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也是即盼又怕。盼着能在临行前看她一眼，却又怕她真的来了会有闪失。

    而此时却又与那时不同，那次对着小丫头倔强的小脸，他不得不妥协，将她一起带上。虽然两人不能时刻在一起，却始终都在一个大军中。这次……却是真正的分别。再见面时，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应该已经出生了。

    斜睨了一眼身边的沐青云，慕容楚打马前行，并不理会他。沐青云耸了耸肩，就知道这家伙还在生他的气，气他跟莫璃站在一边，非要跟着一起西征。

    那天慕容楚跟莫璃说他出征后，会将亲卫留下一半，成亲一周年那天送给她的紫玉玉佩就是调动亲卫的令牌。

    “不行，你不让青云跟着，又把亲卫留下，我怎么能放心？”莫璃当即拒绝。

    慕容楚拉过她的手道：“璃儿，你听我说。你平日里见到的都是暗卫，而暗卫只是亲卫中的一小部分。整个亲卫队有六百人，我带走一半，足够了。”

    这时莫璃终于明白为何每月拔到暗卫那边的费用都那么高了，原来除了暗卫，还有更多的亲卫。这些人可以算是慕容楚的私兵，不受军队的管制，只听命于慕容楚一人。

    “我在京城，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如果你非要留也行，把青云带上，留下一百人给我。”莫璃眼泪涟涟：“我知道你不放心我，难道我就能放心你吗？战场之上，刀风剑雨，危险重重，你忍心让我整日担心吊胆吗？若是青云在你身边，至少我也会安心一些。”

    “璃儿，我怕之前的寒毒……”

    “寒毒不是早就解了嘛，不然我哪会怀上孩子。”莫璃手抚上圆滚滚的肚皮，“我要你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地回来。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莫璃软硬兼施，最终慕容楚答应带上沐青云，留下三百名亲卫，其中暗卫五十人。

    沐青云接到通知随军西行时，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备足了各种所需的药材。一幅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让慕容楚颇为恼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好友早就倒戈。

    可是已经答应莫璃的事情容不得他反悔，只能把气撒到了沐青云的头上。直到现在，大军已经出征，这个气还没消。

    浩浩荡荡的西征大军中，忠王钟翰渺也回头看向城楼，城楼正中，百官的簇拥之下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对这种明黄色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如今明黄依在，却物是人非。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受到先帝的重视，但父亲却是他从小到大都濡慕的人。原因无他，父亲与他就是单纯的父子关系，没有利用，没有责难，哪怕是在弥留之际，还叮嘱太子哥哥不要为难他。

    而他的母亲和嫡亲的哥哥，或是把他当作垫脚石，或是干脆无视他的存在，却从来没把他当成儿子和弟弟。

    原本他并不想参与到这场宫斗当中，他想要的仅仅明哲保身而已。可最终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父亲死了，死于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之手。为了那至高无尚的权力，他们居然做出了杀君弑父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母亲死了，死在他的怀里，直到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在怨他站到了父亲的一边，哥哥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也是充满了怨毒。他们怨他，他又该去怨谁？

    这次请旨随军出征，正如他所说哪怕做一名马前小卒，他也要去。他想看看哥哥为了那个位置能走到哪一步，想在最后问问他后不后悔，所有的一切值不值得？

    就在钟翰渺想要转头继续前行之际，城楼的一角出现一小块舞动的红色。是她，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曾经让他哥哥一直惦念的女子。城楼上的人都是正襟威立，在皇上面前，谁敢如此肆意。也只有她才会随心而动有如此行止吧。

    那抹跳动的红色在一片肃穆当中显得如此鲜活，钟翰渺不由得勾起唇角，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他看向帅旗下的慕容楚，那个一贯冷如冰山般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透出了无限的柔情。

    钟翰渺又看了一眼城楼上挥着红帕子的女子，刚刚压抑的心情莫名地舒展了许多。

    大军渐行渐远，皇上在所有人的恭送下摆驾回宫。在经过莫璃的面前时，皇上停下了脚步：“慕容楚夫人快快请起，莫要伤了身子。”

    “臣妾多谢陛下！”莫璃在若平的搀扶下，捧着肚子站了起来。

    皇上并未再多说什么，带着一干臣子下了城楼。

    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若平说道：“回去吧，已经走远了。”

    是啊，长龙般的队伍如今只能看到最尾端的几个黑点。莫璃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又有泪水渗落。

    慕容楚走后，莫璃深居简出，一心在家里养胎。十五暂代了留下来的暗卫首领，一得到大军的消息便会及时向她通报。

    四月中旬大军抵达陇西路，晋王早已得知大军西征的消息，提前安排好兵办，将城池牢牢守住。慕容楚并未急于冒进，休整几日后才展开进攻，一举夺回两城。

    初战告捷的消息传回京城，龙颜大悦，命户部尽快筹集春粮以做大军的补充。

    这一日天气晴朗，绮文宫的花园里红樱满枝，清溪之上不时有落花飘过。慕容婉倚在凭栏上，凝睇着潺潺溪水，那清澈见底的溪流中几条小鱼嬉戏于粉红的花瓣间，甚是有趣。

    当今圣上钟翰涛步入园中，见美人唇边带笑专心地看着溪水，连忙示意宫人噤声，自己悄悄移步于美人身侧。

    慕容婉只觉溪水中投下一片阴影，转头一瞧，皇上已站在身边，不由一惊，赶忙伏身下拜：“臣妾不知陛下驾到，望陛下恕罪。”

    皇上抬手将她扶住，顺势牵住她的手：“婉儿不必多礼，是朕不让人通报的。婉儿在看什么，如此认真？”

    小手被包裹在温厚的大掌当中，让慕容婉不由得脸颊染红，轻声道：“臣妾看那鱼儿在落花间嬉戏，觉得有趣，一时便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