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提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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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让见刘可端盯着他的刀不放,便拿起刀道,“喜欢?”

    刘可端笑着,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甲让解下双刀,“我的一位大哥送的,你不妨看看。”

    刘可端接过双刀,哪料到这两把刀沉得要命,差点将他压了个跟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稳,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大人这刀多少斤?”

    甲让道,“加起来两百斤,重的一百六十斤,轻的三十斤。”

    刘可端这个时候才明白像甲让这样的武人和他的差距有多大。句实话,他虽然力气大,但是使一把三十斤的刀都费劲,到底还是比不过甲让他们这种修炼内功的。

    者无心,听者有意。金雄泰嘴角一抽,感情这位刚刚结实的仁兄一直都背着两百斤在和他跑,难道就不累吗?

    刘可端将重点儿的刀放在地上,仔细打量起来那把轻点儿的。他抽刀一看,只见刀刃之上寒光逼人,端的是锋利无匹,隐隐间还透着股杀气。

    甲让道,“莫要用指去试锋,哪怕指腹横着刮也能把指头给削了。”

    他这话不假。凡人只要将指按在那刀刃之上,稍微一按,这锋利刀锋便能将指切做两半,都不用割的。刘可端悻悻地将刀还给了甲让,“大人一定武功很高吧。”

    甲让摇头,“哪里。会武功的在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在下就连蹲茅厕都能碰上十几个高,实在谈不上武功高不高。”

    刘可端看了看里屋道,“还不知晓大人高姓大名呢。”

    甲让拱,“在下甲让,是来为金兄治腰伤的。”

    刘可端放心三分。这甲让模样算不得如何英俊,但是英武非常,武功高强,瞧着年纪也不算太大。他生怕这位仁兄是来金雄泰家里提亲的。要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金怜托来茶盘,“喝点儿茶吧。”

    金雄泰拉过来几把椅子,招呼刘可端道,“刘二虎,一块儿坐坐,你也辛苦了。”

    于是男人们就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女人则在屋里烧饭。金雄泰问起甲让怎么治他的腰伤。甲让却是摆摆,“无需多问,保准能好。”

    金雄泰道,“我这隐疾已经跟了我十年了。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越来越不像话。”

    刘可端道,“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子。我老爹在为朝廷赶货,一群很多人。金大哥就是那回出了事。当时金大哥把我爹背回来的,我们还以为金大哥没事,后来才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

    甲让随口问道,“二虎你知道不知道赶的什么货?”

    刘可端却笑道,“那哪里晓得。”

    金雄泰笑笑,“其实出来也没啥,是两位壮士的尸首,往北边送。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就找了民伕来送。哪里知晓贼人连尸首也不放过,官府派了咱们十几个弟兄在暗处一直跟着,怕出意外。最后还真出事了。”

    甲让疑惑道,“送两具尸首要这么大的阵仗?”

    金雄泰面色凝重,而后压低声音道,“是上面的人,咱们大商有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衙门,叫钦天监,死了两个大人物。钦天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命令下达到各郡各府,好几个州连轴转,非得把这两具尸首送到京城。”

    甲让恍然大悟,这就不奇怪了。金雄泰嘱托刘可端道,“二虎,这可都是绝密啊,出了事朝廷第一个就找咱们这几个人。”

    甲让道,“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高了?见过那人吗?”

    金雄泰回忆起那个晚上,“模样没看见,他戴着面具,但是他出很快,连兵刃都不用。我瞅着空,以为能一招毙杀此人,一刀捅进了他腰子,哪里料到就在那种情况他都能反给我一掌。民伕死了好几个,二虎他爹和我老邻居,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甲让好奇道,“那个人呢?”

    金雄泰道,“他轻功太好了,几乎和飞差不多。而且这个人似乎善使暗器,有一把柳叶剑,在天上滴溜溜转。当时看得出来本来他是想灭口的,但是咱们发了响箭。到最后官府也没能抓住这个人。之后这个事就不了了之。”

    甲让皱眉,喃喃道,“柳叶飞剑?这不是修士吗?”

    金雄泰道,“什么?”

    甲让摆,“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一点儿事。”

    之后甲让在金雄泰家里吃了顿饭,就出了门。他买了点儿艾蒿,大蒜,还有银针,之后在金雄泰家后边的阴沟里挖了点儿泥,用火烧干。他又叫金怜煮了一锅酒,他亲用木头做了个桶,连着一根竹筒,倒扣在大锅上面。那竹筒便滴滴答答落下浓度极高的酒液。等到傍晚时分,他就打算给金雄泰医治了。

    此时正是酷暑,金雄泰一身衣裳全脱了,露出已经上了些许肥肉的上身,趴在床上。甲让的医术都是从老邢那儿学的,所以他干的这些事看起来都有点儿土。金怜和刘可端在一边望着。

    这个时候甲让就准备开始扎针了,“金兄,这针刚扎下去不疼,等三十六针全扎下去了就会有点儿麻。等我开始用艾蒿灸了,这个酸麻就变成疼了。到时候你得挺住。只要今天这一个坎过了,之后就都好了。”

    金雄泰豪气干云,“来吧!死且不避,绣花针能耐我何?”

    甲让没有再什么,将早已备好的酒液洒在金雄泰后背上,取出火折子一吹,也不知道他嘴里有什么魔力,哗地一片火光就在金雄泰背后燃了起来。金雄泰刚刚感觉到热劲儿,甲让大掌一挥,那火就这样灭了。然后他就开始扎针,每一针他都凝聚了真元在上边,直通经络。真元最大的好处就是修复肌体的能力极强,这些真元就算是便宜给金雄泰了。

    等到三十六针扎完,金雄泰不禁颤抖起来,模样瞧着有些惨。目盲美妇心疼地道,“不舒服?”

