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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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庭森去找了江怡和关崇,陈猎雪猜的,因为那之后整整一个月,他都没再见过关崇夫妇。

    也没见过几眼陈庭森。

    陈庭森出去交流了,具体的消息还是陈猎雪跑去医院问来的,陈庭森只给他留了一笔生活费,和一句“出差”。

    “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陈庭森好像没听见,又或者对他的烦躁已经忍无可忍,没多只言片语,拖着箱子走了。

    陈猎雪提提踏踏追到门口,目送陈庭森进电梯,乖巧道:“注意安全叔叔。”

    又:“早点回来。”

    然后他回到餐桌上,继续吃自己的晚饭,吃完后将碗碟收进厨房,先洗了碗,再去洗澡,从浴室出来,他关上客厅的大灯,在骤降的漆黑中想了一会儿,摸黑拧开了陈庭森的房门。

    一股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庭森身上总有这股味道,像稀释了的消毒水,也像陈庭森的性格。陈猎雪拱进被窝,把脸埋在枕头上贪婪地嗅了两口,满足无比。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纵康给陈庭森发了短信的事,陈猎雪一直到半个月后才知道,那天是冬至,他去纵康家包饺子,纵康要他给陈庭森带一些回去,陈猎雪随口道不用带,他出差了。

    纵康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问:“陈先生是不是不高兴了?”

    “嗯?”陈猎雪抬头看他,纵康有些不好意思,:“我给他发短信,了陈竹雪妈妈总来找你的事。”然后他赶紧解释了发短信的目的,还拿出手机给陈猎雪看,有没有哪里言辞不当。

    纵康的行动确实在陈猎雪的意料之外,他翻看着短信,见发送的日期也是在那天早上,就冲纵康安抚地笑笑:“没有的事,爸爸早就知道了。你也是为我好,别多心,纵康哥。”

    月底的时候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陈猎雪睁开眼就看见窗外灰白一片,他裹了裹身上的被子,陈庭森的味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屋里清清冷冷,没有一点儿人气。

    他懒得起床,蜷在被窝里看雪,怔怔地算日子,迷迷瞪瞪间又睡了个回笼觉,梦见陈庭森回来了,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他惊喜地喊了声“爸爸”,正要往陈庭森怀里钻,手机在耳边嗡嗡地响了起来。

    是关崇的电话,问他吃饭了没。

    陈猎雪不太愉悦,心想一大早吃什么饭,再看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在睡懒觉?”关崇笑了一声,“正好,起来收拾收拾,我和你江阿姨过去接你。”

    陈猎雪瞬间清醒过来:“来我家么?”

    “嗯?”关崇问:“你不是在家睡觉?”

    “不用这么麻烦,关叔叔。”陈猎雪拥着被子坐起身,用关崇的东西刺激陈庭森是一码事,外人侵入他与陈庭森的空间又是另一码事,他有些烦闷地挠挠头,“去哪里吃饭?我车过去就行了。”

    下过雪的空气又干又硬,从鼻腔吸一口能直接通进肺里。陈猎雪慢悠悠赶到订好的餐厅,关崇和江怡已经到了,二人有有笑,不知捡了什么开心事,连江怡都是一脸春暖花开的好气色。

    “江阿姨,关叔叔。”陈猎雪了个招呼坐下,江怡见到他仍不那么自在,收敛了眉眼间的笑意。关崇与他闲话几句,点了菜,突然温和地笑起来,他告诉陈猎雪:“你江阿姨怀孕了。”

    江怡立马有些紧张地看向他,很微妙,是那种怀了二胎的母亲看向长子的目光。陈猎雪张张嘴,绽开一个眉眼弯弯的微笑:“恭喜你,江阿姨。”

    当晚回到家,陈猎雪蜷在陈庭森的被窝里翻看日历,他反复点开第二天的日期,心里涌动起种种幻想。现在时间刚过晚上九点半,还不是陈庭森的休息时间,他鼓起勇气拨了个电话。

    陈庭森没接。

    十来分钟后,陈猎雪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消息:什么事。

    他连忙回复:没事,叔叔,就是想你了。

    等了一会儿,他又发:叔叔,你什么时候回家?

