芮笑来见庄徐行的那天。

    眨眼之间,恍如隔世。

    饭桌上,田芮笑和庄希未坐一边,何扬夫妇坐一边,剩下庄久霖和魏迪生相对而坐。这导致了……魏迪生全程都不敢抬头吃饭。

    饭后,田芮笑陪庄希未回房间,留魏迪生独自在那里接受家长们的审视。

    庄希未房间里放着一本相册,是庄徐行临走那日翻的那本。田芮笑坐在庄希未身边,陪她一同翻看。前面都是庄久霖和庄希未时候,原来庄久霖时候也会笑啊,圆滚滚的眼睛,露一口大白牙。也有一些苏韵的,她生得端庄大方,虽出身乡野,却自有心气。

    页码随着年岁推进,庄久霖长成一个冷漠而俊朗的少年,苏韵也就此失去踪迹。

    庄希未突然问:“你也见过他了,是不是?”

    田芮笑明白她所指,索性承认:“嗯。”

    “他跟我长得真像。”

    相册上有泪水砸落,田芮笑将她的手裹紧,缓缓开口:“希未……你过,你和你哥哥的名字都是阿姨取的,希未希未,希望的未来,你要记住你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希望的未来……”她喃喃自语。

    “我和你哥哥都不希望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田芮笑,“他们早就死了,死在很多年前那场车祸里,知道吗?”

    庄希未靠进她怀里,又开始哭。

    “你是庄希未,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哥哥,”田芮笑轻拍她的背,“除此之外都没有意义。”

    “还有嫂子。”她忽然。

    “……哦,那也行。”

    庄希未抬起头,混着泪水冲她笑了。

    此刻客厅里的气氛,简直是剑拔弩张。

    庄久霖与魏迪生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长长的茶几。庄久霖刚盘问完他的学校和专业,接着他仿佛面试一般地汇报自己的项目和论文,庄久霖听得一脸轻蔑。

    何扬和江曼丽在中间圆场:“不错不错,魏同学未来可期……”

    田芮笑下楼时,刚好听见庄久霖问:“你你这次专程回来看希未的?”

    魏迪生犹豫之后,承认:“是。”

    所有人都在等他解释。他端直了身板,回应庄久霖的注视,道:“我之前……喜欢了希未很久,她很开朗,也很可爱,可她一直表现得……只把我当兄弟。后来我确定去美国,也告诉自己把理想摆在感情之前,我们最后什么也没,分别之后谁都会有新的开始,不就不会知道有过遗憾。”

    “其实我在美国很忙,实验室里有做不完的事,前阵子放假也在硅谷实习。我知道希未在国内也在专心备考,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久到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她了……”

    “然后我听她出了车祸,我当时……好几天没有睡着,想回来,又怕自己多余,也怕其实她已经重新开始了,我再出现只会没完没了。但我最后还是没办法服自己……”

    田芮笑站在沙发后头,也专心地听着。

    庄久霖的目光还在研判他:“你今天跟她了什么?”

    这一问,把魏迪生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从容全都瓦解了。他无措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无论她是谁,我都喜欢她……”

    田芮笑、何扬、江曼丽三人一齐看向庄久霖,期待他那张寒冰般的面孔能融化几分。还不等他反应,魏迪生又:“哥哥,我想让希未也去美国,你让她去美国吧,好不好?”

    这一下,庄久霖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不屑,嫌弃,还难以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庄久霖一声冷笑,吓得魏迪生汗毛竖起。何扬帮他圆场:“伙子,你这……咱们这才认识一天,人家哥哥也没完全了解你,对不对?”

    “是是是,”魏迪生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倒还机灵。庄久霖终于肯敛起几分傲慢,道:“今天谢谢你,明天我送希未回医院,你还在北京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这简直是特赦令啊!魏迪生放心地笑了起来:“好,好,我一定去……”

    魏迪生走了,看出庄久霖跟何扬夫妇还要继续谈话,田芮笑便也:“那我先回去了。”

    江曼丽问:“不再陪陪希未?”

    田芮笑看了庄久霖一眼:“希未现在最需要家人,还是哥哥多陪她吧。”

    江曼丽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我送你。”

    何扬扯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庄久霖开了口:“我让肖硕过来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叫车了,”田芮笑晃了晃手机,朝在座一笑,“先走啦。”

    何扬和江曼丽看着庄久霖起身陪田芮笑出了门,江曼丽狐疑地看了丈夫一眼,却撞上他的笑容。

    两人并肩往庭院外走,庄久霖:“今晚住这里不行吗?”

    田芮笑摇摇头:“你跟希未再好好话,明天我再陪你送她去医院。”

    “回家?”

