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棒槌
午夜,月光洒满大地。
窗纸上破的洞,已经被心地粘糊了起来,风已进不来,但多了一层带字的纸,透光性也更差了。
又有两只老鼠在吱吱嘎嘎的打架,幸好只交片刻,便没了动静,不知是胜负已分,还是已达成共识反正就算打赢了,这里也没粮食可偷,打个鸟
周昂醒来的时候,四周万籁俱寂。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些微朦朦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下意识地首先判断自己是在哪里,是否还活着,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这就算是彻底醒了。
照例不知道是几点钟,不过已经睡足,自己感觉精神异常饱满。
躺在床上将过去的一天温习一遍,他脸上渐渐露出些笑容来。
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眼前的一切瞬间骤变。
房屋还是那个房屋,窗户还是那扇窗户,月光也是那朦胧的月光,但是在这一切之外,忽然就多出了许多游离的光。
哪怕黑夜,它们依然是那样五彩绚烂的颜色。
它们是细丝一样的,在空气中缓慢地游弋,伸出去,你只能穿过它们,却无法捕捉事实上,你连穿过都不能,当你的指从它们身上划过之后就会发现,它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未断、未离。
好像它们是属于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只是在这片刻、只是在这一方土地上,两者有了些交集一般。
也或许连这都只是错觉。
两者如同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同时耳朵里也多了许多不知何处的声音,仔细听,那纷繁复杂的程度,绝对会让你惊讶不已在此之前,你绝难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可以同时捕捉并分析出那么多的声音。
偶尔的片刻,周昂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一声鹤唳
它在何处鸣叫在叫些什么
不知道。
如同面前那五光十色的丝线一样,你根本就抓不住它。
你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去往何处,你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否真实存在。
郑师叔,长期保持这样的状态,是很消耗体内灵气的,自己一上午的胡乱试验,也证明了师叔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于是新鲜够了,就打个响指,世界瞬间恢复原貌。
据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是这样的,身体如同一个大漏壶,所有的一切随意进出,耳边永远有无法消遏的杂音,眼前永远能看到五彩斑斓的光这样的事情,莫降临到一个孩子身上,便是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也根本就不可能撑得太久。
不是元气尽失而死掉,也会疯掉。
不过有了“呼吸法”,这一切就都顿时变得可控起来。
更妙的是,虽然自己现在还做不到,但是据郑师叔,一旦习练纯熟,这“呼吸法”是真的可以在呼吸之间修炼的,并不需要为了它特意打坐。
真正难的是“炼体法”。
只是跟着师叔练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已经让人感觉浑身发胀、发肿,更兼酸麻难耐了郑师叔,那是体内的灵气在锤炼气血。
周昂不知道照这么练下去,自己是不是有朝一日能练得会飞。
至少应该能练成的功夫高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门派的名字就叫“山门”,很奇怪,门派里传承多年,在自己入门之前居然只有四个人,也挺奇怪,安排辈分的方法很奇怪,如此贪财又吝啬很奇怪
但是,除却第一天花的那一百九十六文的束脩,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疼之外,直到现在的其它所有,都让人心中颇觉愉悦。
咦,我真的开始修炼啦
想到钱,周昂忽然扭头看向床边的书案虽然第一天因为不敢再轻易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导致进度极慢,但随后,当他掌握了“呼吸法”,落后的那一点进度,很快就被追了回来。
所以,明天又可以去领工钱了。
这又是一桩叫人心里高兴的事情。
啊,对了,还有
浑茫茫的月光里,周昂默默地在体内调用灵气,将其汇聚到自己的眼睛上,很快,面前的一切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距离白天那种纤毫毕现的程度,还有差距,但绝对比蜡烛油灯神马的,要亮堂多了,少也是五十瓦灯泡的亮度。
这是连郑师叔都不知道的,纯属自己阴差阳错钻研出来的一个技巧。
变的不是周围的光线,变的只是眼睛的观察力。
这是在那天傍晚进入的那种奇妙的夜视状态,以及郑师叔传授的呼吸法的基础上,他在临睡前花了一个多时辰,才逐渐总结出来的。
很好用。
至少是很好玩。
让他无比充分地感觉到了“我正在修仙”这件事所带来的愉悦。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叫。
隔了大约能有两三秒钟的工夫,自家院子里的那只大花翎子公鸡就忽然鸣叫起来听了几夜了,周昂正在逐渐摸清它的性格。
这家伙绝对不是最勤奋的公鸡,因为它从来都不会第一个打鸣,但这家伙又绝对是个争强好胜要面子的公鸡,一旦听到别的公鸡在叫,它别管在干嘛,都会马上精神抖擞地开始大声打鸣不盖过对方不算完。
这不,一声接着一声。
周昂笑了笑,翻身下穿。
借着夜视的能力穿好衣服鞋子,他轻轻脚地开门出去,按照昨天郑师叔传授的招式,认真地练起来不一会儿,他已经感觉自己像昨天那样,开始身上发热,觉得浑身开始肿胀、酸麻,肌肉和骨骼,都隐隐有些痛感。
月亮仍在,东方已经开始露出一抹鱼肚白。
天马上就要亮了。
房间里开始有动静传出来,母亲和妹妹都陆续起床了。
这是一个和过去每一天都很类似的早晨。
母亲依然煮了豆饭。
周昂洗漱完之后就回到屋里整理自己待会儿出门要带的东西,听到母亲喊吃饭才出来,刚坐下,就看见对面丫头周子和在打眼色。
周昂低下头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鬼丫头,平时乖巧的不行,但也有皮的时候。
主要是馋。
但是还没等周昂些什么,就听母亲周蔡氏忽然开口,道“行了,别给你哥使眼色了”
周昂忽然笑出来。
周蔡氏也笑,有些宠溺地看了丫头周子和一眼。
周子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但这个时候,周蔡氏却很认真地“娘知道家里有米,也知道你们都爱吃白米饭。但咱们是什么人家现在不比过去了,娘就是个洗衣婆子,你就是个跟的洗衣棒槌,咱们这样的人家,能供养一个读书人,已经很是不易,还要顿顿吃白米饭,那是个什么过法儿”
周子和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捧起盛了豆饭的碗来,“我知道了娘。”
周蔡氏笑笑,“下午还煮白米饭吃,好不好白米饭撑时候,吃了晚上不容易饿,咱们就下午吃。娘保证,吃完为止,不留着,行不”
周子和飞快地点了点头,抄起筷子,大口扒起豆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