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见微知着

A+A-

    玉娇龙是肯定要死的,而且在她死之前,荆门府伊会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当初这伙马匪,究竟是误打误撞劫了那批货,还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这些暗流涌动,玉娇龙自然不可能知晓。水牢之内连一盏灯也没有,又在地下,十分潮湿寒冷。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下边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她正这么想,就使劲跺了一下脚,这一脚的力度,就算是株一碗口粗的竹子也给蹬断了。可她的脚在水下不知道泡了多久,早已失去知觉。

    但是没有知觉也是知觉,因为她觉得脚麻了一下,看来自己是清醒的。她想喊两声,但做不到,因为喉咙里有一只虫,既让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咬舌自尽。

    玉娇龙使劲地挣,浑身的铁链连接在周围的墙上,被她拉得咵咵响。

    过了许久,她累了,意识再度陷入模糊。

    此时水牢突然明亮了起来,紧接着缚着她的铁链连接在墙上那端的火盆全部被点燃。火势不是很大,因为这水牢当中空气不是很好。

    玉娇龙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光,还有那一丝微弱的热量。

    “谁!?”她眼上蒙着黑布,微微偏头,只能用耳朵听。

    没有任何声音。

    她不相信会有什么人进这水牢时,能够在蹚水时不发出一点动静。所以她猜想来人定然还在牢房外,多半就是荆门府伊的人。

    “宋臣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吧?”玉娇龙惨然一笑。

    “他死了。”来人声音十分低沉,在这水牢之内不断回荡,平添一份阴森。

    玉娇龙大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流泪,但泪水全部浸湿在黑布之上,没有流下来。

    “你们问不出来什么的,当年白水寨只要见了富商就抢,你若非要问谁人指使,那便只能是我指使!”玉娇龙寒声道。

    “,何人指使!”那声音骤然发怒,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笼罩在这水牢之内,顿时阴风阵阵,火盆之上燃烧的火焰明灭不定!

    玉娇龙只觉这一声喝直接炸在了她耳心子之内,闷哼一声,“无人指使!当年那人,也只是与白水寨萍水相逢,与此事绝无关联!”

    “那人与你究竟是何关系!”那声音气势越发磅礴。玉娇龙在这绵绵不绝的气势当中,比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舟还不如!

    她能察觉到今日来审她的这人与往日都不一样,最起码武功比前段时间来的那些人高不知多少。于她猜想今天肯定是死定了,反倒不怕来人。

    “他是我压寨夫君!如何!”玉娇龙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突然整座水牢平静了下来。水牢之内回荡着玉娇龙的声音,反倒显出此处的寂静。

    玉娇龙觉得眼睛被什么擦了一下,随即十几朵黄色火焰暴露在她眼前。她看不清,一切都十分模糊,模糊的影像当中,有一个人影虚立在她前方十步的空中。

    “大当家,好久不见。”那人影嗓音淡淡,比之当年更多了一分沉稳。

    玉娇龙浑身发抖,她已经忘了这声音是谁的,又觉得十分熟悉,“你是?”

    纪行道,“你压寨夫君,我只当戏言了,如今我已有家室。”

    玉娇龙瞪大双眼,却还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你是?”

    纪行飘了过去,“你在这下面应当呆了不少时间了,我先封闭你目视之能,以免出去后瞎了眼。”

    玉娇龙觉得一种巨大的震撼降临到了她的头上。她知道自己是要死的,自己犯的罪,只怕就连当今丞相话都不管用。因为她以散人境的身份杀了一个凡人,此事本就最犯大商律法的忌讳。她杀的那个人,还偏偏就是府伊之子!所谓万死不足,的就是她。可现在有人要带她出去了!