    “嗯。”田芮笑答完,警惕地:“不准来找我,要陪希未话。”

    他们已走到门口,相对而站,庄久霖只好答应:“好。”

    站在客厅落地窗后的何扬与江曼丽,就这么亲眼看着庄久霖将田芮笑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她。

    江曼丽震惊地捂住嘴,看向何扬,他却还在笑。她难以置信地:“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

    “哦,没早多少,今天上午才开始正式怀疑的。”

    外头一双人吻得火热缠绵,难舍难分,两人江曼丽不忍直视,走回沙发:“干脆让他别回来了!”

    等庄久霖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嘴唇,田芮笑伏在他心口喘气,轻轻:“等希未好起来,天气也暖和了,我们带爷爷奶奶出去踏春儿,好不好?”

    “好。”她什么他都会答应。

    车子渐行渐近,最后还是由她推开了他:“走啦。”

    庄久霖为她开门,关门,不忘交代:“到家告诉我。”然后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才肯转身进门。

    一进客厅,两双诡异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江曼丽冷不丁开了口:“脸上有口红印。”

    庄久霖淡定地抹了抹嘴角,才想起来她今天没有化妆。他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去倒酒。

    “喂,你就想这么走了?”江曼丽按捺不住追了过去,“你给我交代清楚,你偷偷背着我搞我的学生?你怎么这么变态?人姑娘年纪轻轻,你也下得了手?而且还是我的学生?”

    “喂,你给我话!”

    庄久霖耐心地从酒柜里挑了支90年的Dom Perignon,转头问:“香槟可以吗?”

    他可没算真的等她的意见,勾了三支香槟杯,回到客厅。

    何扬还算淡定,笑问:“多久了?”

    庄久霖正在开酒,想起田芮笑的口头禅,答:“八百年了。”

    “天啊,”身后的江曼丽往脑门一砸,反思道,“我去医院的时候都了什么?我还以为她是赶过来帮忙的,怕麻烦了她,结果……”

    “是从我的床上过去的。”庄久霖抬头看她。只有跟这两个人在一起,他才有几分不正经。

    江曼丽忍无可忍:“——庄久霖!”

    庄久霖慢条斯理地倒上三支香槟,反正他们会问很久,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盘问到了深夜,江曼丽最后掏心掏肺地站在田芮笑那边:“笑笑真的特别特别好,你可千万别负她。”

    庄久霖仿佛听了个笑话。负她?他现在只有她了啊。

    江曼丽强调:“如果你真的负她,我真的会翻脸。”

    “你没有那个机会了。”他很肯定。

    ……

    庄希未出院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魏迪生一直都陪着她,陪得庄久霖和田芮笑都不好意思常去。

    错过了今年的研究生复试,终于有一天,庄希未对庄久霖:“哥,我想去美国。”

    那一刻,庄久霖下意识反对。庄希未认真恳求他:“我想出去走走,两三年就回来了。而且,我已经错过他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你明白吗?”

    那几天田芮笑正和蒋纯环游到北欧,庄希未给她电话,她会心地告诉她:“你哥哥是怕你走了,家里就真的没有人了。”

    “我……”庄希未带有哭腔,“我知道……”

    “希未,你哥哥什么都不会出口,可他真的很爱家,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庄希未在那头落泪,一时无言。田芮笑叹了口气,又:“可我知道,你应该去找他,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你哥哥最后会同意的,但我不想逼他。”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庄久霖便告知庄希未:“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学校了,你把材料准备好。”

    “哥……”庄希未看着他穿鞋就要出门,往前近他一步。

    为了不想听她多,他特意出门前才提。庄久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阳光下,他依然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钢铁侠。

    ……

    田芮笑回国那天,庄久霖到机场接她。他耐心地一边开车,一边拉她的手回到万邦公馆,又耐心地看着她取了几个快递,耐心地上了电梯,等家门一阖,他整个人大变兽性,将她压在床上疼爱得至死方休。

    凌时分,两人起来洗洗澡,喝喝水,歇一歇。庄久霖帮她把一进门就丢地上的快递捡起来,一个个翻,然后就看见了那封扁平的邮件。

    “宝贝。”田芮笑坐在梳妆台前,抬头看见庄久霖手握一份邮件走进来。他单膝跪到她面前,满是歉疚:“对不起,之前事情太多,我真的忘了……”

    田芮笑低头一看,原来他手里抓着她的录取通知书。

    “这样也好啊,”她笑起来,“我喜欢你现在脸上的惊喜。”

    庄久霖望着她,问:“所以,你决定……”

    “在北京,”她毫不犹豫地答,“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

    庄久霖抱紧了她。

    翻涌到后夜,田芮笑趴在他心口,猝不及防听见他:“搬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她笑了:“搬哪里?”

