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A+A-

    “原来是这样。那你先出去吧。我得先来忙今天的绣活。明日就先不去了,我想去刑部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你爹真叫人不放心。”

    才待了这几天,王氏已经提了很多次高老爷的事情了。阿淳心里也着急,但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能先慢慢找门路。

    她劝道:“娘,你先别着急。这事得慢慢来才是,我们平时哪里能够接触到刑部的人,就算你去了,也是徒劳无功的。反而白白辛苦一趟。”

    王氏不知怎么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被点着了,之前她觉得阿淳奇怪,阿淳又躲躲闪闪不肯。这回更是觉得阿淳对高老爷的事漠不关心。她怒道:“你的这还叫一个为人女的话吗?你老爹被关在牢里吃苦受罪的,你倒好,一点都不关心,还劝我也别去。你做事也奇奇怪怪的,天晓得是什么时候把我的好闺女掉了包,留下你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阿淳张了张嘴,竟然觉得无话可。她该解释么?望着桌角那一抹灰,她咬了咬嘴唇。半晌,走了出去。

    太阳烈了,齐泽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滚落。阿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挥舞锄头。齐泽看见阿淳高兴起来,道:“柔羚,你看哥哥翻地翻得好不好?”他力气大,挖得深,空气里有了一股泥土的芬芳。

    阿淳点点头,低着头去了厨房。一进厨房,她的泪珠便滚落下来。这些天她也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她也在事事操心过得很累,但却没想到她心底最亲最亲的娘竟然是这样想她的。委屈浮上心头,让她的泪意来得更加凶猛。

    齐泽翻完了地,想进来腆着脸求表扬。阿淳背对着门口,他便去扯她的袖子。

    “柔羚,我把地翻完了。”齐泽骄傲的道。

    “嗯,乖,你先出去吧。”阿淳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哭,想劝他走,可是那哭腔怎么都掩不住。

    齐泽不肯走,他还没得到表扬呢。狗似的绕圈绕到阿淳面前,饶是阿淳头再低,也被他发现了脸上的泪。

    “柔羚,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齐泽问道。

    阿淳刚要回答没什么,冷不防便被齐泽拥入怀中了。傻子的怀抱原来竟也这么暖。阿淳伏在他胸膛抽泣,齐泽却向哄孩子一般的哄她,“乖哦,柔羚别哭啦。什么事都有哥哥替你担着,你只

    要开心就好了。乖。”

    做齐泽的妹妹真幸福,他什么事情都想替妹妹担当,不像她那个哥哥。阿淳默默想到,只觉得自己特别无助,本来该承担一切的哥哥不知所踪,娘还怪她。

    “哥哥,你真好。”阿淳道。这一刻她真的想像齐泽的,做他口中那个无忧无虑只负责开心的妹妹。这样的哥哥丢了,他的妹妹着急吗?

    听到阿淳赞他,齐泽连忙道:“我当然好了。你忘了我在娘面前保证过,要做这天下一等一的哥哥,永远的保护你。”

    齐泽用手指温柔的帮她擦干眼泪,深深的凝望阿淳的眼睛。阿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晌,听见齐泽道:“你哭了之后,真丑。”

    “……”真是一个惯会在伤口上撒盐的人。

    第二日早上,给王氏留了一张纸条,阿淳便拖着齐泽一起去刑部。去之前她连刑部门往哪边开的都不知道。去之后,她唯一的收获也只是知道了刑部门往哪边开的。她猜想的没错,刑部一般老百姓真的进不去,更别听消息了。齐泽被太阳晒了,整个人也恹恹的,两个人都拖着缓慢的步子往回走。

    一回去,王氏便迎了上来,道:“怎么样了,有你爹的消息了吗?”

    阿淳摇摇头,对上王氏瞬间失望的眼睛。她忽然觉得不委屈了,娘一个人也真的承受了很多很多。她作为长辈,要忧心的事情或许更多。

    王麻子这会儿却收了摊回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他把招牌放下,拎着那袋东西走过来。“今天有个女人家哭哭啼啼的叫我给她算卦,算了却又没钱,好歹把这包毛豆抵给了我,中午也算个下酒菜。”

    阿淳接过来翻了翻,顺口问道:“她哭哭啼啼是有什么伤心事罢?你也忍心收了人家的毛豆。”

    “天下有伤心事的人多了去了,我个个怜悯,谁怜悯我?你们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莫非就没有什么伤心事?”他坐下来,摘下头顶的黑帽拍起灰来。

    王氏这会儿却忽然插进话来,道:“那先生能否替我也算一卦?”

    王麻子上上下下量她一番,脸上却浮起高深的笑意,道:“行行行,我王麻子敦亲睦邻,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吧,算什么?”

    王氏看了一眼阿淳,正巧对上阿淳的目光。阿淳听见王氏:“麻烦先生给算算我相公。”阿淳没想到一向不信这些的王氏也病急乱投医起来,她拉住王氏的手,不想她继续。

    王麻子看出两人的顾虑,道:“我不会多问,你们只需要把生辰八字报给我即可。”

    王氏依言报了,那王麻子用手在桌上的茶杯里蘸了一汪水撒到桌上,口中喃喃自语,脑袋左摇右晃,状若癫狂。

    几双眼睛紧紧的看着他。

    只见他停了下来,手握成拳头狠狠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道:“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接着道:“你相公他现在正遭受劫难,眼前迷雾重重,祸患不啊。”王氏听得揪心,连忙问道:“那,那怎么办?”

    王麻子摇了摇头,在桌上敲击了几下,道:“莫慌莫慌,这事转机大大的。只等贵人相帮,便可逢凶化吉。如今,静待时机罢了。”

    制作酒曲本来是必须要等到六月三伏天最热的时候制作,那个时候温度够高。等到酒曲初具雏形,一直放置到秋季凉爽之时,积累了足够的甜香之后才算做成了合格的酒曲。阿淳回忆着书上的话。她在王麻子宅子里空置的屋子里偷偷制作,这里平常也没什么人来。好在京城天气跟阿淳家里那边不太一样,直到现在还是闷热的天气。阿淳想着或许不妨事,可以试着做做。苍耳、蛇麻、辣蓼并上井中济上来的甜透的水,搅烂后已经煎了六天了。

    这天乘着王氏等人都出了门,阿淳吩咐着齐泽出去把买来的种子给埋上,自己在屋里悄悄开瓮子查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她有些欣喜,明白这第一步没有做错。阿淳轻轻舒了口气,把火炉中的火熄了,将瓮子端在阴凉处放着。却听见外面有话的声音。王麻子出去摆摊了,王氏去绣房了,会是谁在话?

    阿淳连忙出得门来,把门合上,只见门边站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不住的朝门内张望。之前的话声想必就是她在同齐泽问话。

    “这位夫人找谁?”阿淳问道。那位妇女头发理得整整齐齐,头发上只插着一根银簪,眼角有些细纹。身上穿了一套朱色的裙服,眼里闪着焦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