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师出有名(下)

A+A-

    秦淮道,“你撑得越久,这些修士的本性便会越容易暴露。他们不代表正道,也不代表大道,只是世人被蒙蔽了。我要等他们用上腌臜段再来帮你收场。不然,我出便师出无名。”

    秦淮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

    杀人莫过于诛心。秦淮要拿复辟这件事开刀,就不得不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修士影响到的人口基数太大,名声一向“极好”,他要想对这些人动,且不天下人会不会同意,弄不好皇帝都会不得不问罪与他。所以师出有名就显得十分必要,一旦让他抓到会,那群修士身上的脏水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但是代价也很明显,那就是甲让有可能撑不到那一天。而秦淮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可用,甲让混成现在这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契。若是甲让这件事让他办得漂亮,提司大人可就有事做了。

    复辟牵扯到的问题远不只是修士那么简单。整件事后边全都是方外的影子。若是论起目前所有修士的修为,即便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距离真灵上境只差一步的秦淮。但是一旦秦淮用武力镇压,方外自然伸,届时秦淮不仅会身死人,他所代表的朝廷也会被天下人诟病。

    朝廷在民间积累的怨气一重,天下必反,到时候方外想复辟就复辟。这件事,正是大商皇帝齐安所担忧的。

    但是对修士界不闻不问,就更加危险。因此齐安对秦淮的一切布置,只能是在心中默默支持,却不能在明面上表态让他搅局。

    甲让没有对秦淮的安排表示任何不满,他不过一介武夫,偶然卷入这场滔天大难,就算他想脱身也不可能。除非有什么人能够将他摘出来,但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存在呢?即便是山巅武夫那样的存在也没办法救下他,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博弈天平上最重要的那一只砝码。

    秦淮给甲让倒了杯茶,推给他,同时推给他十枚上品灵石,“这是我三年俸禄。”

    甲让收下了,这笔巨款就算是山巅武夫都不会不屑一顾。因为这意味着一千中品灵石,十万下品灵石。而一枚下品灵石可以换十两黄金,千两纹银。相当于秦淮交给了甲让一亿两白银。上品灵石中蕴藏的海量灵气,精纯至极,直接拿来修炼武功真元那是再好不过。以甲让目前的修为,就算他敞开了汲取其中灵力,也得花整整三年才吸得完。等他汲取完其中灵力,不准能将他直接推到真元九境!秦淮这笔不可谓不大。

    所以甲让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觉得拿了这笔钱,就算死了也值了,“大人将俸禄都交与了在下,大人怎么办?”

    秦淮道,“我是钦天监中人。明面上俸禄虽然是这些,但是钦天监配发兵刃,护甲,和练功之所,都是一等一的精良,隐形的俸禄算起来比这十枚上品灵石还要值钱。”

    甲让叹一口气,“等将来我干脆也进钦天监吧,整天坐在皇宫里不办事还有这么钱可以拿。”

    秦淮道,“都是卖命,这钱拿着烫。而且你实力不够,钦天监中人最差也得真元八境,好好练功,将来我给你引荐。”

    甲让拿了钱,自然不可能不办事,他端起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大人,告辞。”

    秦淮,“告辞。”

    等甲让走后,秦淮仍旧坐在酒楼之中,指不断地敲击桌面,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如今已是炎炎夏日,大商这些年风调雨顺,万民归心。当年的新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贤君。这位贤君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折腾,省了很多赋税。诸子百家在他里越发得兴旺,甚至在民间都开设了百家讲坛,任由百姓去参加诸子百家的选拔。

    因此当今势头正盛的,可不是只有修士那一脉,诸子百家也是俏得很。百家之中最惹火的,当数墨家,农家,和儒家。

    墨家这些年在齐安上,那可真是大受重用,朝廷对墨家的支持也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这种支持甚至到了不平衡的那一步,因为一旦墨家有了新的子弟加入进来,这个人的一生就归朝廷养了,哪怕你不做事,朝廷都会给你养老送终。因此进墨家,就相当于捧上了铁饭碗。

    当然,这也是墨家人很争气。几十年来,墨家训诫也是世人所知最为严苛的一个。墨家子弟向来神秘,精研关数术,为朝廷打造了一批又一批顶好的兵器,还有更多威力绝大的新式武器正在研制。大商军队能够雄霸天下,墨家可是功不可没。

    儒家人就不用了,如今商帝将胡惟庸都快捧上天了。这位文官之中的精神领袖虽然没有半点儿实权,可是胜在人前显耀。大商朝廷有许多案牍都要儒家人来处理,以亿计数的大商人口,自然也要有超出普通人的强大大脑才能够将这么多案牍整理分册,若是没有儒家人做这些事,大商可早就乱套了。儒家这类人群是游离于文官和武官之外的一种官员,称为翰林学士。所以儒家人能够做官,也能够习武,虽然没有实权,却是诸子百家之中最洒脱的一类人。

    而农家则更不必了。农家子弟那可真是比任何一种人都更受欢迎。因为墨家虽然是铁饭碗,但那是人家的铁饭碗,自己没进墨家,那碗饭就端不到自己上。可农家就不一样了,不管哪个县令,只要是看见农家弟子,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一样。因为农家弟子能够创造出不可估量的粮食财富,大商九州不知道多少万个县令,争着抢着要农家子弟,其实就为了能多为当地创造财富。有的县令为了和别的县争农家子弟,甚至会当街大打出。虽然文官之间动起来不是很好看,但是百姓也乐得见这些父母官掐一架。

    剩下的兵家阴阳家道家还有名家什么的,虽然在诸子百家之中很有名望,可惜在大商百姓眼中,却不是那么吃香。另外也明了大商对其他百家之人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也怪不得他们发展不起来。

    诸子百家之所以这些年这么红火,其实与商帝的一个考虑有关。修士成为复辟隐患,弄得天下人不思劳作。百家兴旺,就成了扼制修士的重要一环。商帝就不信天下百姓能忍着加入诸子百家这么香的饽饽不吃,非要跑去修仙!