    “你想住哪里?我们可以再看新房子。”

    田芮笑爬起来,对着他双眼:“你是要我……”

    “和我一起住,”庄久霖回答,“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田芮笑湿着眼睛吻他。他都不知道,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多久。

    原本她找了个联合国开发署的工作,要去泰国两个月,但为了他,她还是选择留在北京的办公室。他们决定搬到天禧台,两人出门上班都很方便。

    那里也是他们开始的地方,处处有他们的回忆。

    回和园收拾东西那天,阿姨寸步不离庄久霖:“这……你跟田住这儿也好呀,阿姨还能帮你们收拾,给你们做饭……”

    庄久霖忍了许久,终是出了口:“阿姨……爸爸已经不在了,妹妹也去美国了,以后我也不住这里,您……如果还愿意帮我们家做事,以后可以定期过来整理一下,薪水照旧,平时您可以去别的地方,或者也可以回家了。”

    还不等他完,阿姨潸然泪下:“阿姨给你们做饭都十几年了,这突然一下子……”

    庄久霖给她递过去纸巾,浅笑道:“过几年等我结婚,如果您还愿意来帮我照顾孩子……”

    “真的?真的吗?什么时候?”阿姨破涕为笑。

    庄久霖沉了口气:“我了不算。”

    离开庄宅时,庄久霖关上一扇扇门,一盏盏灯——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从前他出门时家里总是有人,没有机会让他做这样的事。

    关上大门前,他望了望空荡的客厅,第一次觉得,家里真大。

    “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

    他心底飘来一道声音。

    他轻轻一笑,关上了门。

    从前天禧台跟个酒店似的,每次他们过来都只有随身物,走了便带走,剩的垃圾也被保洁清掉了。

    田芮笑搬过来那天,装她行李的纸箱堆成了山,一一拆开放置后,这间四百平米的公寓总算有了长居的样子。

    晚上,庄久霖买了很多很多菜,烧一桌隆重的宴席。果然庄老板心情一好就会做饭呀。

    “周末我们回一趟深圳吧。”吃饭时,庄久霖突然就。

    “怎么了?”田芮笑傻傻地问。

    “早就应该去了。”他冲她一笑。

    ……

    芮娴开家门见到庄久霖的时候,一同看见了堆了满地的见面礼——这哪是来吃饭,分明是来提亲。

    “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庄久霖谦卑地朝他们鞠了一躬。

    席间谈笑风生,最紧张的人竟还是庄久霖。田芮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端坐得如同自己到庄家那日一样,也如她那样连抬手和微笑的分寸都要心拿捏。

    饭后,女士们洗碗,庄久霖在客厅陪田镇南喝茶。田镇南不方便话,只用心地听庄久霖,审度他每个举止每个眼神,一点点也不能马虎——这是一个要陪他的女儿走完一生的男人啊。

    期间,田镇南张了张嘴,庄久霖立时察觉,耐心等着他开口。

    田镇南努力地笑了笑,人老了,竟还有些不出口。他准备了好一阵,才发出声:“你爱她吗?”

    “爱。”庄久霖全神贯注地回答。

    “……你爱我的女儿吗?”

    明明已经坐得很直了,他还要再挺一挺背,整个人九十度笔直。然后答:“叔叔,我很爱您的女儿。”

    田镇南眨了眨眼,等眼泪褪去,才:“那就好。”

    ……

    回北京的航班上,庄久霖告诉田芮笑,他后天要去以色列出差,大概周三回来。

    “那……”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那你周末要加班吗?”

    庄久霖扣着她的手,问:“想去哪里?”

    “没有,就是……”她还是不敢。

    “宝贝,”庄久霖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想去哪里?”

    田芮笑只好委屈巴巴地:“你还没有陪我去逛街,去看电影,去看猫呢……”

    该死,明明是普通情侣间最普通的事,却被他一拖再拖。

    “周六,”庄久霖斩钉截铁,语气像极了发誓,“周六陪你去。”

    “噢。”她并没有当真。习惯了他的忙碌,也要习惯失约。

    庄久霖出差回来之后,连着两天加班到夜里两三点,才提前把周末的事做完了。

    周六一早,他陪他的姑娘睡到自然醒,然后盛情邀请:“宝贝,快起来,我陪你去逛街。”

    “真的啊?”田芮笑一跃而起。

    他笑了笑:“起来洗漱。”

    庄久霖绝没想到自己会被骂——“那你怎么不早啊?”田芮笑埋怨地,“这都几点了,出门都很晚了。”

    庄久霖看着手表上指向十一点到指针,很迷惑,十二点出门吃个饭不刚好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女人竟然可以为了一场约会,扮到下午三点……还没完。他看着他的姑娘洗头、洗澡、护肤、化妆、做头发……天啊,女人活着这么复杂?

