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掌中权 第六十四章
浅晞看向老伯的儿子,老伯的儿子一听,急忙连连摇头,“不是的,小人是看到这公子掉了钱袋,这才捡了起来准备还给这位公子,没想到,这些人二话不说就围了上来说小人盗窃,还要砍了小人的手。”
老伯的妻子李婶急忙上前,哭得面容嘁嘁,“我儿子这辈子都老老实实地打理面店,你要砍了他这双手,那他下辈子怎么娶妻生子,养家糊口?”
老伯也上前,“你要是砍了我儿子的手,老头我……我这就跟你拼命。”
见此情况,那夏疆男子丝毫没有被唬住,反倒扬开手里的折扇,“原来大觐朝的百姓就是这么吓唬我外邦人么?”
话一说完,那男子身旁又出现了几个奴仆,分别拉开老伯和李婶,而原本抓着老伯儿子的那名奴仆,当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利刃,眼见那柄利剑便要朝老伯儿子的双手手腕上砍去。
刹那间,老伯和李婶恸哭。
正要在那利刃即将落下的时候,一抹银光闪过,直直擦过那利刃,竟使利刃一偏,下一刹那,握着利刃的奴仆刹那手一松,“乓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浅晞收回袖中的手,笑妍妍道,“公子既已入了我大觐国界,便要按我大觐的律法行事,我大觐对于盗窃者,依罪责轻缓量刑,并无剁去双手一说。公子既然以钱袋上的手印认定这位大哥是窃贼,而这位大哥又反驳只是为了将钱袋交于公子才留下了掌印,不知公子可还有更确切的证据来反驳这位大哥的说法?”
夏疆男子沉吟片刻,缓声道,“并无。”
“既然没有,公子可愿屈驾与我们前往衙门?是非曲直,自有府衙知府评判。”
这时,围观的人又开始附和:
“就是,去府衙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没错,府衙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给一个公道的。”
“对呀对呀……”
“……”
闻言,那男子身侧的奴仆急忙附耳跟男子说道,“公……公子,此番出来,不宜多生事端。”
那男子摇着手里的折扇,看了眼围观的百姓,又看了看浅晞,微微勾唇,“罢了,姑娘,今日,就当给卖你个面子,我们走……”
说完,那男子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变故就只发生在这一瞬之间。
一刻钟前
十二皇子封飔跟着下人于敏来到岳麓酒肆二楼的靠窗位置,忽闻窗外吵闹,封飔打开窗户,见下方乌泱泱围着一堆人,“于敏,你下去看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打听好了马上回来告诉我。”
不过一会儿,于敏就回来了,轻声跟封飔说道,“殿下,楼下似乎是因为一男子偷了一个夏疆人的钱袋,那夏疆人想要剁了那男子的双手,似乎……七王爷和七王妃也在,目前好像是七王妃和那夏疆人在争执。”
“什么?”十二皇子封飔拍桌而起,“这些狂妄的夏疆人,竟然和我七哥七嫂争执,本殿这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封飔打开窗户,眸光定在了下方几个精美的花灯笼,伸手道,“于敏,拿羽箭来!”
于敏迟疑了,“殿下,这样,不妥吧?”
