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娘
同事们大都和善而疏远。
杜仪和周昂一起到了大家办公的房间之后,郑重地把周昂介绍给房间内的几个人巧了,都有过一面之缘大家都点头致意,但也仅仅是点头致意。
裹伤布顶得肩膀的衣服都有些不协调的那位,是当初击杀黄鼠狼妖的时候被对方抠入肩胛的,叫刘瑞,字叔玉。周昂发火焰的法术,就是从他那里揣摩来的,因此记忆最深刻。
一个叫卫慈的,字子义,看着能有近四十岁了,据擅长望气,很多时候锁定妖怪的活动范围,都是要靠他的。
还有一个叫冯善,子孟秋,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个子。当初对黄鼠狼妖的那一战,他也出场了,但他刚一出就被“凝固”了一下,没什么发挥,因此周昂也只是记得他,却难谈什么具体印象。
一圈人介绍完,刘瑞和冯善重又坐下掷骰子,卫慈也又坐回去练字。
全然没有一点欢迎新人的样子。
不过周昂也不在意。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完全不必着急融入新环境,你是新来的,就是新来的。
杜仪又了几句,要等外出执勤不在的几个人回来,再介绍给周昂,然后就走了。等他一走,周昂到分配给自己的书案坐下,期间还不经意地扭头瞥了一眼卫慈的字啧啧真难看
很不错,笔墨纸砚全部免费使用,用光了还能再免费领,不限量。
过不大会儿,一个文员过来,拿过来一份可以称之为申请表的东西,周昂看了一眼,落笔签了字。过了没多大会儿,一把剑和一把短剑,就被库房那边的人给送了过来。
然而人来人往,全然没有打扰到这间屋子里的气氛。
该练字的练字,该掷骰子推牌九的也继续玩。
中午这里有聚餐,叫“会食”。
周昂本来只是打算蹭顿饭再走,却不想连高靖这位县祝都来了,特意又把周昂介绍给到场的所有人。
这下子,不独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整个衙门所有在家的文员、弓以及普通的士卒,都知道周昂这个新的文员加入了。
看大家的表现,高靖这么做,应该是很给面子、很抬举的一件事。
会食罢,周昂也特意向高靖道了谢,但随后,他还是主动跟杜仪打了个招呼,拿上自己的两把剑,起身离了衙门。
当初好的,他一天只上半天班。
至于衙门里是不是需要报备之类的,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叮”的一声
周昂的剑再次被轻易击落。
“嘶”周昂甩甩腕,“敖春,你的劲儿怎么那么大咱们这到底是练剑,还是比力气”
敖春一脸无辜,但还是很快就老老实实地“对不起师伯可是我的确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
看着他的表情,周昂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摆摆,“算了算了,再来,看来我得先练怎么才能不被你把剑击落”
敖春点头,道“嗯,师爷爷和大爷爷都,我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师爷爷才老是催我练字哎,师伯,你的字写的那么好,要不你教我练字吧我陪你练剑,你教我练字,好不好”
“好啊当然没问题但现在么,心”
“叮”
半个时辰之后,周昂无奈地坐在廊前的台阶上。
略有点喘粗气了。
好的敖春陪着自己对打,来训练自己的实战能力,结果呢,根本就打不起来嘛叮叮叮别看敖春年纪,个头也还远远不足,但力气出奇的大,而且速度和反应也都是异乎寻常的快。
而且关键他关键年纪,太实在,连故意放水都不会,以至于两个人打了半个时辰,始终就是重复着“周昂出剑,被击落,捡起来,重新出剑,被击落”这么一个路子。
周昂累得不行,偏偏还觉得什么都没练。
就这,周昂个子更高大,用的是长剑,敖春用的还是更适合他身材的短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句话,可不是着玩的,身高体长剑又长,在实力相近的对战中,是真的有巨大优势的。最大的缺点就是怕被身材矮武器也短的对近身。但敖春完全没近身,就总能把周昂的出剑路线直接封死,短剑一点,周昂就握不住了,只能接受连剑都被击落的结果。
敖春在他身边坐下,微微仰头侧着脸看着自己的师伯,“师伯,对不起”
周昂摆,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问题不在你,你当然应该练习控制力气,但我的速度和力量都太弱了。所以这么练可能效率低了点,但也不错”
敖春想了想,“我觉得你出剑越来越快了越到后面,你出剑越快,而且角度越来越不正常。”
顿了顿,他“师爷爷,练武其实没太多讲究,一是练最基本的东西,力气、速度、灵敏,二是练心。我觉得,师爷爷的练心,其实就是角度吧”
“是思路”周昂接话道,“出剑的思路,也包括出拳、踢腿,总之不管攻击还是防守,思路独特而有效,就事半功倍。”
这个问题不陌生,触类旁通的问题。
每年都要做无穷多的各类策划案,怎么才能让自己的作品被选中然后升职加薪白了,基本功要有,但基本功这东西,干这个的,尤其是干到一定份儿上的,都有,还都不差,到最后比的,其实就是思路。
思路独到,就一好百好,基本功的就是负责让这个独特的思路变得更扎实可靠,变得更加具备可执行性。
练武看来也一样。
所以,理论上来,郑桓师叔给的解决办法是没错的。
敖春虽然年纪,但作为一个陪练,他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虽然跟他练真的有点虐,但正是因为不想被虐,自己才有可能进步飞快。
想明白这个之后,现在的周昂不想别的,就一个想法争取尽快做到不被敖春一招秒
歇了一会儿,感觉气息喘匀了,力气好像也恢复了大半,周昂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道“来再来”
“叮”
“再来”
“叮”
红日西坠,周昂已经必须要回去了。
此时跟敖春一起并肩坐在台阶上休息,他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想办法晚上洗个澡以前没有太过剧烈的运动时还好,觉得脏了就自己打盆水擦擦,但今天出了那么多汗,不洗个澡实在是不舒服。
“师伯,你要走了吗”
“是啊,天要黑了,我得下山,回家。”
“哦。”
“怎么了”
“没事啊就是觉得,你能回家,真好。”
周昂扭头看他。
十几岁的孩子,还不懂得掩饰什么,也或者,最近这段时间,他跟周昂这位师伯已经很熟悉,也很亲近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一个大男孩清清亮亮的眸子里,有着某种清清亮亮的情绪。
或许可以称之为淡淡的哀愁。
他是被自己师父捡回来的孤儿,这座庙,就是他的家了。
周昂伸摸摸他的脑袋。
但又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语。
“哎,敖春,为什么外面已经很热了,咱们这院子里还是那么凉快”
“我不知道。可能是大爷爷布下了什么阵法吧”
还真是有可能
不然没道理气温还是只有几度上下的样子,而那堆雪到现在也仍然还是融化一下再冻起来,枣树也没有丝毫要发芽的感觉。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四月底,马上要端午了
这个等师父回来了,一定要问问。
要是学会了研究透了,给自家的院子弄个恒温,那就很美妙了。
陪周昂安静地坐着,敖春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西方的落日。
忽然,他问“师伯,你将来会娶亲吗”
“会的吧肯定会呀怎么了”
“那你娶了谁,我该称呼她伯娘对吗”
“嗯对怎么了怎么想起这个”
敖春笑着,脸上忽然有些兴奋与雀跃,“那样我就可以有娘了呀”
周昂闻言愣怔了一下。
“伯娘也是娘吧”他问。
周昂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伯娘也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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