    光挑衣服,她就挑了一个时不止。他被强制要求坐到衣帽间里,鉴赏她每一次让他看的衣服:“这个怎么样?”

    “好看。”

    “跟刚才那个比呢?”

    “……都好看。”

    田芮笑最后穿了一身粉蓝搭配的吊带和短裙——明明在庄久霖眼里都是吊带和短裙,她为什么可以选一个多时?接着,选首饰、发带、高跟鞋,又是一个时过去……

    庄久霖想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却被田芮笑勒令:“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看嘛!”

    下午四点,她终于漂漂亮亮地挽着他的手出门了。

    又是一年夏天,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带她出门,她也是这样在宿舍从上午扮到临出门前。原来她在他身边,已经有一年了啊。

    之后无论是逛商场、看电影,还是吃饭,他们都绝对是人群中最养眼的一对,惹来人人惊羡。

    在庄久霖从田芮笑嘴里抢过一口冰激凌引来周遭一阵侧目时,她红着脸捶了他一下:“你干嘛……”他慢慢含化那口香甜的冰激凌,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他是——跟她明目张胆地甜蜜的感觉,可真好。

    到了晚上,他们到店里买了塞满一车的猫粮和猫砂,到救助站去看望喵咪。

    看着田芮笑软嗲嗲地逗猫玩时的笑容,他的心化成了糖水。

    “想不想养一只猫?”回家路上,庄久霖问她。

    “真的啊?”田芮笑喜出望外,“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想养什么猫?”

    “那你介意我去救助站带一只猫咪回家吗?”

    “两只也可以。”

    要不是他开车,她真想扑过去吻他。

    ……

    开学前夜,田芮笑听见庄久霖发语音转交明天的工作安排。等他完,她傻傻地问:“你明天要去干嘛?”

    庄久霖无可奈何地答:“送你上学啊,宝贝。”

    “……哦,”她想忍住不笑,“其实也不用啊,我先带一点行李过去,之后慢慢搬,反正又不是天天住学校……”

    庄久霖放下手机,直视她:“得去帮你交学费。”

    “可以网银交啊。”

    “不行,一定要带你去学校,陪你排队,在那里交,”他顿了顿,决定得再具体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帮你交学费。”

    田芮笑刚刚换好睡裙,过来往他腿上一坐,勾着他的脖子:“干嘛?让别人帮着提醒,万一分手了还得让我还你学费?”

    “嗯,”庄久霖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好提醒你,毕业了嫁给我当还了。”

    她的脸一瞬刷红:“谁、谁要嫁给你了?”

    “都要给别人当嫂子了,还不嫁给我?”

    “我什么时候了?”

    “在陕北的时候。”

    ……哦。还真有这回事。

    田芮笑从他怀里起来,往落地窗前走:“才不要!”

    他的怀抱随后覆盖下来,咬着她的耳根,几乎是威胁道:“为什么?”

    “谁要嫁给你这个老变态!”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

    庄久霖没有再一个字,满屋子却回荡了整夜她的求饶。

    夜最深时,北京彻夜的灯火最浓墨重彩。

    田芮笑面朝落地窗,男人的胳膊横在她腰间,从后抱她。他们在无数个夜里这样一同俯瞰着北京的夜。

    “姐姐最近在跟别人约会,”田芮笑告诉他,“是一个大学老师,教天体物理的,人好有趣,她总是能走在路上就遇到很棒的人。”

    庄久霖在慢慢地吻她的肩:“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在乡下遇到的。”

    田芮笑眉毛一挤:“你的很对。”

    庄久霖吻到她耳根时,突然就:“我爱你。”

    田芮笑蓦地睁大眼睛:“……什么?”

    “我爱你。”他毫不犹豫地重复。

    “干嘛……”她笑了,仰头望他,“这么突然。”

    “突然?”

    “你从来没有过。”她好委屈。

    庄久霖诧异道:“真的?”

    田芮笑点点头。

    原来她陪他走过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低谷,他却还欠她一句,我爱你。

    原来爱她已经成了本能,就连要出口都忘了啊,毕竟,谁会“我需要氧气”、“我需要食物”这样的话呢?

    庄久霖将田芮笑的身子掰回,低头凝视她:“我爱你。”

    他迫不及待地跟她开始又一次的缠绵。

    越过他震颤的肩头,田芮笑望着窗外无远弗届的星空。

    她的后来也如星空般遥远莫测,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他一定在她知道的后来里。

    谢谢你,让我所知道的后来,都与你有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