    事实上商帝齐安也确实将百姓的心思摸得很透,这二十二年来,修士群体没有无休止地壮大,还就真和百家讲坛有关系。因为意图修仙的人,基本都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成年人。而加入诸子百家这件事,却是天下父母眼中对子女最好的意愿。因此从人口分布上看,诸子百家比修士更加年轻,更有朝气和活力。可以齐安从根本上扼制了修士宗门的发展,但是还是没有根除。

    甲让走在燕京街头,怀揣十枚上品灵石,让他觉得不管自己走到哪儿似乎都有人在窥视他。即便秦淮已经为他做了十张不同的人皮面具,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此时正是清晨,街上静静悄悄,他腰挎双刀,形单影只。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跑出来一大群人,大多数都扛着孩儿在跑!甲让一看这么多人,登时傻眼,站在街上两只不自觉就摸到了双刀之上。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人群便涌了上来。他正紧张,以为自己行踪又暴露了,可是人们在经过他时,却理都没理这个武功极高的男人,而是径直跑向了街道另一头。

    甲让站在人流之中,一时竟然被人群裹挟着双脚离地走了半里地!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捕快,扯破了嗓子大喊不要推攘,却一点效果也没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约莫两刻钟才停下来,这么多人不有一万也得有三万了!最后就剩下甲让一个人继续孤零零站在街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所为何事如此疯狂。

    甲让觉得有些奇怪,就去找到那原先在指挥交通的捕快。

    捕快见甲让是个佩大刀的武人,却也没有半点感到威胁,此时他正在喘气,嗓音嘶哑道,“好汉,有何事?”

    甲让见捕快和气,便也客气三分拱了拱,“大人,方才这么多人携家带口,这是要干什么?瞧着倒像是逃荒,可是如今天下盛平,不该逃难啊?”

    捕快被甲让一句话给逗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他就累得不行,此时笑得连肚子都痛了,“好汉应当是南方人吧?方才这么多人,是咱们燕京的百家讲坛开讲了!今日卯时,百家讲坛招收弟子,百姓们都争着抢着将自己家孩子送入百家。往日百家讲坛还只在大商东北一带开讲,这些年咱们皇帝一纸令下,百家讲坛终于南迁。百姓们再也不用费尽心将自家孩子送到北边,你大家伙儿能不抓紧吗?”

    甲让汗颜道,“多谢大人解惑。某人乃是江湖武夫,粗鄙一生,对圣上安排多有不知,还请见谅。”

    捕快对甲让好心道,“好汉,你看起来也有三十好几了,可有子嗣?若是令郎未满八岁,赶紧送过来吧!过了八岁这个坎,百家讲坛中的墨家,农家,还有儒家可就不收了!方才人流之中跑在第一个的那个人可看见了?”

    甲让点头,“看见了,此人身怀武功,气力绵长,端的是一把好!两臂各夹一个孩儿,头上还骑一个,居然健步如飞,这身轻功,可真是不简单!”

    捕快颇为自傲地笑了一笑,“那可是咱们燕京郡王家的家丁!当然武艺高强!”随即他摆摆笑道,“郡王虽是皇亲国戚,可要将自己那三个孙送进那百家讲坛,除了让自家家丁跑得快点儿,也是没有别的门路了。”

    随后捕快对天拱了拱,“当今圣上真是圣明,就连皇亲都是一视同仁,一点儿后门都不给开。若是令郎随你来此,还是赶紧带着孩子赶过去吧。我观你也是武功不差,想必此时赶过去还来得及。”

    甲让自嘲一笑,“这个,在下还未”

    此时一素衣女子面红耳赤赶了过来,显然也是喘得不轻,却大声呵斥,“哥哥!今日不该你当差,你怎么非要凑这个热闹!?腰上的伤还想不想好了?嫂嫂可是了,今天可没你的饭!”

    捕快汗颜一笑,对甲让不好意思道,“这是舍妹,我得走了。”

    那素衣女子见捕快要逃,大喊一声,“前方大哥,替我抓住他!”

    捕快顿时慌了神,先是软了三分,对甲让道,“好汉替我拦住妹妹,日后相见必有重谢,洒家去也!”可随后他又觉得甲让虽然长得浓眉大眼,就这样将自己妹妹交给一个陌生男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于是他急道,“好汉快与我逃也!舍妹乃大虫转世,便是武曲星下凡也难与她纠缠一时三刻,好汉还是与我一道逃吧!”

    甲让还没有答应,便被捕快拉着跑了。

    他俩都是有武功的人。即便捕快腰伤不轻,却也不是一介女子能够追得上的。可是甲让被捕快抓住的那一瞬间,便渡过真元将捕快的伤势查了个底儿掉。此时他才颇有三分骇然,捕快不过散人境界,身上的伤势却是真元境高留下来的,不禁对捕快敬畏三分。

    大约跑了一条街,捕快终于伤势复发,于是他赶紧拉着甲让进了一条巷,坐到地上。

    捕快咧嘴笑笑,浑不在意,“年纪大了,虽然披着这身官皮,却再也吃不起这碗饭。只能平日里多帮师兄弟们跑跑路,干干杂活儿。”

    甲让想了想道,“大人,在下有一良方,可以试试治治你的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