    她一句话也不出来了,只是发抖,搞得纪行仿佛不是来救她,倒像是要把她送上刑场。纪行道,“你现在浑身是伤,先不要睡过去,也不要太激动,否则容易留下心肺损伤。”

    玉娇龙还是发抖。

    纪行没有再什么,含光鹭影双刀齐出,几道刀光闪过,玉娇龙浑身铁链被尽数斩断。随后他将她揽到怀里,用真灵将她包裹起来,免得她心神激荡之下断了气。

    “我们要出去了。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会招来很多麻烦,即便我并不怕这些麻烦。”纪行道。

    玉娇龙点点头,再无任何动作。

    纪行仔细听了听,然后使了一招土遁。这土遁之术他还用得不是很熟练,是他在龙虎山那里偷学过来的。只是他现在使的土遁还是最简单的一种,以真灵强行分开泥土,待人通过后再将那些泥土合起来,使人难以察觉他土遁的路线。

    只是整座地牢基本都由石头构成,极少有能用土遁之术的地方。那水牢也不过就是顶部有一点泥封而已。纪行便是从这泥封进出。

    他抱着玉娇龙,动作轻快无比,没等多久便出了地牢。直到他悄悄走出许久,地牢之内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迹象。其实也不奇怪,堂堂真灵大能要救一个散人境的犯人,怎么都难不到哪去。

    玉娇龙此时十分虚弱,能活到现在全凭一口气。纪行要先将她安置到客栈里,此时他懒得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

    齐安睡不着,正烦闷无比,没想到窗户哗地开了,紧接着就有个人闯了进来。没等他惊呼出声,纪行道,“是我。”

    齐安一看他还抱着个女人,“这就是你要找的麻烦?”

    纪行点点头,打算给他个活干,免得老是闲着,“是。你不是你会医术吗,给她看看。”

    齐安要重操老本行,实话还是挺紧张的,毕竟他本来就学得不到家,“我先把把脉。”

    纪行把玉娇龙放到床上,“你不要怕,这是我的随从,会点医术。”

    玉娇龙此时本就虚弱,被纪行救出来后,便昏迷了过去。好在纪行用真灵把她的气吊着,不至于她睡着睡着就断了气。

    齐安不屑道,“等回去了看谁是谁随从!”

    纪行道,“至少现在你是。”

    齐安就笑,“行行行!三阳门的少宗主!的明儿起给您端洗脚水行了吧?”

    纪行道,“干你的活!”

    齐安就把搭上玉娇龙的脉上,他本来还笑嘻嘻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纪行相信术业有专攻,他虽然是真灵境的大高,但难保有自己没瞧出来的毛病。此时见了齐安这副模样,纪行心里也咯噔一下。

    “有什么毛病?”纪行问道。

    齐安摆摆,“等会儿,我再瞧瞧。”

    纪行就只能等着。又过了一会儿,齐安“嘶”了一声,“不对啊!”

    纪行道,“有啥啥!别这么神神叨叨的!”

    齐安挠挠脑袋,“我怎么瞧着像滑脉呢?她是你从哪弄来的?”

    纪行不懂什么叫滑脉,“从大牢里救出来的,她得了什么病?”

    齐安想想,“就是喜脉。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症,又主妊娠。我学得不到家,这恐怕得问问我师傅去。”

    纪行见他如此不靠谱,“边儿去,我来。”

    齐安笑笑,“你又不懂医!”

    纪行抓住玉娇龙的,真灵往里一探,并没有发现胎儿,“被押在地牢里不知道多久了,还是水牢,两条腿一直泡着,没见过光,你怎么医?”

    齐安道,“先催吐吧,咱们去买点银针,我要给她灸一下。”

    纪行怕他不靠谱,“为什么要催吐?”

    齐安道,“关在牢里呢,肯定吃得不干净啊。让她先吐吐,然后再煮一碗稀粥养养胃,我不会开药,要不咱们把她送到郎中那去?”

    纪行本来还觉得他前边得头头是道,可最后一句差点把他火气勾了起来,“她是从牢里弄出来的,谁敢给她医?”