“不就是个夏疆人,有何可惧?”封飔见于敏依旧不动,索性抢过自己往于敏身后的背囊,两根羽箭在楼下一扫,分别瞄准了两处。
一刻钟后
那个夏疆人正要离开,只听上方传来“嗖嗖”的两声,抬头望去,也不知从何处飞出两支羽箭,一根击中上方灯笼的挂钩上,将那挂钩刺断,另一根,则带着火苗,不偏不倚,正中灯笼,那只精致华美的灯笼瞬间烧了起来,并朝着那夏疆人的方向往下坠落。
灯笼不高,下坠速度又极快,周围刚刚围观的人群急忙后退了几步散了开来。
浅晞暗叹一句不好,这夏疆人服饰华贵,应不是夏疆普通的庶人,若是此番在大觐出了事,那么,她和封屹多多少少都会被牵连。
火光电石之间,浅晞立马在空中轻轻跃起,一手推开那夏疆人,身子跟着一翻转,脚尖用力一踢,刹那间,那燃烧的灯笼便被踢到了不远的空旷之处,她才稳稳落了下来。
她落下来的那瞬间,有人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来。
而那厢,说来也巧,那夏疆人被浅晞一掌推过去以后,翻身转了个方向,竟是没稳住,稀里糊涂的便砸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但在他还没立稳时,又被他砸到的那人轻轻一推,最终,他跌落在了地上,三千乌发丝随着他这一跌,竟然是瞬间散了开,秀发如瀑,竟是个女子。
浅晞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封屹竟然是在那夏疆人靠近他的瞬间就一把把人家推开,好巧不巧,那夏疆人因此还暴露了女子之身。
那夏疆女子站了起来,旁边的奴役围了过来,对封屹呵斥道,“大胆,你敢推我们公……子!”
夏疆女子走了过去,手里的扇子一扬,几个奴仆都乖乖住了口,她往前迈了几步,眸光定在了封屹平定无波的脸上,陈述道,“你推了我。”
“大觐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封屹轻描淡写。
言下之意是,推了这夏疆人,是因为男女之别。
“可我刚刚明明是男子打扮,而且你双眸无神应是眼力有碍,理当察觉不到才是。”夏疆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和感兴趣。
“因为内子也喜换女扮男装。”封屹说完,朝浅晞的方向伸手。
被点名的浅晞只好摸了摸挺秀的鼻梁上前去握住封屹的手,这时那个夏疆女子才反应过来,道,“原来,这姑娘就是你的妻子?”
浅晞不置可否,封屹拱手道,“既然姑娘答应内子不与那老伯的儿子为难,那在下便与内子先告辞了。”
说完,封屹转身就要走。
“站住!”那夏疆女子说道,“公子,我听闻大觐三妻四妾皆是正常,我比之这位姑娘也不差,不如公子考虑考虑?”
封屹却是不理,“告辞。”
转身便把浅晞拉走。
封屹和浅晞的背影消失以后,那夏疆女子跺了跺脚,没好气地道,“走,回去。”
瞬间,人便都散了。
*
封屹和浅晞走在街上,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刚刚封屹说,“因为内子也喜欢女扮男装”。
而她,根本就没有在封屹的面前用凤浅晞的身份女扮男装过,除非……
除非,他一早就知道凤浅晞就是柏歆!
“你知道了。”浅晞垂眸看着地,这句,是一句肯定句。
封屹轻轻地“恩”了一句。
“那我也可以问你一句吗?”
“何事?”
“你是丰华?”
封屹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似是轻轻叹了一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浅晞抬眸,“现在。”
她一直都不肯定封屹和丰华是否为一个人,之前的半信半疑,因为在封屹身上没有找到疤痕,所以打消了不少,但……
能认出凤浅晞就是柏歆的,唯有丰华,毕竟若丰华不是封屹,那么她以柏歆身份见封屹,不过就那一次,而那一次,她自认没有露出马脚。
浅晞收回微微发呆的神色,继续道,“我刚刚只是在套你话而已。”
封屹却是毫不意外,不过浅浅勾了勾唇,“无事,左右你迟早会知道,我本也没想瞒你太久。”
“那我还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你今日的问题倒是很多。”
“你身上的疤痕……是怎么去的,那么深的一道疤,不可能去得这么毫无痕迹。”
封屹停了下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进了王府,今日王府的下人不多,大半的人都回乡探亲了,“你的师父是谁?”