    金雄泰勉强笑笑,“麻,感觉背后像蚂蚁在咬。嘶!咬得挺使劲儿!”

    甲让道,“现在就不要动了,不然不好搭灶。”

    甲让将晒干的泥在里轻轻一搓便成了粉末,而后心翼翼地将泥灰堆在金雄泰后腰窝子那里。早就切好的蒜片围着泥灰摆了一圈,搭成了个灶。甲让将艾蒿搓成一个球,在球中央点燃了,放在泥灰上边。艾蒿就开始慢慢地燃,但是没有明火,燃得慢。艾蒿的药力伴着火,将蒜片的辣劲儿一点一点透进金雄泰伤患处。

    此时金雄泰已经是一身的汗。甲让知道他这个时候很痛苦,但是一直流汗不是个事,“给他喂水。”

    然后他并指如剑,从金雄泰侧腰处一路上推,推至肩膀,指尖聚出的稀薄真元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刮片,在没有触及银针的情况下,将金雄泰后背的汗全部刮了下来。之后艾蒿换了一次又一次,约莫弄了一个时辰,月亮都高挂天空了。甲让检查了金雄泰的腰伤,隐患处的残伤已经修复,只是肌体还没有长好,若是这个时候就去与人争杀缠斗,最后还会复发。

    于是他道,“以后采点儿艾蒿,就这样给他搭个灶,记住我给他灸的这个位置,每天两个时辰。”

    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只不过他看出来金雄泰是个劳碌的命,没有一时一刻愿意闲下来。所以出此下策,只是为了让金雄泰休息,不然的话腰伤不养个几个月,仍旧会复发。

    这个时候金雄泰背后的酸麻也消失得差不多了。甲让取了针,用抹布沾了水将后背的泥灰擦干净,“完事。”

    金雄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老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试探着向前打出一拳。只听忽的一声,这一拳刚劲有力,力道之大让金雄泰自己都暗暗咂舌。同时他摸了摸后背,轻轻扭了几下,而后不可思议地道,“好了?”

    金怜急切地问,“哥哥,你怎么样了?”

    金雄泰大笑,“好了!哈哈!”

    刘可端看向甲让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没想到大人医术这么高明!”

    甲让笑笑,将佩刀挂好,而后道,“记得我的话,每天都别忘了灸两个时辰,不然这腰伤保准复发。我得走了,将来有缘再见。”

    金雄泰一把抓住甲让,急道,“你治了我的伤,我该怎么谢你!”

    甲让笑道,“不是已经招呼了一顿饭食了吗,够了。在下先走了。”

    目盲美妇急道,“怎么也要歇一脚再走啊,这都多晚了!万一遇到强人怎么办?”

    甲让不禁笑了,哪个强人头铁敢找上他?他看了看他们这家就这么几个屋,哪里还有多的屋交给他歇脚。金雄泰顿时脸红,正要话。甲让摇头,“有缘再会吧。”

    等他出了门,金怜急匆匆跑出来,里拿着个布绢,里边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甲大夫!等等!”

    甲让停住。金怜将布绢交给他,羞惭道,“哥哥的伤连朝廷的人都没有根治,我以为再也治不了了,这在对你不以为意。家里穷,只有这几个糕点,你路上带着吃。”

    甲让接过布绢,“多谢了。”

    等他走到大街上,发现这布绢细滑绸软,端的是好材料,打开后发现果然是几个糕点。他看着这个布绢,上面还绣了一朵兰花,分明就是女人才会用的物件。于是他将里边的糕点狼吞虎咽几口给吃没了,又琢磨起来这个布绢,最后不禁笑出了声。

    至于他为什么笑不得而知,但是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回收到女人的礼物。对于甲让而言,他对这布绢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秦淮给他讲了会有很多人刺杀他,他必须要活下来。但是让他活下来不是关键,而是在刺杀当中活下来,还要在修士用了腌臜段之后能活下来。这就让他必须得露出自己的踪迹,不然秦淮根本没法布局。

    也就是,甲让现在不能一直躲着。他得想办法在某些地方制造一点儿自己停留过的痕迹。

    京城。

    秦淮守在钦天监阶前,他已经站了三天三夜。莫大的广场,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立在此地。他要见提司大人,这件事整个钦天监都知道。往常钦天监提司总是在外边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这回他是回来了,却一直对秦淮避而不见。

    钦天监提司坐在躺椅上,面前是浑天仪。浑天仪置于一个大殿之内的一池水中央。整个大殿由上顶垂下无数条发光的细丝,这些游丝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在钦天监提司旁边,香炉里的香冒出缕缕蓝烟。

    这些年他越发地让人看不懂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似乎也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大商皇帝如今虽然十分有为,可惜竟然像是瞎了一般,对钦天监提司的权势视而不见。

    提司里捏着一枚玉简,他的指腹一遍一遍地磨砂着这枚玉简,同时读取着其中内容。

    “当!”

    一声清脆铜钟声,又到子时。

    钦天监提司将玉简捏碎,而后掌心凝聚出火焰,将这玉简烧成飞灰,之后随一撒,撒进了浑天仪之下的水池之中。

    “进来吧。”提司大人淡淡道。

    哐当一声,秦淮推门而入。

    他紧盯着钦天监提司,“大人!”

    没等他话,钦天监提司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做的事不闻不问?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一股火?怎么让你这么有才干的人,遇上了我这样的上司?复辟之患这把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怎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向我要钱要人要灵石?这些人随你大开杀戒,复辟之患从此便熄了?”

    秦淮不禁被钦天监提司堵住了嘴,他的确是想这些,想了想,随后他道,“我有一个绝户计,既不会遭天下人口舌,又能让复辟之患,胎死腹中!”