    那头一片死寂。

    初雪来得磅礴且没有征兆,交流组本该上午就能到家休息,延误七个时后,陈庭森乘坐的航班才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

    冬天天黑的早,杨医生拖着箱子从机场出来,远眺着天上地下一片茫白,往手心哈热气:“嗬,雪这么厚了。回家吃饭咯。”

    陈庭森正翻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一脸面无表情。前来接人的大巴车“哧”地停在跟前,众人上去安置好,杨医生在陈庭森身旁坐下,瞄他一眼,道:“你别老垮着脸,等会儿到家再吓着孩子。”陈庭森收起手机,眉心的疙瘩勉为其难地疏解些许,杨医生叹了口气,道:“江怡瞒着你去见猎雪,确实不合适。那她不也是想孩子了嘛,这是好事,你看前几年她什么时候找过你?”

    江怡第一次电话时杨医生正好在,听闻她突然想见陈猎雪,也不知该什么好——若江怡还是单身,这肯定是复合的好契机,然而江怡已经有了新伴侣,展开了新生活,毫无征兆地个电话来要见人,连杨医生都记得她当年对陈猎雪的憎厌,实在是想不到她要做什么,陈庭森拒绝她的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没成想事隔半个月,陈庭森告诉他江怡夫妇私下里已经见过陈猎雪了。不止一次。

    私下里,还是“夫妇”,两个大人瞒着,陈猎雪也瞒着。

    设身处地地想想,他都替陈庭森不舒服。

    可再不舒服也是别人家的事,他这个外人不便发表意见,只能往宽慰里劝:“你跟孩子也半个月没见了,赶紧回去亲近亲近。等明后天再约江怡他们俩好好聊聊,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偷偷摸摸跟苦情剧似的……”

    陈庭森正看到陈猎雪给他发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杨医生觑了一眼,在喉边犹豫半天的话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其实,可能是雪生日快到了……江怡今年刚结婚,想孩子了吧。”

    “雪”指的是哪个雪不言而喻,陈庭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倦怠地闭了闭眼。

    “明天。”他。嗓子有些沙。

    杨医生又叹气,拍拍陈庭森的肩:“去我那儿喝一杯吧。”

    陈猎雪没等来回复,攥着手机迷迷瞪瞪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窸窣的动静惊醒,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声音是从隔壁他的房间传来的,他第一个念头是陈庭森回来了,还没来及雀跃,那边又是“咚”的一声,像门在墙上,瞬间消了他的想法——陈庭森不会搞出这嘈杂的声响。

    是偷?

    他电光石火地回忆自己是不是忘了锁门,“医患矛盾入室报复”的新闻在脑中穿插而过,他屏息下床,贴着墙根蹭到桌边,抄起陈庭森桌上装饰用的无花瓶,踮着脚走到门后。

    外面的声响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嗡——!”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来电让床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在这环境下几乎振聋发聩,陈猎雪提了口气,忙摸索着关机,门外的人肯定也听到了,浮躁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陈猎雪蓦地生出股奇妙的感应,他随着开门声猛回过身,陈庭森高大的身型嵌入门框,“啪”地拍亮了壁灯。

    “爸……”陈猎雪眼睛一眯,惊喜交加下又慌忙改口:“叔叔……”

    男人在骤亮的灯光下蹙着眉头,暗沉的目光裹着丝丝缕缕的酒气缠绕上陈猎雪,宽敞的卧室陡然逼仄,陈猎雪暴露在陈庭森的视线下,像被锁定的猎物,本能地嗅出了危险,从心脏到汗毛都震颤开来。

    “叔……”

    他想叔叔你喝酒了,陈庭森冰凉地断他:“你怎么在这。”

    他巡视自己的房间,目光从掀开的被窝扫到陈猎雪光裸的脚,再暗沉沉地回到他脸上,语气中掺了几分烦躁:“不在自己房间,来这干什么。”

    陈猎雪眼中闪过一抹隐隐的光,他忍不住向前迈步,试探着问:“你刚才在找我么?叔叔?”想到了什么,他眨眨眼,停在原地,“我想起来了。”他看着陈庭森,声:“明天是竹雪的生日吧。”

    “……”某种复杂的神色从陈庭森脸上一掠而过,不待陈猎雪细看,眼前一黑,刚开的大灯又关上了。

    “衣服解开。”

    陈庭森酒后的嗓音沙哑迷人,有着粗粝的质感,摩挲过陈猎雪的心口:“回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