浅晞有微微错愕,不意封屹会突然问起这个,“遂风。”
“他是我的人。”
封屹语调平平的说完,却在浅晞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的师父向来不喜欢依附权贵,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封屹的人,“所以你……”
封屹轻轻笑了笑,握着浅晞的手不曾松开,两人渐渐步入房中,封屹掩上门,“我的确是中过剧毒,也的确是瞎过眼睛,只不过,我有你师父,他帮我捡回了一条命,你说的那道疤,是我让你师夫刮骨植皮去掉的,我不能给任何人留下线索察觉出我的双重身份。”
“刮骨植皮?”浅晞一惊,这个技艺她曾听师父提起过,师父说,因为此方法过于凶狠,她又不主学医术,所以并没有教她。
但她知道,那刮骨植皮之痛,可谓痛入骨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轻颤,“那你身上……”
“恩,受伤本是在所难免,我身上多数地方都刮骨植皮过。”
浅晞微微呼了几口气,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那……那你说,不能给任何人留下线索察觉你的身份,为何你却要告诉我?”
封屹走近了她一步,沉静的眸子紧紧地看着他,眸色深深,“浅晞,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我若连你都信不得,我又还有几人可信?何况,你已经见到了陈景致了,我不想让他,离间我们彼此的关系。”
浅晞在封屹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怔住的表情,不意到封屹竟然会这般高看自己,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果然一早就知道陈景致没有死?”
“他本就是我救的,我自然知道他死没死。”
“你……你救的?”浅晞又震惊了。
“那日刺客是我派的,若不置之死地,如何后生?唯一失策的是,没想到陈永深会当场吓坏了,竟然一口气上不来,想来,这也是他的命。”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派人去杀陈永深和陈景致?目的是为了他们活?”
“若不是看在你对陈景致的情分上,我也不会如此做,可我似乎成了那农夫,放了那条蛇,让他反倒来咬我一口,诚然陈府的没落和我确实有一些关系,但陈府的灭门,着实与我无关。”
“可……苏锦绣是你的人啊?那蛊毒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
“她诚然曾经是我的人,我本想利用她一番,却没想到她竟敢伤你,你放心,你找不到她的这几个月,我令人每日熬一碗斑蝥汤给她享用,也算是替你解气了。”
“可我那日明明看到了她抱你啊?”浅晞问完,忍不住咬牙,这问题被她绕了一圈,果然又绕了回来了。
“你这是第二次问我了,我本以为你那次只是想套我话,如今看来,其实你是真的很在意?”封屹眉毛微挑。
别说是封屹了,就连浅晞也是很震惊自己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她轻咳了下,缓解尴尬。
“那好,那我再跟你说一下,那日是她自己抱上来的,你还没看到我推开她,你就被封幽抱了。”
提到被封幽抱了的那瞬间,浅晞瞬间也有些底气不足,“你这是拿封幽来反激我?”
封屹从浅晞后背环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左右我们都在洞房夜不小心被他人抱了,那就以一抵一,不再重提了好吗?”
他声音低哑微沉,听得浅晞感觉骨血都凝住了,竟稀里糊涂的“恩”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剁脚,“不对不对,还有一件事,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是柏歆?不可能是很早之前吧,那时你分明还想杀我!”
“那日我和你喝寒潭香的时候,你以为你面纱掉得偶然吗?而且,哪有人易容这么敷衍的,只易容下半张脸……”
“你……你那日装醉?”浅晞一抖,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下,的的确确是那次以后,封屹对她的态度放纵了不少,她脑袋里思绪不断地转着,突然又问道,“那……那陈景致说你利用我,可又是真的?”
她脑袋一动,转了过身,却被封屹正面抱了个满怀。
封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安安稳稳地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啊,那时,你和我在抢李府的一笔买卖,我可还跟你吵了架。”
“不,更早之前,我经常听遂风说他有个很是淘气的徒弟,天天把他的药罐摔得满地都是,于是,我那日便跟着陈武去了遂风的药谷,没想到,遇到你的第一眼,你竟然二话不说,一把把我踹下了池塘,果不负淘气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