    齐安道,“你不是绝世高吗?给她点那什么功力试试?”

    纪行摇头,“我的真灵太过霸道,若是当年还行,现在要是多给了她一丁点就能把她撑炸了。”

    齐安道,“那先让她睡着。”

    纪行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被这子绕进去了。玉娇龙如今好歹是散人境的高,哪会死得如此不堪,只要让她好好休息,吃饱喝足就行,哪用管那么多。

    “行了,我去找掌柜再弄一床铺盖卷,今晚你打地铺睡。”纪行完就走。

    齐安叹一口气,“好歹我也贵为当今天子啊,怎么到了你这整日奔波不,有床还不能睡!”

    纪行头也不回,“你就当爱民如子了!”

    齐安摇摇头,“爱民如子?还没到那年纪。”

    没一会儿纪行就给他弄来了两床铺盖卷。最好还是齐安自己铺的,等他躺好后,发现纪行就倚在窗边。

    “你在看啥?”齐安问他。

    纪行道,“我在看狱卒什么时候能发现人没了。”

    齐安道,“早知道就让你带我去,没准我还能给你望风。”

    纪行自顾自道,“其实你家皇宫地下,压着一个大家伙。”

    齐安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啥大家伙?”

    纪行道,“我揭榜那会,不是给你有图腾想要复辟吗?听人,皇宫底下压着的那图腾,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一个!”

    齐安两撑起脑袋,“有多厉害?”

    纪行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图腾既然是被压在皇宫之下,定然是在皇宫建成之前就压着了。这么一算,这家伙的年纪比大夏还早啊!”

    齐安道,“活得长就一定厉害吗?”

    纪行想了想,“一般来是这样。我要不是因为体质特殊,有比同阶武者更快的速度力量和反应,基本是谁也打不过。”

    齐安就笑,“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高啊?”

    纪行道,“是啊,其实我什么都不算,也不会什么武功。”

    齐安忽然看不懂纪行,“那你会什么?怎么现在又这么厉害,像神仙似的!”

    纪行道,“我也不知道,是命吧。”

    纪行一边应付着齐安,一边用神识悄悄探查那座地牢。看来大商的财政账目不对啊。按理来,关押凡人的牢房,都必须有阵法整日守护。一旦有人来劫,官府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可是这座地牢,仅有第五层有阵法护着。

    难道某些狱卒中饱私囊了?纪行这么想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荆门府那些当官的应该也不怎么样。

    纪行道,“等你回去了之后,查查荆门府伊。”

    齐安此时瞌睡上来了,“为什么要查他?”

    纪行道,“犯人被劫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不是很明问题吗?”

    齐安叹一口气,“哪管得了这么多。”

    纪行转头看向他,皱着眉,突然发现这孩子有一种惰性,“你把自己当成什么?平头百姓?还是大商天子?有事了就是平头百姓,无事就成了大商天子?”

    齐安被纪行冷峻的面孔吓得睡意全无,“纪先生?我错话了?”

    纪行道,“犯人被劫,至少明该做的巡查没有做。先不牢里阵法的问题,只看狱卒不查,要么人不够,要么高不够,总之就是没有个能办事的人。那朝廷征来的税去哪了?不就是发给能办事的人吗?你,这后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齐安想了想,发现纪行看得实在太远,他缩了缩脖子,“见微知着,是这个理。”

    纪行道,“我只见过先帝一面,就那一眼,我就知道他与常人不同。当初先帝驾崩,不知道多少人为之哭嚎,都知道先帝是劳累成疾。你不将来如何勤于政事,眼前能见到的,总得做好。”

    齐安嗯了一声,“是。”

    纪行知道这子是有逆鳞的,不管他什么,这子心里第一个想的总是不认同。但他没有一定要他认同自个儿,他的那些话只要他听见了就行,其余的,交给他自己消化。

    只是纪行不知道他今日做的这些,在往后却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